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像是一道很有礼貌的敲门声,从棺材里响起。 石揾豁然色变,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后退。 然而他的手腕竟然被死死捏住了。 石揾低头,却见是被钉在棺材上的岑海东。 此时的他正以一个一百八十度反转脑袋的姿态,脸色狰狞,眼球爆突的看着石揾,手臂亦是,扭曲了关节折了过来,手心上还带着被木钉刺穿的大洞,却铁铸一样死死捏住了石揾。 石揾痛叫一声,毫不犹豫伸出另一只手,生生把岑海东的手臂折断后退逃离。 然而他没能逃出去几步,地上那些从棺材底部涌出的黑血腾地燃烧起来,黑色的火焰把他所有去路都挡住。 咔嚓、咔嚓、咔嚓—— 被钉死在棺材上的岑海东一点一点拔起四肢爬了起来。 咔嚓! 他手动把自己刚才反折向后的脑袋又扭正,但是他的脖颈传来可怕的骨骼断裂声,正回去的脑袋软塌塌的耷拉了下去,抬不起来了。 他的双手双腿上还连着刺穿了血肉的木钉,那长长的木钉像是一把剑,从他后背穿透前胸,滴答滴答不断往下淌着血。 他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一般,凶狠的朝石揾扑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 他像一条无骨动物,死死缠在石揾背上,低头一口咬住了石揾的耳朵,刷一下就把他的耳朵撕了下来,然后吸进嘴里大口咀嚼。 岑青眼前一暗。 他被贺隶捂住了眼睛。 “太恶心了阿岑别看。” 是不想看,也确实看不见了,但是光听声音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石揾痛叫着,“为什么?怎么可能?怎么会出错?!!!啊……” 又是一阵清晰的撕咬声,岑青不知道石揾哪里又被咬下来了。 他皱着眉,“非要弄得这么恶……血腥么?阿唳呢?你带我来这儿总归不是为了让我看阿唳杀人吧?” 看现在这转瞬间就变成了人间地狱的现场,岑青倒是不用担心贺唳真的会消亡了。 不过刚才只听见敲棺材的声音,之后又没动静了。 “当然不是。” 岑青被贺隶一手捂住眼睛,一手牵住了手,带着他朝前走了两步。 “我是带阿岑来成亲的。” 岑青:…… 只是走了两步而已,却仿佛一脚踏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耳中各种的惨叫声倏忽消失得无影无踪,蒙住眼睛的手松开了,贺隶在他耳边低语,“阿岑,不要松开我的手,不然就回不去了。” 岑青眼前红光一片。 无比喜庆的红绸和大红灯笼充斥着整片视野,深绿的潭水边凭空出现了一栋漂亮的木楼,那些红绸和灯笼就围绕着木楼装点,倒影映照在水面上,深绿的水面泛红光,鬼气森森的。 两排白面纸扎人人手也提着一盏红灯笼,安安静静的立在木楼前。 有风吹过,它们身上的纸衣便会传出窸窸窣窣的轻响声。 岑青终于知道之前他被蒙着眼睛下车后听到的那些动静是什么了。 然而再经历一次,尤其是这次让他能亲眼看见,这幅场景还是很让人掉san值啊。 尤其是那些纸人,它们都没有脸,却会在岑青看过去的一瞬,齐刷刷抬起头朝他“看”过来。 那恐怖感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怎么就非得要弄得这么非人类阿! 岑青只腹诽,并不敢多嘴。 这可能是它们世界的仪式感吧。 只能说尊重,祝福。 尊重死人礼仪,祝福自己长命。 他努力作出平静的样子,被贺隶牵着,一步一步在那两排纸人的“注视”中走过,走进了那栋木楼。 屋子里燃着大红的喜烛,案桌上摆放着一张白色的婚书。 幸好没有什么拜堂仪式,岑青只做了一件事,在婚书上签下了自己的手印。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有变故了。 按下手印之前,岑青抬眸凝视着贺隶,刚要说什么,贺隶却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唇。 “我知道阿岑想说什么,别担心。” 岑青抿了抿唇,最终没再犹豫。 签下契约那一瞬,岑青感觉到了自己和它之间在冥冥中建立起了奇妙的联系。 仿佛从此以后,他彻底带上了它的印记,他们完完全全属于彼此了。 “那阿唳它……之后会怎样呢?” “会等你。” 亲吻落在岑青耳边,他被身后高大的男人拥在怀里。 存放贺唳的棺材沉入了幽深无比的深潭底下。 “青青,现在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了……” 他被抱起来,被热烈的吻和激烈的浪涛裹挟。 * 再次睁开眼睛,岑青是躺在贺家老宅的房间里。 他好像走了很远的路才回来,身体传来一阵一阵的沉重疲惫。 慢吞吞的坐起身,轻薄丝滑的丝被从他身上滑落到腰间,他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穿。 清瘦的上身裸露在空气里,冷白的腰侧几枚青色指印极其对称。 岑青暗骂一声,掀开丝被看了一眼,果然腿上更甚。 他面无表情的发了几秒钟的呆,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岑青一把把被子盖回来,看到进门的男人一身整整齐齐的西服三件套,宛如刚刚从秀场下来般矜贵优雅。 衣冠禽兽! “阿岑,今天天气特别好,要不要出去散散步,晒晒太阳?” 事已至此,岑青倒也不会再一味矫情,他对贺隶的态度说不上热络,但终究比之前好多了。 几天后,岑青从贺隶口中得知了想知道的一切后续。 当夜在山谷中的人全死了,但石揾消失了,还不能确定是落进潭水里还是逃走了。 不过就算他逃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是。 因为他被定为特大凶杀案件的主谋,被全国通缉了。 包括冰库里和山谷里死掉的几十个人,以及石揾原本手里就犯下不少人命,他要是没死,被抓住也是个死刑。 贺家在这次骇人听闻的特大命案中自然也不可能完全洗脱。 但贺家老夫人坚持自己只是个受了石揾这个神棍欺骗的可怜老太太,对石揾私底下做的所有事情都不知情。 她说她当初请石揾来,只是想给自己早夭的孙儿做一场法事的。 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石揾杀害岑海东是贺家老太太授意,再加上贺家老太太的钱财和人脉运作,她确实并没有受到法律制裁。 然而没过两天的一个深夜里,老太太和贺父就在睡梦里突然暴毙了。 也是在同天夜里,一直深居在贺家老宅中的贺夫人吞药自尽。 至此,贺家满门,只活了贺隶一个人。 * 一个月后,岑青回学校上课。 牵扯到贺家的特大命案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公诸于众,但依旧传出各种各样的风声。 “真的很邪门啊,我听我爸说漏嘴,说他们家那是被诅咒了,报应在了全家人身上,活下来的那个就是来讨债的。” “和谐社会请相信科学好吗,这明显就是老一辈和小一辈之间的权力争斗造成的恶果吧。贺家大少才十几岁的时候就一直和父辈不合这也不是秘密。” “啧,什么权力争斗又不是争皇位,还能死那么多人吗?而且如果真的是,贺大少现在还能好好的当着霸总?早进橘子了好么!” “所以到底死了多少人?这消息究竟哪儿传出来的?官方也并没有公示什么吧?” “这么讳莫如深本就说明有问题啊,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反正觉得浑身发凉,之前总欺负岑青的那几个刺头,没人听说他们死得很诡异吗?” “什么玩意?说贺家呢怎么又扯到那几个……” “就是说贺家啊,这次贺家卷进性质恶劣的凶案里,死者里有一个就是岑青的后爸……啊!谁特么打你爹……呃,黄哥嘿嘿!” 黄鑫收回手,表情凶凶的,“怎么像菜市场的阿婆一样爱八卦?这么喜欢说要不要我送你个大喇叭?” “别别,我错了错了,不说了……不过,你心情好像很好?遇到啥好事了?” 黄鑫咧咧嘴正要说话,眼睛一下子瞥到门外一个熟悉身影,瞬间从课桌上跳下来,还不忘拍拍同学脑袋,“跟你没关别瞎打听,下次再让我听见你叭叭这些有的没的,真的揍你了。” 快速的说完,黄鑫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然后兴高采烈的和岑青勾肩搭背不知道在说什么,那嘴都要笑烂了。 被他打了一下又拍了拍还口头警告的男生撇了撇嘴,和前桌说道,“看黄鑫不值钱那样,嘶……牙酸!!话说他什么时候和大学霸关系那么好了?” 前桌随口道,“有什么奇怪的,他们不是本来就一宿舍的嘛!” “诶,但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岑青他爸和贺家又怎么扯上的?” 这人翻了个白眼,“没听咱校霸警告我不许再泄密吗?我可不想挨打。” 校霸什么的自然是笑称。 黄鑫其实挺像一头傻乎乎的狗勾的。 “诶,岑小青,你真的今天复课啊?身体好点了没?” 岑青无奈的第n次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拎下去,“你别缠着我,我现在要去班主任办公室消假条。” “我陪你一起去呗,看你瘦胳膊瘦腿的,怎么好像又瘦了点?病假一个月,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高个男生挨着清瘦的少年,絮絮叨叨啰里八嗦,眼里的关切做不得假。 清瘦的少年虽然看起来表情冷冷淡淡,但并没有不耐烦的样子,还会时不时回应两句。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曾经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并没有忘记,但是他们都没有再刻意提起。 下午放学之后岑青却婉拒了黄鑫一起去食堂吃晚饭的提议,并且告诉他,“我以后改走读了,宿舍就不住了。” 男生沉默了许久,之后一言不发陪着岑青去宿舍收拾了东西,并坚持要把他送到校门口。 校门外停着一辆连号车牌的黑色轿车,英俊高大的男人手臂上搭着件西装外套,黑色衬衫领口的扣子随意解开两颗,姿态放松的倚着车身,原本冷淡的表情在看到出现在校门口的少年时变得热烈起来。 岑青从黄鑫手里拎过自己的行李箱,朝他点了点头就要朝男人走去,却被叫住。 “岑小青。” 岑青转头。 男生的身影沐浴在夕阳暖黄色的光里,即使表情有点难过,但还是让人瞧着就觉得青春而温暖,阳光仿佛在他们中间划出了一条分界线。 黄鑫在这瞬间觉得,岑青离他好远。 远得不像在同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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