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触碰,让他烦躁不耐,心中再度生起面对危险时才有的警惕。他的直觉一向敏锐,否则也无法在一次次致命危机中存活下来。 直觉在警告他,苏灼之很危险,最好立刻一击毙命,或是尽可能快地远离。 但这很可笑,一个娇气脆弱的小少爷,能给他带来什么威胁? 谢玦心中嗤笑,不以为然。 “怎么停了?” 少年疑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玦又动起来,继续剥葡萄皮,一个接一个,喂到苏灼之嘴边,看他乖顺地低头吮吃进去。 汁水沾在唇瓣上,更显殷红莹润,像涂了口脂一般。 阳光下,苏灼之肤白唇红,漂亮得令人晃眼。 谢玦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喜欢这种感觉,掌控苏灼之吃什么,怎么吃,看他乖乖接受自己给予的一切。心口莫名震颤躁动,控制不住有些上瘾。 苏灼之一抬头,发现谢玦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还以为他也嘴馋了,想尝一下味道。于是,在谢玦再次剥好一颗葡萄递过来时,他没张嘴吃。 谢玦察觉到他拒绝的意思,眸色微暗,手指一动,似乎想向前强势地喂进他嘴里。 苏灼之漫不经心说:“你吃两个。” 谢玦一怔,垂眼看着手上的葡萄,片刻后,才缓缓放入自己口中,还鬼使神差地,舔了一下指尖。 汁水,很甜。 红玛瑙葡萄个大圆润,苏灼之连着吃了十来个后,甜得有些腻,便让谢玦停下。 这时谢玦恰巧又剥好一个,递过去,“再吃一个?” 苏灼之抿嘴摇头,“不要,吃不下了。” 谢玦只好放入自己口中,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可惜。 粗略一算,谢玦进苏府已经将近三个月了,但在其他下人眼里,他依然是一个十分神秘模糊的形象。 即便是下人,也会分成不同的小团体,庆平和晚莹也有自己关系好的朋友。唯独谢玦是个例外,面冷寡言,除了伺候小少爷,几乎不与任何人往来。游离在人群外,谁也不了解他。 这时,苏府的下人之间,有个古怪的传闻传开了。 谢玦这人不详,小心点,接近他你也得倒大霉。 到最后,连苏灼之都听说了。 关于谢玦为什么有高月钱,却穷到手里拿不出一个铜板。 理由颇为离奇,说是谢玦命中带煞,生来倒霉,财运极差,钱到了他手上,总会以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丢失。比如被狗抢走,被鸟叼走,钱袋无故掉进河里。 更甚者据说,他的身手能这般厉害,也是因为运气不好。走在路上总会遇上打架斗殴的,成为被殃及的无辜池鱼,好比一场箭雨落下,绝大部分都能精准地扎他身上,把他扎成刺猬。伤害挨多了,防御反击能力自然就被迫慢慢上去了。 苏灼之听了,啧啧称奇,还特意把谢玦叫过来,好奇试验。 他把一张百两银票放到谢玦手中,想看看会发生什么。 结果,没过多久,还真有一只鸟猛地飞过来,叼了银票,又扑棱着翅膀飞走,拿去筑巢用了。 苏灼之惊讶地瞪圆眼睛,脱口而出:“你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手里握不住一点钱,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语气没有丝毫嘲讽,而是很直白的疑问。 谢玦神色不变,平淡说:“就这么过,死不了。” 他并不怎么在意这事,又或者说,已经习惯了。毫无气运,为天道所厌弃,仿佛不该存活在这世间。 震惊,同情,忌惮,贪婪,恐惧……什么样的眼神他都见过了。苏灼之成为其中之一,他也不在意。 谢玦冷着脸,优越的下颌线绷成一条直线。 而这时,少年清脆欢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真是个稀罕人,以后就跟着我。”苏灼之两眼晶亮,不见一丝阴霾,全然没有因为他出奇倒霉而拉开距离,生怕被染上霉气的顾忌。 他看着谢玦,更像是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新鲜东西,想要拥有。 少年人胆大叛逆,一身反骨,哪里会怕这些。苏灼之更是自信骄矜,一点都不觉得谢玦能影响到他。 他只是问:“你拿不住钱的话,把月钱换成别的替代更合适,你想要什么?” 谢玦愣住。 之后,庆平还凑到他身边,悄悄道:“我都说了吧,少爷可好了,待我们下人更是没话说。你看,他一点都不嫌弃你,还帮你想了那么多办法。他已经彻底接受你了。” 虽然想的那些办法,更像是在逗趣玩闹。 不过,有一点谢玦不得不承认。 他的倒霉难得帮了他一回。 以前苏灼之都只是随心所欲,想起来了才使唤一下他,可有可无的态度。但现在,苏灼之勉强算是把他放在了心上。 在得知他睡的床被虫蛀塌后,苏灼之毫不介意,让他在自己的寝房外间的小榻上睡。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夜里,谢玦甚至能听着苏灼之的呼吸声入睡,心里有种难以形容的满足感。 直至他发现,一只漏网的小妖,像漆黑的煤炭虫缓慢蠕动,靠近苏灼之的床边,伸出细细的触角,试图攀上那只露在锦被外,玉白的脚尖。 吸取新鲜甜美的血液精气。 一道凌厉的风刃袭来,妖怪瞬间被撕成碎片,来不及发出一声濒死的嚎叫,便已丢了性命。 谢玦立在床侧,周身笼罩着翻滚的黑雾。 一缕魔气脱离主人的控制,顺从内心深处的强烈渴望,朝床里摸去,一寸寸,缓缓缠上了小少爷纤细的脚腕,仿佛给他戴上了一个黑曜石脚环。 独一无二,只属于他的标记。 任何人都不能觊觎。 作者有话说: 狗勾嘴硬没关系,魔气会替他表达所有渴望,嘿嘿~
第20章 魔气 谢玦看到违背自己,私自作乱的魔气,猛地沉了脸色,强行压制,让那缕魔气不得不退了回来。 手一掐,魔气在指间消散。 被谢玦处理了。 动作隐含怒意。 面色冰冷,蹙着眉心。 他不理解魔气为什么会突然如此,且十分厌恶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因此,他直接抹杀了那缕不听话的魔气。 这样不听话的东西,没有存在的必要。 翌日。 苏灼之睡得不太好,到了该起床的时辰,也不肯醒,抱着软乎乎的锦被继续赖床。 他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 有只小虫子爬到他脚上,痒且冰冷,渗入皮肤,透着些微的刺痛。 他想伸手拍死那只虫子,却又不想碰到它,太恶心了。 就在他想叫人过来,把虫子弄走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那只虫子忽然消失不见了。 梦就是这样,凌乱断层,没有逻辑。 他刚要松口气,继续沉入睡眠,一股更阴冷的寒意悄然袭来,毒蛇一般,缠上他的脚腕,缓缓爬过,留下冰凉湿黏的触感。 让他瞬间后背发毛,半边身体都麻了。 怪不得前面那只黑不溜秋的虫子会不见,原来是有更可怕的东西来了,它趋利避害,本能地察觉到危险,逃命跑了。 苏灼之控制不住身体紧绷,不敢动弹,生怕毒蛇突然发狠,张嘴一口咬住他的腿。那他就没命了。 他瞪大眼睛,牢牢地盯着脚腕,想看清对方的动静。但无论他多努力,也只能勉强看到一团黑乎乎,模糊不清的影子。 大概是周围太黑了,黑蛇跟夜色融为了一体。 这样,它爬过来了,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被缠着脚,怕它咬自己。若真松开了,又怕它会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扑他身上,用毒牙咬别的地方。 苏灼之恐惧地颤抖着,想喊人求救,都不敢太大声,怕一不小心刺激到毒蛇。 但诡异的是,那冰冷漆黑的生物,只是这么缠着他,近乎亲昵地蹭了蹭,就没有做别的什么了。 一晚上,提心吊胆,直到醒来之后,脚踝都好似还残留着被什么箍住的错觉,让他浑身战栗发麻。 苏灼之在被窝里蹭了蹭腿,试图让柔软的蜀锦触感,掩盖过那种怪异的感觉。 他睁开眼后,也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双腿皮肤白皙无暇,一切如常,没有可疑的蛇虫咬痕,也没有缠绑过的红痕。 只不过是一场有些真实的噩梦罢了。 这样被吓到就太没出息了。 苏灼之深深吸口气,把这些都抛于脑后,若无其事地洗漱净面。 大夫来诊脉,说他的风寒已经快好了,可以到花园里散散步,让太阳晒背,负日之暄,阳气入体,对身体大有益处。 苏灼之只好收拾一下自己的懒怠咸鱼气,去了花园。 暖阳和煦,花团锦簇,景色绝佳。 苏灼之慢悠悠地走,欣赏着争奇斗艳,烂漫盛放的花丛,过了半晌,觉得走累了,就到前方的水榭坐下休息。 晚莹端上了精致的糕点和茶水。 苏灼之漫不经心地吃了两口,又放下来,趴在美人靠的木制栏杆上,看池子里灵活摆尾游动的锦鲤,金灿灿的,色彩鲜艳漂亮,嗷嗷地张着嘴。 勾起了他喂鱼的兴致。 苏灼之转头就吩咐晚莹去拿些鱼饲料过来。 水榭里只剩下苏灼之和谢玦两人。 暖洋洋的阳光落下来,晒得人软绵绵,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 一阵微风拂过,吹起苏灼之鬓边的发丝。他在家里不出门,就懒得束高头发,只随便用发带往脑后一缠,长发如绸缎铺了一背。 乌黑的发丝黏在脸侧,衬得肤色愈发的雪白通透。 谢玦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蜷,像是想伸手帮他拨开那缕碍眼的发丝。 他没动。 但不擅克制隐忍的魔气动了。 它像潜伏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的阴影,悄无声息靠近,缓慢流动,朝苏灼之而去,停在他身侧,小心翼翼地延伸出一条细细的雾,轻轻一勾,刮蹭过软白的脸颊,勾走那缕黑发,还恋恋不舍地缠了缠。 苏灼之一怔,有些困惑地歪头,抬手摸了摸脸,感觉有点痒。 是有虫子吗? 可又什么都没摸到。 他回头问谢玦,“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谢玦喉结滑动,平淡否认:“没有。” 事实上,一缕扎眼的漆黑魔气在他脸边,兴奋地扭动着,都快把自己拧成麻花,打结了。 谢玦沉下脸,对魔气的举动愈发不悦,正准备强行收回时,那缕魔气感觉到,在被迫回去前,异常珍惜最后一点时间,飞快地窜到桌上的瓷碟里,凑到苏灼之吃了一半的糕点前,偷偷嗅闻,还轻轻碰了一下那个咬过的地方。 谢玦呼吸一窒,唇边也沾上了糕点甜甜的味道,甚至感觉到微微的濡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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