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弈这一掌落了空,心中更为骇然,又是一套老拳打了出去。尘觞站远看向轮着拳头到处乱砸,跟猫儿一样上蹿下跳的楚弈,心里竟莫名地冒出一个“陌生”的词汇: 可爱。 正当他思索“可爱”二字是什么意思,时海真人的神念忽然传进脑中:“引他回来,小心些。” “是你搞得鬼吗?”尘觞不客气地传音回去。 端坐在棋盘旁的时海真人登时捂住了脑壳,这臭小子嗓门还真大,一嗓子吼得他耳廓发颤。 “看来你还不算太傻...把他带回来,有奖励。”时海真人笑笑。 尘觞又将视线投向楚弈。不让碰,这可怎么引?思索片刻后,只得伸手去抓他的手指。 “楚弈,我看看你手指头。” 楚弈正跟瞎子进村似的来回乱撞,冷不丁被牵住了手指头,登时就地拔起一个回旋踢。尘觞无法,只得再度站在一旁观望,谁知楚弈竟一扭头跑了,还不忘背上蘑菇。 时海真人当即布下阵法,立起一道真正的透明墙挡住了楚弈的去路。楚弈躲闪不及,一头撞了上去,脑壳咣当作响,被弹出去就地后空翻了三圈。 时海真人再度捂住了脑壳,真是身临其境的疼啊...... 楚弈撞懵了,躺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儿来。尘觞追上来扶他,结果跟捞泥鳅似的光勾着片衣衫,一抬眼,又是一道动如脱兔的背影。 此时的楚弈心里也有了些思量。能在不语山作妖的基本上不存在,除非是时海真人本人。问题是他搞这些小动作干什么?取乐?难不成他早就发现我是无愠真人,故意报复? 一种无法言喻的羞辱感登时涌上心头。他停住脚步,赌气似的直接坐在地上抗议。尘觞趁机跑过来,刚想伸手又忍住了,转而拾了根木棍在地上画着。 楚弈看见眼前的土地上出现一个箭头,直指下山的方向,不由冷哼一声:“你不是想玩吗?我奉陪!” 尘觞挠头:“我没想玩啊...” 又静坐了会儿,地上的箭头越来越多,最后干脆变成了一行歪歪扭扭的不知名文字。 楚弈看不懂,干脆抱着脚摇晃起来。而正关注着一切的时海真人则震惊不已。他虽看不见真切的画面,但这两个孩子在他的结界空间中,一举一动都如同皮影戏一般,在他的脑海里映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如果他没记错笔画的话,这文字的书写方式明显是上古文字,除却文献与碑铭记载,当今世上已无人延用,这傻孩子怎么懂? 尘觞见劝不动楚弈,干脆画起了画,一柄长条剑旁边站着个大脑袋小人,再配个箭头指向回去的路。 楚弈心领神会,惊喜道:“尘觞?!是你吗!” 尘觞在地上画了个圈,表示回应。 楚弈想了想,眼下也没有别的路可走,总不能在这破地方耗一天吧?甭管是不是剑老哥,干脆跟着走得了,见机行事。 于是尘觞终于劝动了他,忙一路画着箭头带他走,期间想拉一下手依旧被挣开了,只能作罢。 时海真人颔首,遇事不慌不乱,还能敏锐地捕捉到疑点,这可不是一个傻子能有的行为。所以说,他的“傻”仅限于不懂人情世故?那倒好办多了... 又一捻指,将棋盘中的一枚白子向前移动了三格。楚弈脚下顿时凭空出现一道裂谷,直直坠了下去。 “楚弈!”尘觞伸手去抓,却晚了一步。楚弈在空中正过身子,扒着山崖边缘往上攀爬。时海真人颇感满意,这孩子的身法可真不错,确实是个剑修的好苗子,怪不得邈尘真人让我教导... 刚想至此,意外出现了。一只红绿毛的鹦鹉吃够了稻米,飞来找主人亲昵,好死不死地落在了棋盘上。 “糟!”时海真人慌忙挥手驱赶鹦鹉,然而为时晚矣。鹦鹉一扑楞,蹬掉了四枚棋子,引得山林中顿发骤变。 只见那道沟壑突然崩塌,斗大的山石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楚弈没了着力点,想御风腾空,却因身体初愈灵力亏空,根本无法避开石块。 楚弈叹息,有道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等死。摔一下罢了,横竖死不了,懒得折腾了。 刚要“安详离世”,一黑影突然自空中冲了下来,两掌击碎山石,把他往怀中一按,搂着一起掉了下去。 尘觞成了垫子,重重地拍在地上惊起回响,吓得时海真人撒丫子跑去救人。好在剑老哥挺抗摔的,跟没事剑似的坐起来揉楚弈的脑袋: “楚弈没事吧?” 这么一闹,遮住楚弈双眼的幻术也解了,他愣愣地看着尘觞:“你为什么不跳上去?” “楚弈不让我暴露实力。”尘觞低头,发现楚弈的手在流血,忙一把抓过来用法术给他疗伤。这是他从邈尘真人那学来的,活学活用的本事跟他家主人有一拼。 “我...我死不了。”楚弈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总觉得尘觞刚那一下摔得有点实诚,用手摸了摸他的后背,见没有伤口才放下心来。 “楚弈死不了,可是会疼。”尘觞又揉了揉楚弈的脑袋。 “你以后...别这么...傻...”楚弈一时词穷,拉着他站起来拍了拍灰,憋半天终于说了句:“我心疼得慌。” * 待时海真人跑到案发现场,正撞见俩人手牵手往回走,忙一个急转弯调头回去佯装无事发生。 楚弈也没跟他一般计较,沐浴更衣,扫了会儿地,黄昏时炖了一锅蘑菇汤。 时海真人还在摆棋盘玩,一碗汤忽然送到他手边。 “谢师父指点。”楚弈恭恭敬敬地双手捧汤奉上。 这声师父叫得太过突然,惹得时海真人差点没老泪盈眶,强作镇定接过汤,也不管烫不烫嘴,直接一饮而尽。 然后当天晚上,道童呆若木鸡地看着因吃了致幻蘑菇,绕不语山狂飙一宿,吟诗又作赋,挥剑又踢腿的时海真人,差点收拾包裹去青雁山请救兵... ※※※※※※※※※※※※※※※※※※※※ 终于忙完了……明明刚开学,却跟国内期末考试周似的全是事儿。 然而我们累完也没有春节 更没有假期 (发出持续的嘤嘤声)
第三十六章 【求药】 时海真人闭关一上午, 寻了个体面的理由——研习道法,实际上是为了消化那碗毒蘑菇汤。 楚弈被罚扫山门, 不仅没有怨言甚至还有些快乐。饶舌的鹦鹉围着他飞来飞去,闷子尘觞陪着他一起扫大街,道童不停聊着八卦, 把私藏的松子分他吃。 道童之所以转了态度, 是因为知晓了楚弈不是来跟他抢活干的,而是时海真人新收的徒弟。真人的徒弟自然得高看一眼,更何况他还帮自己扫了一整天的地。 “楚仙师,等真人出关了,您是不是要开始正式学剑了?”道童满脸兴奋。 “仙师可谈不上,你叫我名字就好。”楚弈把落叶堆在一起,引火决点燃。 道童露出羡慕的神情, 讨好地拉近乎:“楚修士, 真人可孤寂许久了, 以前收的那些徒弟多半都是白眼狼,见真人弃剑便断了来往。如今您来了, 真人不定多高兴呢!” 是挺高兴的, 兴奋一宿了。楚弈强忍笑意, 顺着话聊了下去:“哦?真人曾有很多弟子?” “是啊,真人年轻时云游四方,见到家境贫寒又勤奋上进的孩子便带回明尘宗。哪曾想竟没几个念着他的好。”道童叹息, 颇为之愤愤不平。 楚弈顿感良心受谴, 揉着胸口又问道:“那真人又是为何弃剑了呢?” “这个咱就不知道了, 不过您可千万别再提这件事了。”道童竖起手指以示噤声,谁料一道声音恰好响起,吓得他一哆嗦: “楚弈,带上你师兄,过来一下。”时海真人道。 楚弈扔下扫帚,带上小跟班一起走回山顶。时海真人没有出屋,自屋内又唤道:“进来。” 尘觞扯了扯楚弈的衣袖:“他是不是在屋里布陷阱抓你?” “不至于的...”楚弈抬了抬眉毛,把剑老哥挡在身前,推门入屋。 草屋极其简朴,里头也没什么像样的陈设,不过一张桌子一张床。时海真人气色不佳,盘坐在床上闭目打坐,想必是折腾了一宿还没缓过劲儿来。 “桌上两套衣服,你们二人拿去穿吧。” 茶桌上叠放着两套全新的白色弟子服,旁边还配有短靴。楚弈微惊,心中五味陈杂,不知该不该收下。 “放心,不是明尘宗的衣服,我也没有让你们拜入明尘宗的意思。”时海真人微睁眼,面带笑意:“我已经不算是明尘宗的人了。” “真人...”楚弈更感愧疚,局促地看向地面。 “你们不可能一辈子躲在不语山上。穿上这衣服,算是表明自己的身份,让那群小人不敢妄动。”时海真人咳嗽了起来,佯装满不在意,实乃支楞着耳朵偷听他的反应。 果不其然,楚弈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咬了咬嘴唇用蚊子般细微的声音哼唧道:“对不起...” 时海真人登时又咳嗽得厉害了一些,心中满是得意。他教导了上百个弟子,深谙如何对付不听话的小孩子。无非就是多给吃的多给穿,没事儿夸几句,用“爱”感化他。此子年幼丧父,与“傻子”师兄相依为命,是个心思纯粹的好孩子。一回生二回熟,多沟通沟通就好办了。 楚弈伸手摸了摸衣服,在时海真人的骐骥中,一咬牙拿了起来。 衣服的布料不算高档但很贴身,领口与袖口的做工很是精致,刚要谢过真人,一低头冷不丁发现衣服后边绣了两个歪歪扭扭的黑色加粗大字: “时海” 楚弈默默地把衣服又叠了回去,牵起尘觞就走。 “哎?!怎么走了!”时海真人茫然地喊道。 “真人,等您清醒一些,我再来拜访。”楚弈面无表情。 时海真人忙站了起来:“我很清醒啊!” “那两个字是怎么回事啊?!这就是你所谓的表明身份吗?!”楚弈崩溃,只觉得多瞅一眼那衣服都辣眼睛。 “哪里不妥了?多明显啊。”时海真人不悦:“怎么?我的名讳很丢人吗?” “不不不...”楚弈深吸一口气,他已经想不出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现状了:“真人,您不觉得,您的审美,有点问题吗?” 时海真人长叹,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家境贫寒,从不挑三拣四...” “这不是挑三拣四的问题。”楚弈露出一抹痉挛的笑容:“这俩字绣得...太...丑了。” “...我亲手绣的。”时海真人神情无辜,还小心翼翼地举起自己带着顶针的右手。 “...打扰了。”楚弈二度牵起尘觞就走,满脑子都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剑修大老爷们,坐在烛台前捏着绣花针的场景,眼皮子抽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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