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苏灼之在皇宫碰到的小妖,如果他有灵符在身,完全可以争取到逃跑的时间。 谢玦忍不住想,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学画符,否则,如今也不至于让苏灼之随身带着别人画的符来以防万一。 他出声说:“少爷出门时,可以把这两张符带上。” 苏灼之吓了一跳,之前都没注意到他在,感觉像凭空冒出来一样。 “你怎么在?!” 苏灼之很记仇,不可能轻易原谅谢玦。他才不要一个不听话还反过来欺负主子的仆从,心里只想让谢玦赶紧滚蛋。 “我不想看见你,给我退下。”苏灼之不满地挥了挥手。 谢玦钉在原地,不走。 庆平见小少爷又要气得炸毛了,连忙过去劝谢玦,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你灌药也是为了少爷好,但他这会正在气头上,你就别倔了,先躲着点,等过两日少爷气消了,你就能回来了。” 苏灼之听不清他们嘀咕什么,不爽说:“庆平,过来给我念话本,我眼睛看累了。” 庆平哎了一声回应,快步走过去时,还不忘给谢玦使眼色,让他赶紧出去。 最终,谢玦冷着脸,出了房间,甚至出了苏府。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再回来时,身上携着森森寒意,仿佛从冰窟里出来的。 那是杀妖泄愤后残留的杀意和妖气。 皇宫里那只大妖不方便杀,附近暗中作祟的小妖就被他杀了个精光。 苏府周围一个大圈成了真空地带,京城中蛰伏的妖怪都知道了,那里有个疯子,千万别不长眼靠近,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玦杀到一半,忽然停下来。剑下的小妖稀里糊涂逃过一劫,瘫软在地,不知道疯子为什么不杀它了,但总算是件幸事。 其实谢玦停下的原因很简单。 小少爷喝药的时间到了。 如今在他心里,苏灼之几乎等同于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脆弱得不可思议。一场风寒就能伤了身体,气息奄奄,根本没有理由任性不喝药。 他盯着的人,死于小病,而不是折于他手中,是有多荒谬。 谢玦进屋时,苏灼之果然又在抵抗喝药,盯着那药碗,跟看仇人一般。 当他看见谢玦的身影时,条件反射一紧,总感觉他又要来强行灌药,连忙抱紧药碗,警惕地瞪着他。 “你不准过来!” 谢玦停下脚步,盯着他平淡说:“少爷乖乖喝药,我自然不会做什么。”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 苏灼之若是只猫,这会肯定浑身的毛都炸起来,耳朵下压,龇牙喵呜叫了。 可偏偏,他还奈何不了谢玦。因为谢玦武力值太高了,整个玉澜堂的仆从一起上,都不一定拦得住他。 或者说,诱之以利?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谢玦又好像挺缺钱的样子。 他思索着,发现谢玦又有迈步往前的意思,终于不情愿地捧着药碗,憋着气,闭眼大口大口喝。 好不容易喝完,苏灼之撑在床沿不停咳嗽,苦得舌头都不想要了。 他接过蜜饯塞进嘴里,整个人蔫哒哒的,乌黑的双眼潮湿含泪,看着很是可怜。 没想到,喝个药都能哭。 谢玦很意外,但转念一想,这是小少爷,似乎又不奇怪了。苏灼之这样娇气脆弱的人,应当一辈子被娇养,藏在华美的宫殿里,不受一丝风雨。 苏灼之察觉到视线,对上眼神,就知道谢玦在嘲笑他被药苦到哭,顿时恼得抄起手边的枕头扔过去,气鼓鼓骂:“哭你爹!” 他只是被药的臭味熏到眼睛而已。 这次,谢玦被骂也没什么情绪,反倒是心里一松。苏灼之现在有精力骂人发脾气的样子,比躺在床上虚弱不动时看着顺眼多了。 他心情好,苏灼之可是一点都不高兴,砸过去的枕头话本都没中,全被他稳稳接住了。 苏灼之气闷,拉起锦被往自己身上一盖,背对着床外躺下,整个背影团团都透着对谢玦浓浓的不满。 他缩在被窝里,愤愤地用力咬着蜜饯,仿佛咬的是谢玦的狗头。 躺了一会,苏灼之又忽然坐起身,漂亮的眉皱着。 被窝里都是中药的臭味,他感觉自己被药泡透了。 他忍无可忍说:“我要沐浴。” 庆平应下,出门去做准备。 苏灼之蹭到床边,伸着脚去够鞋。谢玦上前,替他把鞋子捡来,想替他穿上。但苏灼之不让,很嫌弃地伸手推他。 “我自己来,不用你!” 可也许是刚退热不久,又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他手脚都是虚软的,脚踩在地上跟踩棉花一样。 刚推开谢玦,他就差点摔了一跤,幸而谢玦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 但就算这样,苏灼之也紧抿着嘴,不道谢,绷着脸甩开他,坚持自己一个人往院落后方的浴池走。 庆平考虑到少爷还在病中,不适合泡浴池,所以准备了浴桶,劝他先简单洗洗。 苏灼之同意了,走到屏风后,迫不及待脱了被药味熏透的外衫,衣裳半褪时,他像是感觉到什么,转身看去,却什么都没看见。他歪头疑惑,随后继续脱裤子。 门外,谢玦下颌绷紧,神情古怪,耳根甚至泛着点不正常的红意。 他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居然是粉的? 作者有话说: 嘿嘿=v=
第18章 沐浴 苏灼之坐在浴桶里,清澈的水面上浮着不少新鲜的玫瑰芙蓉花瓣,秾丽多姿,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花瓣浴并非女子专属,世家贵公子生活精致奢靡,衷爱享受,也常泡香汤。 小少爷不是贵族,但从小备受宠爱,是个娇贵挑剔的人。他沐浴的香汤十分讲究,不只是简单地用佩兰和山泉水煎煮出兰汤沐浴,还会根据季节喜好等,轮换不同品种的鲜花。 初春取桃花,盛夏采荷花,深秋摘芙蓉,寒冬以雪水煮红梅。有时还会添些名贵药材,泡一个舒舒服服的药浴。既能让花香浸入皮肤,还能调气血,对身体有益。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可以说是在写小少爷本人了。 苏灼之慢悠悠地洗着,半眯着眼,尽情享受热水浸泡每一寸肌肤的舒适,花香逐渐遮盖过药的苦臭。 他抬起手臂,放到鼻尖下,低头轻嗅,直至闻不到讨厌的味道了,才愿意从浴桶里出来。 赤足踩在木凳上,水流顺着细腻白皙的皮肤滑落而下,在地面凝成一小滩水。 脚还是湿漉漉的,自然不能穿锦缎鞋靴,而是踩在一双木屐上,紫檀木所制,触感光滑润泽,敲击地面时,发出规律悦耳的声响。 慵懒不羁,悠闲舒适。 苏灼之尤爱在家里,穿着木屐慢悠悠地走,啪嗒啪嗒。特别是盛夏时节,手里抱着一碗冰凉香甜的酥山,翘着二郎腿,露出衣摆下的脚,不用被鞋袜包裹束缚,紫檀木的凉意沁入脚底,格外舒服。 不过,现在快入冬了,脚上湿意散去后,庆平立刻就会给他换成毛绒绒的兔绒鞋,柔软暖和。 苏灼之擦干身体,随手披上丝绸寝衣,腰间一拢,便绕过屏风,啪嗒啪嗒地往外走。 一踏出门,就先看到了外面杵着的高大身影。 刚沐浴完,生气炸毛的小少爷心情不错,像个熏蒸得粉粉的,刚出笼的糯米团子,软乎乎,让人忍不住想揉捏一番。 苏灼之扬眉:“你怎么在这?” 谢玦盯着他的脸,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因为犯懒,苏灼之的寝衣穿得并不规矩整齐,衣襟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一小片白里透粉的肌肤,还有一缕半湿的黑发黏在上面,勾勾缠缠。 苏灼之歪头迷惑。他怎么感觉这笨狗比平时更呆了,傻傻的。 忍不住就又想呛他。 “我只是沐浴而已,还需要侍卫守门吗?难不成还能像话本里,有人偷窥,闯进来个采花大盗什么的。” 谢玦眸光微闪,不发一语。 没得到任何回应,苏灼之觉得无趣,露在外面的脚趾也因为凉意微微蜷缩起来,颤巍巍的。他一哼,甩袖转身离开。 因着小少爷染上风寒,屋内提前烧起了地龙。 故而,一跨过门,暖意扑面而来,和外面形成明显的温差,像是两个世界。 苏灼之放松地倒在软榻上,拥着绒毯,两条长腿也缩了进来,闭眼侧卧。泡过澡后,骨头都变得酥软了似的,只想躺着,一动也不动。 晚莹坐在一旁,弯腰替他擦着被水打湿的发尾。 谢玦就站在榻旁,直勾勾地看着,觉得那双碰着苏灼之发丝的手极为碍眼。 身后宛若实质的视线,令晚莹若有芒刺在背,可她并未因此就起身,将位置让给谢玦。在她心中,小少爷的心情和想法才是最重要的,谢玦惹少爷不快了,自然没有资格替少爷擦发。除非少爷主动使唤他。 布帕一点点吸干了头发上的水分。晚莹这才收回湿润的帕子,再拿起瓷瓶装的木樨花发油,倾倒于手心,细细地涂抹在小少爷的墨发上,不放过任何一缕。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理该好好爱惜。小少爷更是如此。一头长发从小仔细养护,才能这般乌黑如瀑,光泽莹润,漂亮得惹人羡慕。 做完这一切了,晚莹才起身。她本还想替少爷拉一下毛毯的,可惜手上沾满了油膏,不方便碰,只好转身让庆平过来。 但不等她低声细语,谢玦就先一步上前,做了她想做的事。 晚莹微愣,看看小少爷,又看看谢玦,忍不住压低声音说:“你别待在这,等会又该惹小少爷生气了。” 谢玦没理她。 虽说小少爷一开始是让谢玦干了小厮的活,但现在又没这样了,他得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啊。 晚莹拧眉无奈,只好先出去净手,让庆平进来伺候。 苏灼之半睡半醒,迷糊间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头发,就拉长了声音懒懒道:“晚莹,我渴了。” 没一会,有人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一碗温茶送到他嘴边。 苏灼之眼睛都懒得睁开,就这么半靠着软枕,低头轻抿青瓷杯边缘,慢慢啜饮。 像在喂小猫喝水,很乖顺听话。 谢玦垂眼看着,鼻尖缭绕着浅淡的花香。刚才苏灼之沐浴完出来,周身笼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时,他就闻到了,现在离得近,更是闻得真切。仿佛一头栽进了柔软芳香的锦簇花团里,熏得人神智恍惚,无法抽身。 苏灼之喝了半杯温茶润湿喉咙,这才睁眼,感觉到有些不对,偏头看去,脱口道:“怎么不是晚莹?” 谢玦唇线紧绷,冷嗤:“少爷要我叫她过来吗?” 苏灼之却像是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坦然点头,“嗯,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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