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没有注意到这些。” 他第一次感觉这些话难以说出口,踌躇再三才说,“我不知道你们其实……” “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师鱼鱼当即叫停,快速打断了他,“我不是想让你道歉才说这些话的,不过,你要是真的想要我原谅你,今晚就和我一张床……嗷!” 游生若无其事收回了捅腰的手肘,坐过来,接过话头:“不是,你的错。我们想要,实现你的,愿望,所以,没有说。” 实现我的,愿望? 李妄更加确信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些同伴了。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游生会这么说,这突兀得像是在一根花茎上长出了一颗石头,让人摸不着头脑。 “嘶……李妄你最近还是少跟某些笨蛋待在一起比较好哦。别听这笨蛋瞎说,虽然可能会让你失望,但我们只是在保留了自己想法的基础上,抱着尝试的心情想要实现你的愿望罢了,没有一定要完全照你的想法来的意思哦。” “万一你非要选择接近自杀的路,我们可不会傻乎乎跟着走。” 师鱼鱼捂着腰子,龇牙咧嘴解释着,还瞪了游生一眼,“和他待久了会被传染的,笨蛋症状不一定能治好。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一脸茫然,哎,看来已经晚了,笨蛋开始变多了。你还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要告诉你也可以,唔,不过这个答案,或许你自己想通更有意思。” 说完,他就闭上了嘴,笑嘻嘻的,再也不肯透露一个字。 百思不解的李妄只能去问另外两个人。 一个回答他:“嗯?我觉得这决定不错就同意了,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摆出了副极其自我的姿态。 另一个慢吞吞说:“因为很好。”就没了下文。 李妄头一次理解了蒙在鼓里的感觉,说实话,一头雾水的同时,心情十分复杂。 他找了个借口,出了船舱,坐在船头注视水波流动的痕迹。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动了动手指,轻微改变了一道水流的方向。 晶莹的流淌中,有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的心声变得嘈杂了些。】不属于他的心脏仿佛在跳动,擅自住下来的神明说着只有他能听见的话,【你遇见什么有趣的事了?】 李妄曾经答应他,将一切与心情有关的事告诉这名为须沧的神明,作为一种交易,交换他的帮助。 报酬他已经拿到,此刻也没有违背交易的想法,简略说明了刚刚发生的事,却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完全说出。 【果然很有意思。】须沧轻笑,含着掩藏不住的慵懒,【人类与神明大抵只在心思难测上,有相似之处。这种心情,在你遇见那位后,会有变化吗?我很期待。】 [你是什么意思?] 李妄心下一紧,警惕起来。 【在说你们要去见神女的事。】须沧随意说出了李妄从未对他提起的事。 [你能随心所欲看见我所看见所听见的事物了?]假如真是这样,就意味着这位寄宿者的力量恢复到了一定界限,能够不征询他这个“房主”的意见,放肆窥探他的世界了。 一位并无人类善恶观念的神明,要是完全了解他们这些弑神者的事情…… 李妄脸色微沉,掌握的法术已经蓄势待发。 这是危险而可怕的事,绝不能放任下去。 李妄做好了准备,如果须沧说是,他拼着封印自己大半的力量,也要把这个家伙压制住。 【不要紧张。】须沧的语气柔和得仿佛根本没有发现他鼓动的力量,【虽然我也喜欢你生气的情绪波动,但眼下,你不相信我的情绪更多。我会知道这件事的原因很简单,我闻到了那位的气息。】 [气息?]李妄什么也没有感觉到,用神力也没有发现什么。 【对人类来说很难感知。】神明理所当然说着,【那是……充斥着愿望的强烈到根本无法忽视的味道。】 李妄皱起眉,刚要再问就察觉到了异常。 不知何时,眼前的景色缓慢蒙上了一层白纱似的,变得缥缈、扭曲起来。而船桨划动的声音,也随着其他所有的声音一起,消失了。 满心的戒备中,他听见了须沧慢悠悠的最后一句话。 【你看,她这不是……来了吗。】
第64章 神女出现了?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她是独自出现,还是与其追随者一同出现?这样的景色是神女无意带来的,还是她有所图谋? 思绪万千中,李妄没有继续向下思考。从周遭逐渐澎湃的神力波动中他意识到,有什么更加不可控的事情即将发生。 “师鱼鱼、游生、古银?” 无人回答。 他咬牙,一面朝着从刚才开始就毫无动静的船舱奔去,一面试图得到些情报。 神力的感知中一切正常,但空寂的白雾中,这样的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告诉我,面对神女最重要的一件事!]他的心声都急切起来,也顾不得得到的信息到底能不能完全相信。 须沧慢悠悠说:【我并未亲眼与那位神女相见,这只是一个忠告——不要忘记此刻的自己。】 不要忘记此刻…… 没等李妄琢磨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面前的木门发出咯吱一声,刺目的白光从内涌出,将他吞没。 “什……” 黑发青年瞳孔微缩,很快便软下身子,以手搭在门槛的姿势,阖眼倒在门边。 他不知道,木门的另一端,与他一同来的三人,同样闭眼倒地,生死不知。船夫更是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踪影,仿佛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 宽阔的河流中,这艘船如同一座孤岛,困住了四个为弑神而来的狂徒。 “你的手段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聊。” 凡人无法企及的天空之上,神明端坐云端,俯视下方,绚烂的金色眼眸映出那艘小小的船只。 他伸手在空无一物处拨了拨,环绕这片区域的雾气就浓密了些,彻底与其他地方隔绝。如果游生还有意识,他大概会极为惊讶,那种隔绝感与几年前他偶遇的那一次近乎一致。 而一道轻柔动听,能让人联想到这世上一切美好之物的声音,飘散着响起。 “我不善战斗,这等小技巧的确入不得眼,让你见笑。” “哦?” 仇逸仙眼皮一掀,瞥向旁边那个朦朦胧胧的身影,“所以你就是用这种小技巧,迷得那群没脑子的家伙为你明争暗斗的?”虽是疑问,他的语气更接近称述,仿佛心中已有定论。 被注视的身影一丝慌乱也无,语气依旧柔和而优雅,说:“那是他们自己的愿望。” 执掌自由的神明轻笑一声:“愿望?更准确的说法,是欲望吧。人的欲望是名利钱财,那些神明的欲望是你,神女月芙。” 那道模糊的身影——月芙不置可否,又说:“神明们并非人类想象得那么无情,相反,我们会为了某些特定的纯粹感情而动,也会执着追求某一种感情。他们不过是想从我身上得到那样的感情,并无错处。” 仇逸仙一手支着侧脸,一手数:“执掌变化的伏光,渴求最复杂深刻的情感。执掌裁决的罗魁,渴求最自我突出的情感。执掌神秘的莫柒,渴求最不可捉摸的情感。执掌光暗的青源,渴求界限时而分明时而模糊的感情……你的那些小技巧,倒是能做到不少事。” “那么,执掌自由的仇逸仙,”月芙朝他转头,微勾起嘴角,露出让人目眩神迷的笑,“渴求什么?” 黑发金眸的神明,瞥她一眼。透亮的金眸流动着冷漠的底色。 他极其随意、极其突然地,挥了挥手。 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一息之间,那道模糊美丽的身影四分五裂,如镜片般破碎消失。 这个过程中,她身上并无愕然,也无恐惧。 连声惨叫也无,保持着美丽安静的姿态,接受了不讲理的惩罚,接受了这样的“死亡”。 片刻后,一道俏丽的身影在不远处再次出现。 “我无意冒犯,你所看见的,只是我的权柄显现,”月芙学着人间的礼仪,朝着仇逸仙的方向微微福身,“我并无恶意,希望你不要计较。” “把什么都推脱到权柄上,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最喜欢扯上自由的神明如是说,“比起说没有恶意,你不如实际表现一下,回答我的问题。” “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仇逸仙仿佛随手一指,点了下方不省人事的黑发人类,“你为什么要特意拉这人类,进入你的‘梦境’。” 表现得很是顺从的月芙,也将目光投向那处,看向那趴到在门槛处、身上充斥着神力的人类青年。 除了那些神力,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区别,看不出值得一位拥有众多神明爱慕的神女在意的地方。若是让那些神女的追求者知道,神女特地为这样的人类设下陷阱,那百年难变的情绪都要起些波澜。 神女似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语气平静,回道:“我感知到有点熟悉的气息,偶然起了兴趣,想看看他们的愿望罢了。” “是吗?刚刚那划船的人类,现在连个影子都难寻了。”仇逸仙没说自己信不信,“这些人类可真是不幸,只是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就要进入你那一不小心沉沦下去就会‘死’的梦里。” “他们是来寻我的,我满足了他们的愿望。” 月芙说,“这是一种幸运,而非不幸。我所创造的“梦”里,愿意留下的人同样是幸运的,他们的所有愿望都将满足。” 仇逸仙笑了一声,“按照你的说法,他们没有任何不幸?” “不。”神女缓缓摇头,看向面前力量强大无可匹敌的同类,温声道,“他们今日最大的不幸是——你。” “——是未能带给他们自由,让他们无法选择的你。” 再次碎裂的身影,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随心所欲行事的你,夺走了他们的自由,我才能赐予他们幸运与不幸。” 仇逸仙没去看那身影再次破碎的过程,甩甩手,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有几分嫌弃。 “花言巧语,我可不是为了帮你才出手的。仅凭这点,就想骗走我的自由吗。我可不是那群脑子空空的笨蛋。” 他像是百无聊赖,隔空戳了戳下方黑发青年的脸,自言自语:“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到底能不能为自己赢得未来。还是说,你也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存在?”清透的金眸,流淌出属于神明无情傲慢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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