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魔胎既是为了给邪魔赋予人智,也是查探人与邪魔之气碰撞时的最好阵眼。 此时正是傍晚,春日的霞光挥挥洒洒,毫不吝啬地铺满大地。 在阵法重新被激发的一瞬间,春日细雨悄然而至。 飘飘细雨犹如抽芽的柳条,随风在天地间摇摇晃晃。 红尘滚滚,可却如这春雨一般,尽管有开始和结束的时候,但只要时光继续向前,就永远没有真正停止的那天。 做完这一切,季子随撑起了油纸伞。他走到玄苍面前,又从储物袋掏出另外一把递给他。 这也是季家人准备的,他们为他总是思虑得更加全面一些。 两人共用一把油纸伞的场景没有重现,两把颜色相近的伞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朝前走着。 等阵法彻底融入这凡人界已时两日后,春闱也已经结束。 春雨连绵,学子们纷纷而出与家人团聚,他们脸上有如释重负的神情和对考试结果的担忧,但大多数都充满着对未来的期待。 季子随婉拒了薛掌柜想要驾车送他回永宗城的好意,没有看去看那些欢聚的学子,迈着脚步出了城。 前程功名、世俗欢乐,这些或许可以属于曾经的季子随,但却不属于如今的佛君。 玄苍这两日一直在等他,见他面上当真无半点遗憾神色,在两人出了城后,这才开口:“我们先去哪里?” 季子随停下脚步,侧头看他,“仙尊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哪怕是为了天柱,他从来都不觉得必须要九重仙尊时刻待在自己身边一起行动。 他仍撑着前两日的那把油纸伞,蒙蒙细雨在上面汇聚成细流随着他侧头倾泻的弧度迅速地滴落。 他拿出阵笔,在建好传送阵后把青鸾抱好,“仙尊不必如此。” 阵力在一瞬间被勾起,玄苍感受到周围空间的变化,冷峻的面容似乎都沾染着此间的水汽。 细雨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季子随皱了皱眉,“算了,仙尊去修真界都是为了天柱,一起同行也属正常。” 那层沉淀在玄苍心底的雨水仿佛因为这句话都变得有温度一些。 “子随。”他的嗓音很低,像是被雨水浸透,喉结滚动两下,发出的声音有些模糊。 传送阵缓缓开启,两人周身都没设下结界,水汽被风一吹,玄苍眨眼时的睫毛被打湿,本该冷漠的凤眸透出些柔情。 然而季子随神情中却无半分动容,他收好油纸伞,朝传送阵内跨进一步,清冷的嗓音响起:“若仙尊再如此唤我,你我以后便不必再同行。”
第54章 慈悲殿内檀香阵阵, 沉厚的木鱼声停歇,高大的佛像庄严肃穆,似在垂眸看着世间万物。 青灯方丈看完了琼金带来的消息, 注视了跪在地上的空念许久, 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琼金,你去帮佛君吧。” 琼金这几日一直都在慈悲殿和凡人界往返, 翅膀都飞酸了,闻言也不去问关于空念的事,语气欢快,“好的, 方丈不说我还要提呢,那玄苍仙尊一直都跟在佛君身边, 我不在那实在担心。” 本来垂头不语的空念听了冷哼一声。 琼金瞪了他一眼,就听见青灯方丈问:“你在担心什么?” “方丈你这是在明知故问。”他挠了挠脑袋, 无奈道, “自然是担心佛君。” 那玄苍仙尊现在虽没有最开始时的疯狂, 但他总是出现在佛君面前, 偏偏对方也是为了天柱裂痕而去,其强大的实力也在祛除邪魔之气上出了不少力。 佛君可以拒绝玄苍这个人, 但在没有触及底线的情况下,却无法拒绝有利于三界众生的行为。 长此以往,琼金怕佛君重蹈覆辙,唯一令他稍微安心的是佛君情根不在。 青灯方丈仍是那副慈爱的模样, 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 “那你又担心什么?” 这句话提醒了琼金,他看着空念顿时双眼喷火, 怒斥道:“这空念也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竟妄想让玄苍仙尊为佛君重塑情根。” “方丈,他这是想破了佛君的道!” “此等佛门败类,就该打入阿鼻地狱!” 他说得义愤填膺,痛斥着空念的行为无可饶恕,转念间又在担心起来,“方丈,难道佛君的情根真的能重塑?” 恰在此时,佛前的檀香已经燃烧殆尽,袅袅的檀香味道却仍在殿内没有消散。 青灯方丈双手合十缓缓上前,他朝佛像弯了弯腰,随后执起旁边的檀香重新点燃插上。 “七情六欲是人之本能。”他看向琼金,不答反问,“你知道为什么佛君要去渡情劫吗?” 琼金皱眉想了想,“为了勘破情关?与其害怕他在以后的岁月中沉溺于情爱,还不如让他直接在入道前勘破情关?” 只是他说完又觉得不对,“可是,难道没有情根就是勘破情关吗?” 两人的话并未避讳空念,他竖起耳朵悄悄听着,觉得慈悲殿的佛修当真是可笑至极。 这是,青灯方丈随手解开他的禁语,“空念,你觉得呢?” 发现自己可以说话的空念再次冷笑一声,顶着琼金气愤的目光开口,“若没了情根就能勘破情关,当初慈悲殿就不该让命族窥探天机,而是直接动手取走他的情根,如此岂不更省事?” 他说得毫不客气,“你们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琼金听得太阳穴直跳,恨不得上前打他一顿。 然而青灯方丈只是微微一笑,他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空念,你既看得如此明白,又为何会被邪魔侵入心神?” 此话一出,空念的喉咙像是被东西堵住,憋得脸色通红。 “既得大道,须得道心圆满,而圆满从来都不是需要勘破与舍弃。”青灯方丈的声音缓慢而又坚定,像是穿越了久远的时光,“拥有七情六欲方为人,先成人,才能成佛。” “他生于白莲之中,拥有天生的佛骨,却无人心。” “琼金,等你以后就会明白,佛从来都不是生来就成的,佛是从红尘而来的。” 青灯的视线落在空念身上,“你以后也会知道,不管有没有情根,他都会成为真正的佛君。” “因为,他有人心,亦有佛心。” 他的声音很轻,可落在寂静的大殿内却如重石落地。 “师兄说得极是!” 这时,从殿外走来一个身穿僧袍,气势极为威严的佛修,正是空念的师尊青远长老。 他一出现,还想再问的琼金犹如见到怒目金刚般止住了声音,就连空念都下意识地一个瑟缩不再出声。 “青远师弟。”青灯方丈见到他来双手合十,正欲开口时却被他抬手止住。 那道威严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琼金只觉得翅膀都有点打不开。 “方丈、长老。”他自觉退后一步,抿了抿唇道,“既然人已经送到了,我就先去找佛君了。” 青运长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等出了慈悲殿,琼金紧绷的脊背终于松了下来。 不怪他反应如此大,实在是这青远长老走的便是修罗一道。修罗道是六道之一的大道,是一种善道,但青远长老杀伐果断,被称为慈悲殿的怒目金刚。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常年待在神邸供奉古佛,很少出现在人前。 这次若不是为了他唯一的弟子空念,恐怕也难得出来。 大殿的门缓缓关上,琼金看了几息,很快就转身离去。 大鹏振翅而飞,琼金循着与季子随的心神联系寻到了方向。 ...... 与凡人界此时连绵不断的阴雨天不同,青云宗范围内连绵不断的山脉被灵气笼罩,明媚的阳光倾洒而入,与氤氲的灵气融在一起,好似云霞落地。 长长的钟声足足响了九声,剑宗、药宗、飞凤门、镜月谷、夺日楼以及苦禅寺的人齐齐来到青云宗。 白玉阶梯通往青云宗的主殿,新上任的宗主凌明远站在高高的阶梯上负手而立,他的目光掠过云雾,准确地落在一处。 正是一夜被夷为平地的苍梧峰位置。 那里曾是玄苍仙尊在青云宗时的住所,在苍梧峰消失的当晚,属于上任宗主瞿承福的魂灯也彻底熄灭。 凌明远临危受命,以雷霆手段横扫了宗内的歪风邪气,这才在外界的议论声中稳住了青云宗的身份。 他是开宗祖师巫黎道君正儿八经的徒孙,所修的是天地同感的正统道法,只不过一心修道游离在外,很少过问宗内的事情。 玄苍仙尊飞升时,他正在一处秘境内,因此错过了当天的情景。 莫海云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揣着手开口:“师尊,难道你也好奇那位佛君,所以特意在此等候?” 他朝前走了一步与凌明远并肩而立,两人不像是规矩森严的师徒,更像是经年的朋友。 “难道你不好奇?”凌明远扭头看他,“苦禅寺的主持已明确告知我,仙界佛君乃是与玄苍仙尊一起历劫的季子随,听闻曾在你管理的启智堂授课过。” 莫海云闻言点点头,继续揣着手道:“是的,估计这仙界之人渡劫喜欢赶趟,只不过那佛君要倒霉一些,竟成了个凡人。” 凌明远扶额,“关注点应该是这个吗?” 他又忍不住看了苍梧峰曾经的方向一眼,深吸一口气,“听闻他与仙尊一起回青云宗时,受到不少弟子的鄙夷,后又被乔志行污蔑说他与魔勾结,最后又死于仙尊飞升之日。” 这桩桩件件无一不与青云宗息息相关,令他不得不担忧,“细细算来,青云宗亏欠他许多。” 莫海云闻言又是一阵点头,手终于舍得从袖子中拿出,学着佛修的姿态双手合十,语气拉得极长,“幸好他是佛君,佛爱众生,想必不与我们弟子一般见识。” 要是倒霉碰了个修杀戮道的,岂不是要报仇雪恨? 想到这里,莫海云庆幸地看了他师尊一眼,“幸而前任宗主早死了,不然青云宗当真抬不起头来。” 凌明远扶额,对他的话却也无法反驳,只得幽幽地叹了口气,“他与仙尊恩怨纠葛,我怕波及到青云宗。” 身为宗主,他不得不考虑到这些。或许佛君本人不会计较,但现在仙界与修真界因为天柱一事时常有往来,他就怕有心机深的利用这段前尘往事徒生波澜。 明白他的意思后,莫海云收起了嬉皮笑脸,“师尊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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