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都哪儿来的歪理?”楚弈又疑惑了。尘觞的三观好像比他想象中的扭曲,明显超过了他的熏陶范围。 不过二百年没交到一个正常朋友的楚真人,一时半会也没法对友谊做出详细解说,只得采取迂回战术哄骗道:“不一样的。我们是最亲密的伙伴,最亲密,你懂吗?跟普通伙伴不一样。你想,这二百年来咱俩是不是一直在一起?” “是。”尘觞答得飞快,心脏却突突窜了两下小碎步。他刚开神识,主人就成一坨焦炭了。之前那二百多年他就是件武器,自己跟主人一起经历过什么,一概不知,也不晓得主人是不是背着他外头还有别的剑。 但是主人说的话肯定是对的。得知自己一直都跟主人在一起,尘觞的面部表情前所未有的舒缓,以至于令楚弈一时间觉得他眼里好像带了笑意。然而剑老哥是不会让主人省心的,紧接着就蹦出来一句:“但是一直在一起的是夫妻,所以说我们是夫妻吗?” “你...”楚弈体内的真气差点没顺着天灵盖喷薄而出,捂着绞痛的心口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不是的...你先喊一声我的名字。” “楚弈。”尘觞吐字倒是清晰,旋即说道:“喊一声我的名字。” 楚弈挠了挠后脑勺,有点迷茫于他是在重复自己的话还是提要求,只得轻声道:“尘觞。” “在。”尘觞突然向前一倾,抓过楚弈的手握紧了:“我们交换了名字,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楚弈暗道不就是个名字吗,怎么整得跟定情信物似的,脸上挤出礼貌的笑容道:“是,那是必须的...不过你能不能别抠我手指头,我们剑修很在意自己的手。” 尘觞摇了摇头,抬起另一只手伸出五个指头在楚弈眼前晃了晃:“楚弈走了五天,尘觞五天没跟楚弈一直在一起。不过那个时候,楚弈是主人。现在楚弈不是主人了,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楚弈顿感教孩事业艰巨,这呆头剑满肚子的歪理还较真。当然,最要命的是,他不是主人了,呆头剑不一定会听他的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吗! 楚弈表示得重拾自己的威信,把手抽出来一掐腰:“不是主人了,你也得听我的!” “不是主人,还要听...”尘觞又懂了,掷地有声地喊道:“那你是我爹爹!” 前顶级剑修筋脉逆流,是人性的丑恶还是江湖的黑暗,下面请欣赏走进剑修之——一声阿爹大过天。 * 楚弈耗费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让尘觞老老实实地喊他名字,放弃了认主或认爹的念头,做回了清清白白的楚真人。 喜当爹虽然失败了,但娃还是要养的。比如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给娃找件衣服。楚弈有点小惭愧,他逍遥快活了五天,尘觞就穿了个里衣风吹日晒,着实可怜。 于是楚弈再一次“御剑飞行”,只是拒绝了尘觞的二人滚邀请。他在彭宝村打听到,离此地百里有个挺大的镇子,叫溪堂镇。人多的地方就业机会也多,不如去那里找个营生过活,先把孩子的衣服挣到手。 不能翻滚的剑有点小落寞,也不理解为什么楚弈执着于让他穿全衣服。但尘觞是个闷子,或者说懒得思考这么多问题,楚弈让他飞哪儿就飞哪儿,迅捷环保没噪音。 到了溪堂镇后,楚弈让尘觞暗中跟着,避开众人视线,免得这不穿外衣的大小伙子引起误会。尘觞的身法倒是极佳,只一息便没了踪影,同时不忘嘱咐一句:“楚弈,我们一直在一起的。” “对对对,你说的对。”楚弈懒得跟他扯皮,先奔向一家包子铺,问需不需要烧火的。被拒绝后又跑到隔壁的点心铺,问用不用扛面袋子。 掌柜的嫌弃他埋埋汰汰坏了客人的兴致,毫不客气地唾了一口,正喷在鞋上。楚弈倒是无所谓,只是暗处的剑兄弟呼得冒出滔天杀气,吓得他忙传音道:“你答应过不得伤人。” “他们不好,我们走。”尘觞又一道传音撇进了楚弈的识海里,并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 楚弈有点小感动,剑虽然蠢了点,但起码还挺维护他的。于是楚老爹下定决心让剑崽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安抚了几句后便转身进了一家大酒楼。 酒楼新开张,门庭若市,正缺个打杂的。老板见楚弈虽弱不禁风,但开价挺低,便让他去砍柴,全当救济乞丐讨个福报。没曾想这穷小子还挺争气,柴火砍得又快又好。老板一开心,当场升职加薪,命他洗好脸和手,换套干净衣服去端菜送菜。 楚弈窃喜,换了衣服后把外袍还给了尘觞。暗中观察了小半天的小跟屁虫忽然又不乐意了,趁着角落处无人注意,偷偷现身拉着楚弈的胳膊哼唧道:“他们也不好,让你干活,很累的,我们走。” “哪儿有不累的活啊!”楚弈捏了捏尘觞那挂了一层冰霜的脸蛋,手感还挺不错:“练剑也累,就不练了?剑也不要了?” “剑得要...”尘觞的身子一僵,想了想后又藏了起来。 楚弈脚步稳健,端起菜来不打颠儿,脑袋上还能顶个酒壶,一楼二楼的来回跑十几趟都不带喘的,模样俊俏可爱嘴又甜,惹得几个女客人往他手上塞赏钱。他也不独吞,敛了敛全交给了老板。 老板乐得嘴都咧到后脑勺上去了,也猜到这小子怕不是个练家子出身。只是楚弈一张嫩脸人畜无害,老板便猜测他可能是从落魄大家族出来的,自己倒是捡了个宝,等闲暇了问问他能不能留下来当长工。 楚弈还不知自己短短一个时辰,就解决了百岁大龄青年的再就业难题,乐此不疲地紧忙活。赏钱他其实悄悄私藏了一点。全拿是不可能的,老板肯定会跟他要,不如主动上交攀个好印象,说不定打烊后还能混口热饭。 二楼有七八个里间,都是有头有脸的客人,点的也尽是些山珍海味。楚弈看着那蒸鱼大虾直咽口水,低声对尘觞道:“等会儿去河边摸条鱼烤着吃,我烤鱼可好吃了。” 尘觞其实对美食没有任何人认知,只觉得这些饭菜花里胡哨的挺稀奇。听楚弈叫他,忙又嗯了一声。 楚弈将饭菜送到最里头的一间里间时,被门口的随从给拦住了。楚弈也懂大人物的规矩,低眉顺眼地贴着墙根就溜。谁知刚一转身,就听屋里啪嚓一声脆响,门口的两个侍卫连忙打开房门一探究竟。 楚弈耐不住好奇,悄悄顿了一步,结果隐约听见里头模模糊糊地传出:“上次...无愠...就错了...” 怎么又有我的事儿?楚弈皱眉,掏了掏耳朵就当是听错了。然而撩起来的八卦之心着实让人难受,楚弈灵机一动,传音给了尘觞:“你能不能想办法潜入那间屋子,听听里面的人在聊什么?千万别让人发现。” 他不是坑尘觞,而是尘觞的修为在人间算是排到了最顶端,基本上不必担心什么。尘觞也不多问,应下来就不见了。 又忙了两个时辰,总算挨到了打烊休息。老板把楚弈拉到一旁和颜悦色地谈月钱,表示可以包吃包住。楚弈正有些心动,尘觞的神念攸地钻进了脑袋:“楚弈,他们在谈论你。” “说我什么坏话啦?”楚弈心猿意马地对老板点头哈腰,暗道自己这名人效应还挺悠久。 “我听他们说,你雷劫死了,算错了。”尘觞顿了顿:“还说赔了很多钱,不知这次能不能算对。” 楚弈怔住,老板叫了他半天才回过神来,匆忙告罪道自己家中有难,得立刻赶回去,然后一刻不停地跑出了酒楼。 “算错了?”楚弈躲在一个小巷子里,跟尘觞大眼瞪小眼地瞅了半天,突然回忆起一些异样。
第八章 【宝物】 楚弈怀疑,他飞升失败是不是有什么人为因素在作祟。 飞升当天,楚弈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调动全身真元结为屏障抵挡雷劫的致命一击。谁知就在雷劈到脑袋瓜子上的一刹那,丹海处跟被扎了个豁的皮鼓似的,噗得一下泄了气。 失去真元,脆弱的肉体仿佛成了被扯出壳的蜗牛,生生挨了天雷后,五脏六腑成了灰,三魂七魄漫天乱窜,一眨眼的功夫,从飞升到入土,人生之大起大落,真真刺激。 之前楚弈沉浸在剑成仙的冲击中,并没有仔细琢磨飞升失败的原因,全当自己是倒霉他娘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然而现如今想想,好像蹊跷的地方不止这一个。比如飞升的消息是怎么被散播出去的?他无亲无友,无师无徒,总不能是说梦话声音太大,传了百十里地吧? 所以,这里头绝对有文章。楚弈也没地方可去,只能蹲在大街旁边瞎捉摸,尘觞也学着他的样子蹲在一旁看人来人往。 楚弈摸了摸怀里揣着的银子,忙活了这么半天就挣了顿饭钱,简直郁闷到想拿大顶。飞升前他觉得自己要超脱凡尘了,钱财这些身外之物自然用不着了,便把全部的积蓄随手送给了穷苦老百姓,还是匿名送的。人没飞上去,钱先花光了,人间惨案无疑了。若是让他查出来真是有人做了手脚,导致他飞升失败,定要把此人的皮给扒下来! 楚弈把牙咬得咯吱响,直到他们二人眼前被扔了个铜钱,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你把谁当叫花子呢!” 扔铜板的好心人早就走了。楚弈愤愤然地嘀咕着“狗眼看人低”,然后迅速捡起铜钱吹了吹。 尘觞不懂楚弈在愁什么,但是他敏锐得感知到楚弈应当是不开心了。于是小心地戳了戳楚弈的后背:“楚弈,你在生气吗?气他们说你坏话?不如我去杀了他?” “不。”楚弈拉起尘觞,寻了个高楼,跃身飞了上去:“你有没有看见,说我坏话的那个人往哪个方向走了?” “那边。”尘觞立刻指向了东南方:“他姓陆,我可以顺着他的气味找到他。” “气味?”楚弈咧嘴,慈祥地摸了摸尘觞的脑袋:“怎么好好的剑说狗就狗了呢?” * 事实证明,这位陆姓大兄弟果真有特殊的气味——浓浓的铜臭味。 溪堂镇最大的客栈,鸿鑫客栈,三日前入住了一个出手极为阔绰的客人,二话不说直接包了全客栈,听说是洄州来的,姓陆。 洄州距此地不算近,而这个小镇子也没什么可吸引人的地方。所以说,陆大兄弟是单纯来炫富的吗?楚弈不敢苟同,想办法混入客栈当了三天打杂的,终于调查清楚了他的底细。 洄州邯午城,陆家,是当地首富。陆家名下的钱庄遍布大江南北,跟各大势力皆有生意往来,连十年一度的太鹏山论武都有陆家的赞助。 知晓了底细后,楚弈踟蹰了。这人明摆着惹不起,但是线索就在眼前,不弄明白又心里痒痒。举棋不定时,又有新的消息传了出来:“狄雪山上的宝物被陆家大公子所得,将在昌源钱庄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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