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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生没应声，他还打算仔仔细细地再看一遍怀里这只看似平平无奇的胖橘猫。 可他发现，这橘猫竟似能听懂人话一般，在赵大师阴阳怪气之后，不安分地扭动起来。 事实上，这只橘猫不仅能听懂人话，还能说人话。 小淼刚刚在亭子里被说是流浪猫，已经憋了一肚子火，现在这家伙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说一次，他不要面子的吗？ 猫在气头上，就容易头脑发热不计后果。 比如，此时的小淼。 他从张先生的手里奋力扭过头，冲着赵大师龇了龇牙，恶狠狠地说：“你才是流浪猫，你全家都是流浪猫！” 在清脆但愤怒的声音里，全场静默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那只“平平无奇的流浪猫”身上。 那个之前在凉亭里鼻孔朝天，不肯正眼看人的灰棉衣站在他师父赵大师身边，颤巍巍地说：“师父，那只猫，会，会说人话。” 赵大师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比他徒弟淡定多了，有些不耐烦：“知道了，我也长了耳朵，也能听见。”
第四十三章 深洞 在场的各位都没见过会开口骂人的猫, 小淼自然而然地成为这一轮的擂主，被关回宠物箱，端端正正地摆在吕先生身边的红桌子上。 沾了小淼的光, 楚庭他们也没被请出去, 得以留在石室里继续看别人一轮一轮往前面递东西。 确如白风所猜, 近二十桌人，有七八成带来的都是修炼出三魂的精怪，余下的, 也是些法器宝典一类与玄门术法关系匪浅的东西。 显然，这位吕先生所求的, 不是寻常物件。 细看几轮，很轻易便能发现，张先生在为吕先生挑选礼品时, 更偏好活物。 能被吕先生奉为贵宾, 张先生应当是为高人，断不会抓把红土当朱砂。可有几次, 来人捧出颇为厉害的法器摆在他眼前, 他却还是径直走向相比之下灵力低微，但物种珍贵的花草鸟兽。 若他们的目的不是灵力, 大费周章地把这些精怪与法器聚在这里，又是为什么？ 若他们的目的是灵力, 这样的做法可以称得上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要知道，千年前人族与妖族最后的一场大战，殷乐平布下镇妖大阵，几乎将妖族屠尽。残余的妖族中, 有一些投靠了近月山, 更多的, 则是受阵法波及，断了慧根，被打回原形，在千年时光里已湮灭成灰。 如今幸存的妖族中，真正修为深厚者，或者如楚庭、白风、齐皓等人，化为人身大隐于市，或者如芙蓉亭的素蕖，借着千年前楚庭与清徽合力布下的结界，悠然于世外。 岂是在座如那位吟天门的的赵大师之流，可以轻易寻到的？ 几轮比照下来，确实如此。 近几百年，人类的活动范围逐步扩大，大规模挤占了动物栖息地，能得遇机缘，修出灵性的动物已经很少见，即便是有，会被发现，还活生生捉到这里来的，修为都不会太高。 于是，小淼作为在场唯一一只会说人话的动物，毫无悬念地在擂台上站到了最后。 最后一轮，是坐在第一排的三位VIP选手。 此时，石室里除了身为主人的吕、张二人，和坐在第一排尚未献上礼品的赵大师等人，只有楚庭他们这一桌还有人。 第一排的几位显然与吕、张二人十分熟悉，吕先生从椅子上起来，径直走到左起的第一张桌子旁：“章大师，好久不见了，不知道这回您又给吕某人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章大师特意看了站在小淼旁边的白风一眼，拱手道：“今天亲眼见到开口能言的灵物，我是当真大开眼界。至于我带来的这只小东西，是贻笑大方了。” 这位章大师不知来路，但谦逊有度，能力不论，至少不令人反感。 不过，与他一桌之隔的那位吟天门的赵大师是个好生是非的。 赵大师与楚庭他们龃龉在先，为人又狭隘小气，听不得有人夸那只他眼里平平无奇的流浪猫，冷哼一声：“要是为了听动物说人话，吕先生这里养一群鹦鹉就是了，何必大费周章？” 章大师笑笑：“若它当真平平无奇，张先生想必也不会留他到现在。” 显然是不想再与赵大师多说废话，章大师应过他一句，目光便转回到站在自己桌边的吕先生身上，边向他示意，边打开自己桌上的一个半米多长的盒子。 盒子顶端有一层细丝网隔着，盒子里头趴着一只身长足足有半米的通体乌褐的蛙。 寻常的青蛙身长大约有10厘米，牛蛙长到20厘米也已经算是少见，章大师盒子里的这只蛙，竟是牛蛙的两倍还要多。 吕先生微微俯下身子，仔细观察那只蛙：“这是？” “这是我在碧云涧找到的一只几百年的石鳞，虽然比不上这位朋友的这只灵猫，但我相信张先生也能看出来，这只石鳞还是有些能耐的。” 在挑选礼品的事情上，吕先生对张先生几乎是言听计从。见章大师这样说，他忙回头看了衣衫破烂的老头一眼，问：“张先生怎么看？” 张先生点头：“石鳞对生活环境要求很高，又因为药食两相宜，易遭人类捕食，能修炼几百年，已经很不容易了。” 吕先生问：“那，和刚刚那只灵猫比？” 张先生看看章大师，又若有所思地看看白风，捋着胡子：“再看看下一位吧。” 下一位，就是那位趾高气昂的赵大师。 他示意弟子将刚刚放置在他身后的蒙了红布的长方体搬到桌上来，亲手揭下蒙在笼子上的红布，只见一片暖黄色的光瞬时绽开，即使洞中已是灯火通明，可那光芒耀眼更甚，竟叫人睁不开眼睛来。 吕先生离得近，被光灼得眼睛生疼，挡着眼往后退了几步：“这，这是什么东西！” 达到惊艳全场的目的后，吟天门的弟子掏出几副墨镜，分发给在场的人。 赵大师解释：“这是我在雪容山捉到的梅花鹿，我估计它已经修炼了近千年，找到它的时候，它的头已经化出人形。只可惜，我把它捉回来之后，他就不肯再化形，只是昼夜散出刺眼的光，仿佛不想让我们看到它的模样一般。” 透过吟天门事先准备好的墨镜，大家看见笼子里确实关着一只体态优雅的梅花鹿。它确实极通人性，虽口不能用，可湿漉漉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透出凄婉至极的哀求的神色，令人不忍卒看。 这只梅花鹿确如赵大师所说，是有千年修为的灵物。只是她并非修炼近千年初化人形，而是千年前，一身修为遭殷乐平的镇妖大阵散去，虽被打回原形，但侥幸慧根未绝，慢慢修炼恢复至今。 她也是倒霉。 好不容易用尽了力气，勉强化出个人类的脑袋来玩玩，就在筋疲力竭之际，被吟天门的一帮人用网子套住，关进贴了符纸的笼子里，还拿绣满符文的红步将笼子层层盖住，将她的灵力重重压制。 见到这样的灵物，张先生也显得很兴奋，连连赞同：“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灵物！” 话音刚落，那只备受瞩目的梅花鹿忽然瞪大了眼睛，昂首挺胸站直了身体，缓缓转过身去，面向洞穴中的一处角落，缓缓跪倒，深深拜下。 闲杂人等渐次离去，山洞里的所有人此刻都围在吟天门的这一张桌子前。 她跪拜的方向，分明已经没有人了。 没有人知道她在拜什么。 只不知所以地看着她一次次支起四肢，挺直了身体，又一次次弯折四肢，深深跪拜。 终于在她第三次跪下时，山洞的一处灯光落不尽的阴影里，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那声音说的是人话，却不是对在场的人说的。 “好了，三跪九叩的礼我受不起，要折寿的。” 那声音里这样说，梅花鹿也顺从地停止了跪拜的动作，圆圆的眼睛盯着传出声音的暗处看，期待与焦急间，她的眼中簌簌滚落一串泪珠。 楚庭不放心把唐加乐单独留着，一手揽着他的肩膀，一手捂着他的眼睛，两人从暗处角落里一起走出来。 “先把光收了吧，我不会不管你的。” 听到楚庭这样说，梅花鹿的放心下来，收敛起周身刺眼的光芒。 等刺眼的光芒敛尽了，楚庭这、才把捂着唐加乐眼睛的那只手松开。楚庭向前迈开几步，时刻不忘拉着唐加乐的手，他站到赵大师面前，开门见山地说：“这只梅花鹿我要带走，有什么条件你可以提。” 赵大师冷笑：“你说你要带走，便带走？你让我提条件，我便提？” 楚庭神色冷淡：“是。她，反正我是一定要带走的，至于条件，你不想提就算了。” “可以！” 赵大师并没有表态，喊出这两个字的竟是很长时间没说话的吕先生。 楚庭向声音来处看去。 只见吕先生站在不远去，两眼发光地盯着唐加乐，像是不经意间打开粮仓的老鼠，满眼都是惊喜与贪婪。 “可以？”楚庭不悦地眯起眼睛，声音发冷，“有什么条件？” “他。”吕先生伸出手指，直直指向唐加乐，“他留下，你想带走什么都可以。” “不可能。”楚庭语气冰凉，说话间手腕一转，把唐加乐轻轻拨到自己身后护住。 张先生走到吕先生身边，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可这一回，吕先生没有听他的。他只是依旧贪婪地看着唐加乐，喊了一声来人，便有几十名身穿黑色西服的保镖自洞外涌入，顷刻间将楚庭、唐加乐围住，甚至没忘记在红桌子上守擂的小淼，也和白风一道被团团包围。 即使是高壮如巨塔的保镖，也依然是人类。 就算楚庭得分心护着唐加乐，他们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楚庭甚至没有亮出兵器，随手掰断了一张木桌的一条桌腿，拎着根木棍，手臂一扬，精准挤在颈侧要穴上，眨眼功夫就放倒了四五个人。 打架这种事，最要紧的就是精气神。 雄赳赳气昂昂冲上来的十几个壮汉，楚庭就这样轻轻巧巧地放倒了四五个人，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人立时就露了怯。 推搡犹豫间，吕先生指着唐加乐，大声鼓励他们：“谁能拿下他，奖励一百万。” 被他这话以激，有几个艺高人胆大的，挥着匕首不要命地朝楚庭冲上来。 他们自以为动作迅速而利落，其实落在千年老妖怪眼中，这样的速度慢如0.5倍速慢动作。楚庭不慌不忙地把唐加乐护在身后，自己迎面上前，将手里的木桌腿凌空抛出，借着这个空档，他轻轻柔柔地抽出他们手里的匕首，手指轻捻，匕首顷刻间化作飞灰。 而此时，楚庭抬起手，恰好接住刚刚被他抛出去的桌腿。 紧接着，他故技重施，精准打中他们身上的要穴，又放倒了四五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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