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他就是骑虎难下了。 九重仙尊威势赫赫,今晚之事他除了自己亲自动手,放在任何人手中都难以放心。 一个秘密若被第三个人知道,那么这个秘密大白于天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此时刚好是玄月气息最浓郁之时,月色下,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藏在灵台上的鬼针如一条细小透明的毒蛇,吐着他人看不见的信子轻松地循着苍梧峰内的神魂而去。 若不是青衡仙官对仙尊常用的阵法熟悉如常,想如此顺利根本不可能。 任凭心中如何忐忑,瞿承福赶紧跟着鬼针溜进去的方向,准确地踩在五行卦象点上,来到了苍梧峰。 在玄苍走后,一直习惯守在阁楼前的青鸾机敏地看见他。 嘹亮的鸣叫声响起,警告着来人。 本就紧张的瞿承福被它吓了一跳,低低呵斥:“混账!” 虽说玄苍曾经是青鸾的主人,但自他飞升后与青鸾的主仆契就自动解除,青鸾日复一日地守在苍梧峰三年,早已经习惯了守着季子随的尸身。 它敏锐地感受到了瞿承福带来的恶意,翅膀高高扬起,警告他不要过来。 瞿承福只想赶紧把青衡交待的事情办完,哪里容得下一只青鸾阻拦。他知道青鸾与玄苍的感应早已消失,归位后拥有无数仙兽的仙尊自然也不会再要一个下界的坐骑。 若真要,当初不就带它飞升仙界了? “鬼针,去!”思及此,他干脆操控鬼针朝青鸾而去。 强烈危机感令青衡浑身羽毛扎起,只是对季子随的守护感让它本能地站住那警惕着。 它一走,季子随就会受伤害。 哪怕他早已死了。 鬼针无影无踪,是鬼气凝聚而成,即使在鬼界也是难得的专对神魂的法宝。 青鸾自然也抵抗不住,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倒下时已经只剩下一丝薄弱生机。 不消半刻,它就会死得无声无息。 就在瞿承福把它随意踢到一边,鬼针朝着千年玄冰而去的一瞬间,正在翻经书的季子随动作一顿。 修长白皙的手指停在经书的页面上,他抬头朝青云宗的方向看去,慢慢地站了起来。 无边恶念缠绕着他故意留下的一丝神魂。 他走出一步,白莲在他脚下自动盛开。 守在门外的琼金察觉到他的气息,揉了揉眼睛,“佛君。” 他本能地跟在季子随身侧,甚至不问他要去干什么。 季子随没打算让他跟着,朝他摇摇头:“琼金,你不必跟着,去休息吧。” 乌瞳还被关在阵法中,以防万一还是要让琼金留在这,他瞧见琼金想要拒绝,适时开口:“还有两个时辰即将天亮,还麻烦琼金给我准备一下早膳。” 他含笑说着这些话,就像是要去欣赏月色。 琼金嘴唇动了动,没有再多问,只是垂着脑袋 ,闷声回到:“我知道了,佛君。” 季子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含笑道:“那就多谢琼金了。” 他的身形隐藏在深沉的夜色中,经过云层下偶尔泄出的月光中也不显现。 琼金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化成一只金色小鸟落在屋檐上,静静地等待着他归来。 季子随到苍梧峰时,他没有直接进入阁楼内,而是停在仅有一丝生机的青鸾旁边。 梧桐树下,青鸾一动不动,浑身气息微弱不堪。 青鸾像是察觉到他的到来,费劲地睁开眼皮,见到他后猛地睁开眼睛,朝他哀哀地轻鸣一声,下意识地如曾经那般用脑袋去蹭他的手心,可惜怎么都抬不起来。 它哀哀地叫了一声,声音弱得如刚破壳的小鸟,脑袋无力地耷拉在地上。 “青鸾。”季子随的语气极其柔和,他从白莲上扯下一小片花瓣,放在手心时在佛光中融成一汪水,“喝吧,喝了你就能站起来了。” 青鸾喝之前又哀哀地叫了他一声,季子随听出它是在问自己。 “我是。”他动作轻柔地喂了青鸾,等它喝完后又揉了揉它的脑袋,“青鸾,你瘦了。” 青鸾撒娇的动作一滞,随后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季子随喂养下快活的日子,一只鸟竟然流泪来。 季子随不慌不忙地安慰了它两声,淡淡的佛光修复着它的伤势,耐心地听它“告状” ,在倾听的空隙间看向远处的阁楼,澄澈的双眼微眯。 “你愿意去往更广阔的天地吗?”他拍了拍它的翅膀,“外面天地很大,再大的鸟儿都能翱翔在天空之下。” 青鸾又低低叫了两声,季子随听出他想跟着自己的意思后有点诧异,思考几息后开口:“那你去凡人界等我。” “去宗永城,变换成一只青色的小鸟,落到季家那棵最大的榕树上等我。” 随即,他拿出阵笔在面前虚空点了几下,整个苍梧峰的阵法在瞬间被破。 佛光托着青鸾飞到空中,在青云宗上的微风中,青鸾展翅高飞。 正在千年玄冰内用鬼针避开精血红线的瞿承福猛然一阵心悸,他不敢去想其他的,只操控着鬼针去悄无声息地攻击困在尸首内的神魂。 季子随站在门口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有点滑稽,他没想到自己为了迷惑玄苍的一丝神魂也会招来祸端。 “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寂静的夜色中,这声轻叹都格外明显。瞿承福心中一寒,下意识地就朝身后看去。 已近后半夜,夜色如墨,四周安静异常,唯有山风穿堂而来。 早已死去的季子随安静地站在阁楼门口,无边夜色在他身后蜂拥而来,忖得他脸色愈发莹白如玉,宛如自黑夜诞生。 “季...”瞿承福被吓得说不出来,在感受到他身后浑厚的气息时脸色都变了,“你是谁?” 季子随早已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么眼前的这位又是谁? 短短的几息间,瞿承福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到最后化成对面前之人的防备。 季子随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他脚下白莲在进来时就自动消失,此时站在瞿承福面前更像是死而复生的人。 “你既用道法杀了他,难道连一丝神魂都不肯放过吗?”他轻声问道,轻松地化开瞿承福率先出手的攻击,手指朝虚空轻轻一捏,鬼针立马出现在他手中。 这就是伤了青鸾的东西,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人界的法宝。 瞿承福大惊,再次看向他时惊惧非常,“你是谁?为什么跟季子随长得一模一样?” 就算是季子随轮回转世在仙界,也不可能成长得这么快。 季子随没有回答他问题的必要,他捏着鬼针的力度变大,因此瞿承福能看见鬼针竟然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与此同时,在无妄海安心等待着事情发展的青衡心跳乱了两息,仿佛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的范围。 他愣了一会赶紧拿出龟壳占卜,可惜卦象朦胧,似是天机难以窥探。 难道是仙界出事了? 青衡对不祥的预感不敢大意,赶紧踏上天梯返回仙界一看究竟。 鬼阵消失不过几息,瞿承福根本来不及阻止,他脸色血色消失,用尽全力朝他道法攻击而去。 季子随不过随手一挥,甚至连佛光都没出现,手中的阵笔引动天地法则,把他困在原地。 他走到千年玄冰前静静地看了会,手指落在玄冰上能感受到侵入肌肤的寒凉。 他改了主意。 “身为一宗之主,竟手段卑劣自此。”季子随没再去看千年玄冰,伸出手指在瞿承福眉心准备落下。 瞿承福瞥见逐渐靠近而来的手指就是一阵猛地心惊肉跳,几乎是脱口而出:“是青衡仙官叫我这样做的!” 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面前之人的真正身份,生怕他取走自己的性命,赶紧说道:“冤有头债有主,阁下何必为难我呢。” 毕竟是一宗之主,开口虽说了真相,但本能地暗藏试探。 突然,季子随轻笑一声,“你说得对,冤有头债有主。” 这一笑,宛如清风朗月,可瞿承福却浑身发麻,无边的恐惧席卷而来。 季子随顿住的手指落下,淡淡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怕被玄苍发现吗?能在九重仙尊眼皮下动手,必定是思虑周全的。” 他一边说也没想等瞿承福的回答,只是隔着虚空在他后脑勺方位点了点,把他今日对自己的记忆完全抹除。 青衡早留了后手,只要瞿承福一得手,神魂的禁制便会自动激发,藏在他神魂中的鬼针就会刺破他的神台,让他的神魂在无声中湮灭。 还真是计划得十分周到,哪怕到时候玄苍怀疑,有这个瞿承福的死无对证在,谁又会能想得他呢。 他拐着如此计划,不过是为了不让玄苍发现而已。 季子随轻笑一声,如之前那般,把从神魂中取出的鬼针轻轻一捏,顺手把神魂中的禁制抹去。 他不喜欢被人算计,无论那人是谁。 菩提佛珠在他手心摩挲,接着他朝千年玄冰中的一丝神魂招了招手,那丝神魂在阵笔的帮助下便如归家般重新融入到他的神魂之中。 束魂阵被破,远在鬼界的玄苍立马察觉到。 他面上从容的神色一变,从来得及匆匆从鬼主手上拿走永生花,扔下一句:“天柱之事还望鬼主多注意。” 鬼主见九重仙尊竟然脸色大变,也察觉到了或许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倒也没多问,朝他点点头。 玄苍随手撕开虚空,纵身跃了进去。 不过眨眼之间,玄苍便到了苍梧峰。 只是此时映入他眼帘的是火红一片,他走之前还好好的阁楼被直冲云霄的火焰吞噬在内。 火焰的红,与那曾在倒在白雪中的鲜红重叠在一起,形成一个无法根除的噩梦。 “子随!”他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飞身朝阁楼而去,急切地想要去找那千年玄冰中的人。 瞿承福不知为何站在燃烧的阁楼前无动于衷,在听到他声音后才如梦初醒般地惊醒,惊恐转身时就看到玄苍脸上魂飞胆丧的一幕。 他甚至都来不及开口,就被玄苍浑身的威势掀翻在地。 时间仿佛在此刻定格,就在玄苍到达阁楼前的一瞬,那燃烧正盛的阁楼仿佛已经到了极致,轰然一声彻底倒塌。 等他冲进千年玄冰存放的位置时,看见的是里面所有的东西被付之一炬的场景。 他呆愣地站在灰烬中,希望被毁的愤怒甚至来不及产生,无边无尽的恐慌如汹涌的海水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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