“还有这个。”谢扶云道,“十一要戴的。” 段清额角微跳:“我不是你的偶。” 不能把人惹急了,谢扶云便笑了笑:“开玩笑的,师弟不愿意戴便不戴,就是会惹人瞩目些。”
他刚想将绑带收起,一只手却忽然伸过来,扯住了绑带另一头。 “我不喜麻烦。”谢扶云听段清用低沉的嗓音说,“戴上也可以。” …… …… …… …… 通往静宁县的某段高速路口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潘丰坐在驾驶位,不断唠叨身旁的人“别吃了”,“别弄脏我的车”,“再弄撒饮料就把你扔下去”之类。 张嘉佳毫不自觉,吃完一个又一个,零食仿佛会是从他背包里长出来似的。
“对了。”他嚼了满嘴的薯片,扭头冲潘丰道,“你说的那个新认识的馗师,他是哪的人啊。” 潘丰说了个地名。 张嘉佳觉得有些耳熟:“啊呀,那不是我上次去谢宅那个地方吗。” 潘丰道:“没错,我也是在那遇到对方的…呃男友的。” 张嘉佳“哦”了一声:“哎你别说,我觉得那个地方的馗师应该都挺好的。”
潘丰笑了一下:“怎么说。” 张嘉佳:“我上次去谢宅的时候不是给你说过,那次特别凶险,一个宅子里就有六只厉鬼。” 潘丰:“是,你那时候都快给我发遗书了。” 张嘉佳:“你猜怎么着,那个叫谢扶云的带我出来後,我一睁眼就躺家里,床底下整整齐齐六个罐子,好家伙全送我了。” 潘丰点点头,“是,你那是遇到好人了。” 张嘉佳:“就是说嘛,希望这次也是那种人就好了。” 潘丰笑他:“做美梦呢,要是人人都那样捉了厉鬼免费送你,净灵业绩榜上就不会没你的名字了。” 张嘉佳:“潘哥!我上次已经申榜成功了!” 潘丰好似刚想起来一样点点头,“对对对,你成功了。”
张嘉佳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那个新认识的馗师叫什么啊。” 潘丰道,“不知道,他只有网名。” ‘嗡嗡――’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了两声。
【小白不吃菜:你们在哪,路边吗?】 【潘丰:是的,我开了结界,你可能看不到,我现在就打开。】 潘丰扭头对张嘉佳道,“把结界撤了吧,那个人已经到……” ‘笃笃――’ 潘丰的话音未落,张嘉佳还没来得及撤掉结界,两人就听见车玻璃被人轻轻敲了敲。 声音响在驾驶位旁边。
潘丰扭头望去,看到一个长相普通的瘦削青年,对方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身後跟着一个体型高大的偶。 “啊,你好。”潘丰一时间忘了刚才要做什么,连忙打开车门走了下来,“你好你好,一路辛苦了。” 青年面容和善,看起来非常有礼貌:“不辛苦,接下来几天都要麻烦你了。” “哪里哪里。”潘丰客套着,扭头想要介绍自己的朋友,结果见车另一头没有人。 他钻进车里一看,发现张嘉佳已经傻在了那。 “干什么呢,下来打招呼。”
张嘉佳还没回神,潘丰身後的青年善解人意道,“他应该是被我吓了一跳吧,要不咱们先上车,边开边聊?” 潘丰应了句“好”,又连连道歉,然後把对方请进了车里。 青年和他的偶坐进後座。
张嘉佳像是猛地清醒过来,回头看向他俩。 青年冲他微微一笑。 张嘉佳见鬼一样:“怎么会是你?!” 潘丰比他更见鬼:“你们俩认识?!”
张嘉佳手舞足蹈地演绎了一番,潘丰就笑了,“看来咱们都挺有缘。” 坐在後座的谢扶云微笑道:“是呢,嘉佳肯定想我了吧。” 张嘉佳:“并没有好吧。” 谢扶云哈哈一笑:“佳佳不要口是心非哦。” 张嘉佳:“我特么这次回去就找我妈改名。” 潘丰:“你这种话我从十几年前就听你念叨了。” 谢扶云在後座开怀笑着。 张嘉佳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 中途,车里的氛围已经靠张嘉佳一张嘴调和得非常融洽了,本来与谢扶云不熟的潘丰也顺利地和对方搭起了话。 “你的偶看起来很厉害。”潘丰问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 谢扶云道:“画。” 潘丰惊讶道:“那你的画技一定是上上乘。” “他还真是你做的?”张嘉佳反应更直白,“我一直以为你找人买的偶,没想到你手艺很好啊。”
馗师一开始做偶的时候都是借助于明显的‘形’,而越厉害的馗师做偶的时候借助的‘形’越少。 就像张嘉佳,他的偶是一只猎豹,当初他做这玩意的时候就费了不少功夫,用各种软硬纸壳照着网络上的图片堆来堆去,足足耗了三周时间才把猎豹的‘形’做好,然後又找各种支架颜料之类,总之彻底弄好它费了有一个多月的功夫。
“那你画的时候用了多久?”张嘉佳干脆转头趴在了椅背上,歪着脑袋看谢扶云和他的偶。 谢扶云“啊”了一声,似乎脑子放空了一会儿,然後忽然沉吟着捉起段清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双手之间轻轻搓弄。 就像主人在介绍自己的作品时都会不自觉摆弄它一样,谢扶云一边摸着段清的手一边说:“大概三年多吧,我画得比较慢。”
用了三年多啊,张嘉佳平衡了。 而暂时退岗的十一却听得十分无语,可能由于太过无语,他内心吐槽了一句“又骗人类”,完全忘记了自己体内还有另一位的魂魄。
段清自然听到了十一的‘内心独白’,他用灵识与对方沟通起来:“所以是多少年?” 十一:“呃嗯……” 段清:“若不打算说真话,便不必开口。” 十一:“……好像是三百年。”
三百年? 谢扶云是给自己的偶画了幅天下兴衰史进去吗? 段清皱了下眉,扭头看了谢扶云一眼,对方正在回答张嘉佳问的其他问题,语速始终不快不慢,无论讲到什么都没有太大波动,似乎一直是这样的性子。
他又低头看了下两人交握的手。 不知为何,他很想抽走。 因为他总觉得十分不对劲,似乎这种画面在曾经令他避之如蛇蝎。
段清用灵识回复十一:“他都画了什么?” 十一:“风花雪月,春夏秋冬。” 段清:“三百多个四季轮转,那他挺无聊。” 十一不赞同:“不是闲着无聊,场主说他喜欢四处游历。”
怎么可能,他从来没肆意离开过长白山。 段清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脑子一懵,那一瞬间让他感觉心脏空落落的。
他记忆中的谢扶云确实很少离开长白,一年四季里整个冬季都会待在山上,春季将至才会每天迎着旭日下山,但并不走远,只是在长白附近的村落里转悠一圈,遇到需要帮助的人便略一搭手,其余事情概不理会,其余季节也是在山上协养灵池生灵,或教导来山上求道的不尤人。 谢扶云大概从来没有过四处游历的想法,因为他远行的动机总是来自需要为长白做事,一路上顺道欣赏风景而已。 所以他怎么可能以游赏四方的理由离开长白。 应该没这个可能。
但为什么谢扶云这么做了呢,段清想不明白,但又觉得他应该是知道的,只不过忘记了而已。 段清皱了皱眉心,可能是记忆太割裂的缘故,他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他的记忆最初是一片断崖式的黑暗,悬崖对面是什么他不知道,所以他对自己的过去无从借鉴,他只能茫然地、遵从本心地、选择了另一条,也是唯一一条路的方向,而等他走完那条路,一睁眼,就看见了极陌生的人和物。 他一开始对谢扶云没有丝毫熟悉,可一听到对方的声音,他的记忆碎片便开始从悬崖深处星碎般聚起。 只不过还是太零碎了,想起来的事情总是不连贯。 而且太慢了。 这让他有些难以遏制的揪心。 …… 三百公里的路程不短,中途在服务区停了一下,四人短暂休息一会儿。 潘丰和张嘉佳去了便利店。 谢扶云和段清仍然待在车上。
段清忽然问他:“佳佳是谁。” 谢扶云笑了一声:“你怎么见个人就要问,以前可没这么好奇。” 段清抿着唇,绑带下的眸色有些暗幽幽的。 本来不该继续说的,可他还是耐不住问着:“不能告诉我吗。” 谢扶云:“你真好奇?” 段清:“……嗯。” 谢扶云看着他,一会儿才道:“你知道我和那孩子隔了多少代么,我一见他就能从他脸上看见他们初代家主的影子,你说我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段清就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为何不开阵法前去。” 谢扶云向车窗边靠了靠,眼皮似乎有些累,懒洋洋地耷拉着,目光从眼尾落到段清身上。 “长白不让。”他嘟哝说。
【这会儿你倒是拿我当借口。】 谢扶云脑海中的声音忽然冒了个泡。 段清看着他唇角忽然牵起的讽笑,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他是怎么和长白山的关系闹掰的。
“为什么不让。”段清问。 谢扶云想了想,看着他笑道:“因为犯了错呗。” 段清默了一会儿。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谢扶云的眼神并不如他的笑一样轻松。 而且,现在的谢扶云给他的感觉也很奇怪,半点没有记忆里的潇洒脱俗,仿佛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陷入了尘世囹圄,神色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就是与以往不同。 就好像…… 谢扶云曾失去过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一样。 ---- 某些心肝嘎嘎酸
第19章菜篮子旧事(一)静宁县 ====== 静宁县。 这是一个不贫不富的中等小县城,居民密集,街道杂乱,背靠一座占地几百亩的荒山,山名无人取。 当地人们总说山的另一头有个鬼村,所有前往鬼村的人都会获得不幸。 而当地新闻多次给出解释,山的另一面确实有村子,但只是无人的荒村而不是鬼村,当地政府也呼吁市民闲着没事不要前往,那里没有任何怪事值得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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