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加乐这脸色,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就只能是熬了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他心疼地摸了摸唐加乐的脸:“你是几天没吃饭没睡觉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楚庭气血不足,四肢寒凉,手指抵在唐加乐温热的脸颊上,将他低凉的体温衬得分外明显。他心虚地要把手缩回去,却被唐加乐眼疾手快地捉住,捧在手里捂着。 唐加乐边给人捂着手,边瞟了一眼脸色白得发青的那个人。他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这人自己面白唇青,说话少气无力的,怎么还关心起别人的脸色来了? 见唐加乐不应声,楚庭换了个问法:“我睡几天了?” “我们是夜里到这里,已经整整过了两个白天,现在是第三个白天的下午。” “所以你已经三天没睡了?”楚庭脸色一沉,“那吃东西了没有?” 唐加乐一句话就堵上了这个追着问“何不食肉糜”的人的嘴:“你的情况时好时坏,一会儿呕血不止,一会儿高烧不退,我怎么敢睡?” 边说着,他边仔细地打量起楚庭,眉头也随之越皱越紧。他赫然发现,楚庭此时虽然是醒了,但脸色看上去却比前两日昏睡时还要差。 显然,楚庭身上的暗伤与病灶并未好转。 可是这个地方只有他和楚庭,没人能给楚庭治伤,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 唐加乐着急:“这里究竟在什么地方?我们能出去吗?” 楚庭却是不紧不慢:“你记得我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吗?” 眼前的场景变换时楚庭已经昏迷,亲历这一过程的人,确实只有唐加乐:“你呕血昏厥后,岩洞里忽然满是让人睁不开眼的光,我闭眼再睁眼的功夫,就到这个地方了。” 听了唐加乐的话,楚庭更是气定神闲,他闷声咳了一阵,温声道:“这里是借灵阵为了困住我们设下的幻境。这个院子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可以四处走走。不过暂时别自己一个人走远,要是走丢了,我现在可没力气去找你。” “借灵阵为什么要困住我们?” 楚庭笑着摇头:“准确说,它是想困住我。它怕我捅了阵眼,强行破阵。” “所以你现在不能破阵了?”唐加乐眉头微蹙,“是因为刚刚在山洞里吐血的原因吗?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唐加乐的语速虽然不疾,可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往外抛,显然是着急上火了。楚庭无奈地笑了一下:“我现在确实暂时破不了阵。” 这个笑原本是为了让唐加乐放宽心的,可是他的脸色实在太糟,以至于这一笑看上去孱弱异常,反倒让唐加乐更揪心了。 唐加乐问:“你究竟是怎么了?” “我这是自作自受。” 唐加乐不解地看着他。 楚庭偏过头闷闷地咳了几声,声音越发的弱:“在岩洞里差点打到你身上的那一掌,我用了十成的力气,清醒过来时,仓促卸下了一些力气,反噬到了自己身上。不过这伤看起来吓人,其实也不算重,刚好这个地方清静,我休息几天就好了。” 唐加乐狐疑地看着他,并不应声。 楚庭有意让他放松些,逗他:“所以凡事不能下死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话音刚落,窗外忽然有道光一闪而过。 两人一同看向窗外,才发现不知何时,天边低低地压了一层黑云,刚刚那道光,就是那层黑云里撞出的闪电。 闪电之后,便滚过隆隆雷声。 只是这雷声和夏天暴风雨前的惊雷不同,是不多不少、整整齐齐的十二声,仿佛古战场上用来震慑敌人的战鼓,又仿佛盛大节日里节开门迎宾的礼仗。 唐加乐喃喃:“这雷声好奇怪。” 又是一道闪电当空划过,唐加乐看见楚庭脸色煞白地望着天际,神色也罕见地露出几分凝重。心被楚庭紧锁的眉头狠狠揪了一下,他扯了一把楚庭的衣袖:“发生了什么事吗?” 楚庭回过头来看他,眼中竟是没来得及收起的惊诧与哀恸。 唐加乐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被楚庭骤然抱住。楚庭用了很大的力气抱他,几乎要把他揉碎了按进身体里一般。他枕着楚庭低凉的体温,犹豫着伸手回抱住他,轻轻拍抚着他清瘦的脊背:“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好。”楚庭稍稍松开唐加乐,盯着他看的时候,眼眶竟有些微泛红。他脸色如雪,声音很低,尾音里有微微的颤抖,竟像风中无助的一朵小白花般令人心生怜惜,“你自己说的,一步也不能离开。” 唐加乐点头:“是,我言出必行。” 得到他的确认,楚庭一口气终于松下来,气息竟沉沉落了下去,脱力向后仰倒下去。 唐加乐搂着他的手还没松开,将将把人接在怀里。楚庭气息沉重而紊乱,摸索着握住唐加乐的手,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声音低得只剩气音:“我休息两天就能好,你不用守着,好好去吃饭睡觉,要听话……” 唐加乐来不及应他,便见他单薄的胸口抽搐般地轻颤了一下,喉头一动,楚庭偏过头去,闷闷咳嗽几声,又接连呛出了几口血。 作者有话说: 庭庭和乐乐会在这里相亲相爱地待一段时间,庭庭会在这里被甜虐一段时间,开启一段甜虐时光~ 下一更周二见~ 感谢在2022-12-15 22:52:59~2022-12-17 22: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白~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七章 惊雷 楚庭刚刚转醒, 本就十分虚弱,又被惊雷所扰接连呕血,好不容易攒出来的一点精气神转眼间便再度困顿了下去。他就着唐加乐的手含了温水漱口, 把满嘴令人作呕的腥气冲净了, 神色恹恹地靠在床头, 没过多久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楚庭再次醒来,已经入夜,月上中天。 屋里光影昏昏, 只点了一支蜡烛。唐加乐枕着手臂趴在床边,烛光温柔, 在他周身勾出一层绒绒的暖光,万籁俱寂里,看着陪着身边的这个人, 楚庭的心软成一蓬被阳光晒过的棉絮, 又轻又暖,身上的病痛也好像随之被妥帖安抚了。 窗户是敞开的, 风轻轻扯起窗帘, 床头光影浮动。 冷风侵体,楚庭抵制胸口低低闷咳两声, 稍稍支起身子,眼睛紧紧盯住床边一架柜子上的某一扇柜门, 手指轻轻一勾。 柜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从柜子里骨碌碌滚出一条毯子。那毯子没有落到地上,像是有意识一直般,自己在半空中悬停了片刻, 颤巍巍地抖开, 再无声无息地飘到床边, 轻轻披在唐加乐身上。 毯子边缘的一圈绒毛抵制唐加乐的脸颊上,让他整个人看着更柔软乖巧,与平日里很有些不同。 楚庭很少见到这个样子的唐加乐。 甚至在他还是殷乐平,他们两个最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他也不曾这样劳形苦心地照顾过楚庭。 毕竟,以前的楚庭很少生病,更少受伤。 那时受伤的人大多是殷乐平。他总是不听楚庭劝告,一马当先地打头阵,最后带着一身伤回近月山来。 楚庭又是心疼他的伤,又是恼怒他不听话,却把所有话闷在心里不肯说,往往亲自给殷乐平包扎了伤口后,看着人没什么大碍了,就沉着脸把人丢在房里养伤,自己扭头就走,把人晾个三五天才消气。 楚庭在近月山说一不二强硬惯了,就不懂得服软,即便是在心爱之人面前,也是如此。 因而,虽然殷乐平年纪小,可若两个人闹了别扭,却总是殷乐平先递出台阶来给楚庭下。 日子久了,这也是一种默契。 殷乐平恃宠而骄,知道楚庭不会真的生气,楚庭虚张声势,等着殷乐平一招手就巴巴走下台阶凑过去。 只是那时他们都没想过,若有一日,生气的人是殷乐平,没有人愿意让出第一步,该如何是好?两块冷硬的石头撞到一起去,互不退让,就只能一起滑向不可挽回的深渊。 近月山上人族、妖族,乃至半妖,皆能求同存异,和平共处。妖族以灵力辅助人完场族搬运劈柴一类体力繁重的工作,而人族不仅教授妖族耕种栽培,还以诗书礼义教化约束他们。 二者虽来处不同,但行事作风在朝夕相处中无限趋近,在同一片土地上安居乐业。 就是因为近月山上太过平静美好,以至于楚庭和殷乐平都忘了,他们是不一样的。 大约就是从天边滚过十二道惊雷的这一日开始,注定了他们不得不面对他们之间的不同。 下午的一阵电闪雷鸣并未带来风雨,今晚仍是月明星稀的好夜色。此时窗外一片安宁静谧,深蓝的夜幕里,月轮高悬,是一轮饱满完整的圆月,这一日应该恰好是十五月圆之日。 白天的十二声惊雷,与千年前秋乌出关那日一模一样。 如果楚庭没有记得,那一日也寒意料峭的早春,也是这样一个月圆的日子。 皎洁的月光攀过窗棂落在床上,清亮如水。 楚庭看了一眼夜空中高悬的圆月。 隔着千年沟壑,落在眼前的依旧是同一轮明月。 如果仅仅凭借着这一眼,楚庭也无法分辨窗外的月色发生在此时,还是来自于千年之外。但他清楚地记得,千年前,天边滚过十二声惊雷的那一日后,发生了什么—— 那一日之,秋乌修成魔功,他出关时,十二道天雷震天动地警醒世人。 不久后,在秋乌的带领下,妖族以不可抵挡之势夺回此前被人族占领的五湖一泽。秋乌施法,引河湖倒灌,冲毁良田农庄,人族所集居的平原山谷有将近一半沦为汪洋,家破人亡者难以计数。 借着滔天水势,水栖类妖物找到良机大举入侵人族领域。最防不慎防的是毒蜥、蛇、蛟等一类可栖于水泽中,又能离水自如行动的妖物,他们隐藏在浑浊水流中,借着水势悄无声息地深入人族领地,潜伏在暗处,趁机捕食生人。 一时之间,人族辖域内哀鸿遍野,十室九空。 人族首领派兵治理水涝,降妖一事,只能向桓山掌门清徽求援。 桓山掌门清徽临危受命,从十二名亲传弟子中,挑了八名领头下山,与其他除妖门派临时结为同盟,共商除妖事务。 战事十分激烈。 与妖族相比,人族的躯壳非常脆弱。每天都有人死去,或是被秋乌搅起的急湍卷走,或是被四处蛰伏的妖物捉走,但人族最可贵的向来不是灵力或是体魄,大批人奋不顾身地冲在最前面,用一具具脆弱但柔韧的身体把老弱妇孺护在身后。 伤亡虽重,可人们心中的希望不曾断绝。 只要还有一线生机,总有人不肯放弃地要搏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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