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琅沉声说:“灼灼放心,这事交给我处理,我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结果。” 苏灼之知道兄长疼爱他,但这事,他更想亲自解决,否则心里的不快难以发泄。他伸手拽苏怀琅的袖子,“哥,我……” 话刚出口,他就疼得嘶了声,小脸皱成一团。 苏怀琅面色一变,着急道:“你还受伤了?伤到哪里了?” “我不小心摔的。”苏灼之扯起了衣袖,手肘一块淤青,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十分刺目。 “擦药了吗?”苏怀琅皱眉心疼,换做他自己可能觉得没什么,但弟弟受伤,他就看不过去了,觉得自己也疼。 看到苏灼之摇头,苏怀琅拿过药瓶,倒在掌心,然后给弟弟搓揉手肘。活血化瘀,力道自然轻不了,疼得苏灼之嗷嗷叫,夸张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疼晕过去,让苏怀琅根本擦不下去。 “我自己擦吧。”苏灼之泪眼汪汪,抱着胳膊说,“哥,你找到人跟我说一声,这仇我想亲自报。” “好,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苏怀琅很纵容,摸了摸弟弟的头,同时也不忘嘱咐,“记得擦药,别怕疼不擦,我会问庆平的。” 苏灼之咕哝:“……知道了。” 兄长离开后不久,谢玦来了。 没见到还好,一见到那颀长身影,苏灼之脑中就控制不住浮现昨日的某些画面,顿时浑身不自在,刻意避开视线,偏头咳了两声,差点被口水呛到。 谢玦神色不变,身侧垂着的手,指腹之间却重重地摩擦了一下。 苏灼之低着头,努力进行自我说服。不过一点小事罢了,谢玦作为贴身侍卫,在特殊情况下帮点忙理所应当,他一个主子,怎么能在仆人面前露怯。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苏灼之故作淡定,端出少爷架子,居高临下道:“什么事?” 谢玦凝视着他的眼睛,平淡回:“我找到给少爷下药的幕后主使了。” 苏灼之伪装的淡定瞬间消失,咬牙切齿:“谁?” “孔忠林。” 苏灼之眼底燃起火苗,心中恼怒。他心里觉得最有可能的人,正是他。孔忠林一向看他不顺眼,话语带刺,但他没想到,竟然厌憎到了这种地步。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反感了,完全称得上怨恨至极,孔忠林这一出,足以毁了他,比杀人还要恶毒。 “你有证据吗?”苏灼之现在恨不得直接冲去弄死孔忠林,但脑子里残存的一丝理智,让他问出这句话,以免报仇报错人。 谢玦是直接盘问周围妖怪得来的消息,没有证据,但要有,也很简单。 以谢玦一贯的性格,锁定人的瞬间,他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把人杀了,方式还十分狠毒,让对方后悔来到这世上,更后悔惹到他。 但这次,他竟然在动手前,先考虑到了苏灼之,让他来决定要怎么做。 仿佛被驯化了。 偏偏他还未意识到这一点。 他以为自己是掌控者,可情绪,思维,行为,无一不被苏灼之影响,轻易牵动。 苏灼之甚至都还未做什么,他就像狗一样,主动咬着绳子,想把它交给苏灼之。 “走。” 苏灼之没有犹豫,带着谢玦直奔孔忠林所在的位置。 简单粗暴,套上麻袋扔在偏僻的巷子里,狠狠揍了一顿。 苏灼之自认为不是恶人,也从来都跟以德报怨的圣人不沾一点边。别人不招惹他没事,但一旦动到他头上,他有仇当场就报,丝毫不愿委屈自己。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一滩烂泥似的孔忠林,冷声命令:“打断他的腿,我要他一辈子都没办法站起来。” 看起来总是天真无知,没心没肺的小少爷,原来也有这样一面。 昳丽的眉眼,闪过一丝罕见的狠意。 谢玦从一开始,就知道苏灼之长着一张漂亮至极的脸,但这一刻,做起坏事来,更加生动,似一朵盛放的鲜花,秾丽娇艳,芳香袭人,还带有尖锐的刺和致命的毒,美得惊心动魄。 他本以为,苏灼之会心软,最多只是揍一顿,养好伤,又什么事都没了。这点疼痛,多便宜恶人。但苏灼之超出了他的预料。 谢玦笑了起来,顺从道:“遵命,少爷。” 然后,毫不犹豫,一下敲碎了孔忠林的膝盖骨。 孔忠林被揍得眼冒金星,头套麻袋,嘴巴也被堵住,痛入骨髓的嚎叫发不出来,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苏灼之不屑冷嗤:“没出息,这就受不住了。” 谢玦忍不住看他一眼,很想说,最怕疼的难道不是小少爷您吗。 做完这一切,苏灼之和谢玦一同离开。 热闹喧哗的集市,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苏灼之忽然问:“你觉得我这么做,会不会过分了?毕竟我没有真正受到伤害,却不依不饶。” 谢玦挑眉。看来被娇养长大的小少爷还是没有做坏人的天分,这就怀疑自我,开始后悔了。 “是吗?可我觉得,少爷怎么做都不算过分。为什么要把重点放在没受伤害上?他使出如此恶毒下作的手段时,想要的可不是您安然无恙,而是彻底毁了您。您这次侥幸躲过,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第二次第三次。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谢玦冷漠道。 苏灼之听着,觉得确实很有道理。平时孔忠林的明嘲暗讽,他可以不重视,但对方都做到这份上了,还不狠狠反击,只会让对方觉得他好欺负,下次情况更严重。不仅仅是他一个人遭殃,还会连累整个苏府。 仇该报也报了,闹心的事到此为止,苏灼之不想费太多心思在人渣身上,干脆利落地转移注意,买些零嘴,最好是甜的点心,让自己开心起来。 他什么都想吃点,吃完一份太多,所以他买的每一份小吃,都是吃一半,然后塞到谢玦手里。 吃着外焦里嫩,鲜香冒油的羊炙时,苏灼之才想起来,好像谢玦不愿吃别人吃过的东西。他回头,正想说留着拿回去给庆平,结果看到谢玦正在吃他刚塞过去的半个蟹黄毕罗,毫不介意地咬在了他吃过的地方。 “嗯?”苏灼之疑惑。 谢玦同样疑惑回视,问:“怎么了?” 苏灼之随口道:“没什么,我以为你不吃,想说给庆平的。” 谢玦微笑:“是吗?那可惜了,都被我吃完了。” 苏灼之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摆摆手,“吃完就算了。对了,你想吃鱼脍吗?我记得前面有家店,老板擅切脍,薄如丝缕,轻得可以一口气吹飞起来,像蝴蝶一般。” 说法夸张,但那家鱼脍确实轻薄,晶莹剔透,肉没有一点腥味,反而透着微微的鲜甜。 苏灼之以前吃过,这会只是想让谢玦尝尝。这次多亏了谢玦及时救他,刚又帮他一起教训孔忠林,感觉主仆情谊更深了。他倒是想给谢玦多多的赏赐,可他拿不住钱,只能从别的地方赏。 鱼脍虽贵,在苏灼之看来却是远远不够。 谢玦点头后,他买了满当当一份,直接递过去。但奇怪的是,谢玦并没有立刻吃,而是反问:“少爷不吃吗?” 苏灼之理所当然说:“这是买给你的。” 谢玦面上看着却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苏灼之歪头困惑:“你不喜欢吗?” 谢玦平淡道:“还好。” 随后,他夹起一片鱼脍送到小少爷嘴边。 苏灼之习惯了被伺候,自然而然吃了,满意道:“挺嫩的。” 谢玦也夹起一片,放入口中,点头赞同,“味道是不错。” “是吧?”苏灼之笑得两眼弯弯。自己喜欢的东西,身边的人也喜欢,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他们没逛多久,就回府了。 苏灼之先跟哥哥说了一下孔忠林的事。在他看来,事情算是结束了,但苏怀琅不这么认为,参与事情的小厮和丫鬟也需要处理。 只是,丫鬟像京城其他失踪案一样,没了踪迹。小厮更是离谱。 不过两日,孔府传出嫡子遭人殴打,双腿废了,性情大变,虐待下人的事。小厮因被主子刺瞎一只眼睛,心怀怨恨,竟在孔忠林喝的药里下毒,让孔忠林彻底瘫痪,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靠人照顾。 庆平兴冲冲带来这个好消息,拍手称快,觉得可真是老天有眼。 苏灼之听了,颇感意外。可能这就是报应吧,所以说,人真的不能随便做坏事。 谢玦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一个小厮忽然跑进来,说宫里的那位李公公来了。 苏灼之小脸一蔫,不会是圣上又想打马球吧?天越来越冷了,他真不想骑马,那风简直能刮肉。 所幸,李公公是来送东西的。 圣上知道苏灼之喜欢宫里的那棵苍天古树,命人剪了一根新鲜树枝送来,让他栽府里,若是能种活,也是福气。 圣上的赏赐,哪能拒绝。苏灼之也很好奇,能种出什么样来,当即命人去种。 宫中古树四季常青,十分耐寒,到了冬季,也不见树叶凋零,生机依旧,甚至更绿了。明德帝看着心喜,希望自己的江山社稷也能像这棵巨树一般,越来越繁荣昌盛。 苏灼之用膳后,肚子饱饱,到院子里散步消食,顺便看一下小树栽种得怎样。 古树的树枝,并不短小,可以算得上一株小树苗了。树干略粗,树叶青翠欲滴,嫩生生的,十分喜人。 苏灼之蹲下来,一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戳戳叶子尖尖。 嘿,还有点扎手。 他笑了一下,回头想跟谢玦说,让他也来试试,却意外看到谢玦脸色骤变,像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画面。 因为苏灼之的身后,小树苗刹那疯狂生长,冒出无数蛛丝一般的枝叶藤蔓,在空中狰狞涌动,遮天蔽日,笼罩下大片漆黑阴影,同时,又像巨型昆虫的口器,顶端尖锐锋利,异常凶猛地朝苏灼之刺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 谢玦挥剑砍断树枝时,苏灼之指尖触碰的树叶已经刺穿他薄薄的皮肤,贪婪而饥渴地吸食起了甜美的血液。 树叶像动物吞咽的喉咙,鼓动起伏,还有丝丝缕缕的殷红渗透蔓延,从生机勃勃的绿,变成了血红色,充盈得似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 苏灼之迷茫皱眉,身上忽然光芒大作,将他整个人裹住。 胸口像是有什么,在不断吸收吞噬外界的力量,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树妖察觉到危险,想收回枝芽时,已然无能为力。 苏灼之感觉整个人暖洋洋的,像泡在温泉里。 光芒散去。 他抬头,看到高大如巨人一般的谢玦,呆呆地盯了好一会,又缓缓转头看向四周,惊恐得发现不对劲。 怎么什么都变大了?! 苏灼之瞪圆眼睛,本能地想站起身,却脚下不稳,啪叽一下摔倒在地。目光所及,他看到自己的手变成了毛绒绒的小爪子,不禁慌张地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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