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海真人登时辛酸不已。明尘宗的衣服,背后就绣着仨大字“明尘宗”,也没见有人不满,难不成还是因为他名声不好听...? 弃剑而已,没妨碍着任何人,也没对不起任何人,怎么就被看不起了呢?就像是渡劫失败的无愠真人,成了众人口中的笑柄,人人嘲弄他旁门左道,却忘了自己不曾登上那个高峰... “唉...时也命也...”时海真人长叹。 翌日黎明,楚弈刚从被窝里钻出来,便看见床头放着新衣服和靴子,背后的缝字已经被拆掉了,留下一排细小的针眼。 “昨晚时海来了,放下衣服就走了,没说什么。”尘觞已经率先换上了衣服,大小正合身。 楚弈呆坐了一会儿。时海真人进屋他竟不知道,看来他们二人的修为境界差了不止一点两点。 换上白衣的尘觞似是更清朗了一些,骨骼匀称的腰身吸引了他的视线:“你...就这么收下了?” “礼物不应该被拒绝。”尘觞侧了侧头:“不过楚弈着实不喜欢的话,我再脱掉。” “不必,你穿着挺好看的。”楚弈由衷地夸赞道,自己也褪去旧衣服换好。 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可就是打人颜面,楚弈将腰带系好,又听尘觞说:“时海真人让你去趟青雁山,帮他带些药丸回来。” “他还没好吗?!”楚弈大惊。一碗蘑菇汤罢了,以时海真人的修为应当不打紧的。 “不知。”尘觞摇摇头,仔细盯着他看了半天:“楚弈,你穿白色的衣服很合适。” “是吗?”楚弈张开胳膊低头瞅了瞅,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嗯,你被雷劈死的那天就穿的白色,我看着很亲切。”剑老哥诚恳地点点头——初次相遇时的场景历历在目,还是当年的那个你! “...哦。”楚弈再度失去了表情。 二人用过早饭,带着道童的问候奔赴青雁山,刚一入宗门便被“截胡”了。 青雁山女修居多,大师兄周恕算是万花丛中一点绿的“珍稀动物”,偏偏此人不善言辞,终日挂着礼貌又疏远的微笑,蹲在书库一看一上午,大有“可远观不可亵玩”之意。突然来了楚弈这么个秀色可餐的“小师弟”,众师姐登时一哄而上,把他们二人围在其中。 “小师弟,听太上长老说,你拜时海真人为师了?”一师姐满眼桃花:“想当年,时海真人也是个天下无双的美男子呢!” “现在也不差,胡子剃了能年轻不少。”楚弈在花团锦簇中左右不逢源,被香粉味熏得皱鼻子,忙侧了侧头,却不知被哪位大姐趁机摸了下脸蛋,吓得他一机灵。 而他身边的尘觞明显已经开始听天由命,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戳在地上双眼无神,任慈母心泛滥的女弟子们往他嘴里塞点心。 待蒋紫陌匆匆赶来,楚弈已然头发凌乱,尘觞满脸的点心渣,逗得她哈哈大笑:“以后经常来走走,给姐妹们解闷!” “...请端正一下医修的形象。”楚弈帮尘觞拍了拍脸上的干粮渣,跟随蒋紫陌去见邈尘真人。 揽云峰上,邈尘真人正抱着茶壶吨吨吨,重伤初愈的庞先绕着大树来回小跑,活动刚被捏把回去的筋骨。见楚弈迎面走来,忙殷切地打起了招呼。 “庞先!”楚弈惊喜过望,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行啊,这么几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那是!”庞先摇了摇胳膊:“不愧是医圣,看,胳膊也接回去了!” “咦?是原先那条吗?!”楚弈这话问得有点奇怪,不过也不难理解。原本的胳膊已经被诸怀咬下来了,难不成他又长出来一条? 庞先哈哈大笑:“是!当时得亏徐宏轩有心,把我的胳膊捡了回来。前几天他还来看我了!倒是你,现在才出现,我还以为你怎么着了呢!” “过来过来。”邈尘真人放下茶壶,冲楚弈挥挥手。庞先忙让开路,嬉皮笑脸地继续绕树小跑。 楚弈站定,鞠了一躬:“医圣,晚辈前来替时海真人求药。” “哎,他死不了,不用急这个。”邈尘真人揣着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错,精神不少。看来时海那小子终于想起怎么当师父了。” “您就坑我吧,明知道我们...”楚弈欲言又止,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邈尘真人收起笑容,严肃地低声道:“那又如何?你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有些事该了了。况且,当今世上,除却时海,何人敢称“天下第一剑”?你不是一心想重回圣人境吗,那就让他好好指点指点,总比自己误打误撞得强。” “可是...我...”楚弈不安,探了探身子问道:“您说,万一他发现我是无愠,不得一剑劈了我!” “你又死不了。”邈尘真人摊手:“劈成两半,老夫再给你拼回去。” 得,依旧不着调。楚弈也抱起茶壶吨了两口,就听道童跑来禀报道:“太上长老,陆家主又来求见了,就在山门跪着呢。” “不必理会。”邈尘真人冷哼。 陆振理?楚弈诧异,问向道童:“他来作甚?” “陆三公子顽疾难医,眼看着要断气了。他是来求药的。”道童道。 ※※※※※※※※※※※※※※※※※※※※ 时海真人:“慈师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楚弈(没有表情):“拆掉。”
第三十七章 【问医】 陆振理已经不是第一次上门求医了, 太鹏山论武后, 他就没消停过, 跑遍各地寻名医,最后不得不拉下颜面来求医圣。 “陆三公子,还是个小孩子, 医圣您要不大发慈悲给瞧瞧...”楚弈试探地问向邈尘真人。 邈尘真人摇摇头, 扯过他的耳朵低声道:“那孩子伤在魂魄,若想治愈,必须炼化其他人的魂魄给补上。这在医修界乃是大忌,老夫总不能杀个人救他吧?” ”楚弈骇然:“伤在魂魄?怎么伤得这么重?何人对他下的毒手?” “依老夫所看, 怕是他自食其果咯...”邈尘真人叹息, 又倒了杯茶:“占卜之术, 自古以来便有不可触碰的禁区。天道不可参,往生不可参,亦不可干涉定数。倘若踏过这条线, 就会付出代价。” 楚弈了然, 推了推身侧的尘觞:“听见了没?以后你也注意点。” “哦。”尘觞一知半解地应道。其实他不会占卜术, 只是偶尔有些感应罢了。 又闲聊了一阵,邈尘真人起身拿来了时海真人点名要的灵药。灵药并不是用来治“毒蘑菇汤病”, 而是修复灵力的。 楚弈本以为拿错了,谁料邈尘真人哈哈大笑道:“他这是给你讨的药!虽说你拿来无用,但他这份心不好辜负。” 楚弈叹息:“当年的事, 是我对不住他, 如今我又诓骗了他, 这不是错上加错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你才能解开他的心结。当年的事谈不上谁对谁错,只是望你也能真心待他。”邈尘真人抚须道。 楚弈颔首,拱手告辞,带着尘觞沿山路返回。行至半山腰,正巧碰上跪地不起的陆振理,大眼瞪小眼一番,气氛顿生紧张。 楚弈懒得搭理他,眼不见为净地绕了过去。倒是陆振理忽然喊了一嗓子:“请留步!” “何事?”楚弈微回首,给了个不耐烦的侧脸。 陆振理犹豫再三,终于压低声音道:“阁下借一步说话。” “没时间,我还等着给家师送药。”楚弈笃定此人开口准没好事,举了举手中药包搪塞道。 陆振理越步挡在他身前:“家师?哪位师父?时海真人还是...” “陆家主的消息还是这般灵通。”楚弈哼笑:“老师父已经仙逝,如今的师父自然指得时海真人。” 楚弈就这么一句话,便把那位压根不存在的师父给说死了。 陆振理不由心惊肉跳。传闻竟是真的!时海真人真的收了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当弟子!莫不是摆明了跟明尘宗对着干?然而不管真相如何,时海真人依旧宝刀未老,这小子能拜入其门下算是撞了大运了。 “楚修士能被时海真人青睐,真乃一大幸事。”陆振理客客气气地拱手道贺,又恳求道:“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您...” “为陆三公子?”楚弈漠然。 陆振理也不再藏着掖着,直白了当地接道:“是。望您能跟医圣美言几句,救舍弟一条性命,他日我必有重报。” 楚弈沉默半晌,忽然计上心头:“这...倒是好办。只是我想要的东西,你未必能给我。” “您但说无妨。只要不是天上的月亮,水里的蛟龙,在下都当赴汤蹈火,为您瞻前马后。”陆振理见楚弈松口,不由面露喜色,说起话来也是一串串的好词。 楚弈眨眨眼,踮脚附耳道:“我要的东西倒也不难办...我就想知道,无愠真人飞升失败,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啊...?!”陆振理大惊,忙急急摆手:“这怎么能算在我头上呢!天雷浩荡,惩处邪魔,此乃天道不可违。” “呵,他是不是邪道,你心里清楚。不是你,便是别人害了他。总之圣人境的大人物,怎会如此轻易地死了!”楚弈佯装恼火,拂袖要走。 陆振理忙拉住他,赔着笑脸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不敢诓骗您,此事我真真不知情!舍弟只是凑巧算出他飞升之日,却没能算到无愠会被天雷劈死。我们陆家可因此赔了不少钱财啊!” “哦?那枚无愠真人的内丹从何而来?你还敢说你不是谋财害命?”楚弈进一步逼问。 陆振理心起思量,挑眉打量起楚弈和尘觞:“楚修士,您今日怎么想起问无愠真人的事儿了?莫非您跟他...” “早年我受过无愠真人的恩惠,本想着出人头地好报答他,哪曾想他竟死得不明不白!”楚弈愤然揪住陆振理的领子:“你若与他的死逃不脱关系,我绝不会放过你!” 陆振理连忙服软。毕竟他这点修为跟楚弈比起来就是苍蝇腿儿上的肉,一吹就没了:“息怒息怒!我真没骗您!无愠的死,我们谁都没想到啊!” 楚弈松开了他,略感失望。如若陆振理没有说谎的话,那他的死因可真就成迷了。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能算因果的陆轻羽,问题是他魂魄受损... 楚弈忽然眼前一亮,故弄玄虚地笑笑:“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先将陆三公子带来,我去求医圣。” 陆振理将信将疑,却又没什么别的法子,只能应下后匆匆离去。 邈尘真人在山顶上听了个一清二楚,传音询问道:“你这是在诓他,还是另有打算?” “不不,我有办法治魂魄受损。到时候您只用做个样子便好。”楚弈道。 邈尘真人狐疑,忙嘱托他小心行事,万不可动用禁术。楚弈无奈,一边往山下走,一边感叹:“我跟这陆三公子还真是有缘分,希望他能看在我救他一命的份上,说些实话。”
135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