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很快就陆续上齐。 一见那色香味俱全的夜宵,江宿晨索性把刚刚的心乱全丢一边,和几人一起大快朵颐。 仍然是这个味道。 和三年前没有区别。 江宿晨吃得很实在,司寒倒了一杯椰汁给他,低声说,“别噎着了。” “谢谢。”江宿晨擦擦嘴角,接下杯子一饮而尽。 一桌人,司寒不吃,宋霖看着司寒在那就没胃口,娃娃脸身材管理严格,林欧目光在四人身上逡巡,吃瓜都吃饱了。 结果就是,只有江宿晨一人在认真吃夜宵。 冰凉清香的椰汁流过食管,江宿晨只觉浑身舒畅。 “啊……”江宿晨慰叹一声,吃饱了。 司寒和宋霖几乎同时起身,“我去结账。” “难得聚一次,小辈怎么能让长辈结账呢?”宋霖皮笑肉不笑,想抢在司寒前面离开座位。 司寒眉头微挑,竟真端起长辈的架子,“听话。” 两人谁也不让,僵持不下。坐在中间的林欧弱弱举手,“我已经…付过了。” “麻烦了。” 司寒朝林欧颔首,慢条斯理地坐在江宿晨旁边。 连道谢都被抢先,宋霖一口老血哽在心口,也讪讪坐下。 气氛实在太诡异了。 连江宿晨也看不下去了,主动给司寒倒了一杯水,示意他少说话。 ……以前怎么没发现司寒这么会气人呢? 他正好还有事要和宋霖说。 “宋总。” 他顺嘴一叫这个称呼,就被宋霖一眼瞪了回来。 江宿晨识时务地改口,“宋霖。” “怎么了?” 江宿晨:“我的稿子要画完了。” “这么快?”宋霖一愣,竟不知为何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他的动作顿在那儿,只有看着江宿晨的眼睛还在眨。 良久才听见自己发紧的声音,“你要不要再开一本?” 江宿晨可以看见他脸上肌肉都绷紧了。 “不了。”江宿晨垂下眸子,一时不敢和他对视。 他举起杯子朝宋霖的方向碰了下,“宋霖,我希望你以后幸福。” 说完后一口气把杯子里续上的椰汁喝完。 会来事的林欧察觉到气氛已经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他虽什么都不知道,但悲伤的情绪似乎已经感染到了这张小桌。 林欧举起一罐啤酒,招呼起大家,“来来来,大家敬一个吧,祝大家以后都幸福快乐。” 五人拿的饮品各不相同,此刻却共同发出清晰的闷响。 “敬相遇。”宋霖一瓶啤酒吹下肚。 娃娃脸看他一眼,似笑非笑,“敬爱情。” 江宿晨嘴角勾起,“敬生命。” “敬…死亡。”司寒的瓶口微微一磕,也一口闷。 不知哪两个字刺激到了宋霖的神经,喝酒上头,宋霖也不管什么风度优雅了,拿了两个骰子就要跟司寒劈酒。 最后竟然被司寒喝趴下了。 娃娃脸抓起宋霖的胳膊,一脸歉意,“我先把他送回去。” “好,我们也撤了。”江宿晨朝他挥挥手。 - 娃娃脸打了一辆车,把宋霖往车上塞。 迷迷糊糊间,宋霖看清了他的脸,“离我远点……” “你别发癫,”娃娃脸好气又好笑,“你醉成这样ying都ying不起来,我能对你做什么的。” 他把张牙舞爪的宋霖用安全带束缚,跟司机说了个地址。 被限制的宋霖也安静下来,夜光下,眼尾有对象在发光。 娃娃脸凑过去看,发现是一滴泪。 他怔愣片刻,抬起的手半晌又放了下去。 光从右边来,照在宋霖的脸上,娃娃脸坐在黑暗中,神情晦暗不明。 “宋霖……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 和林欧道别后,江宿晨一直在偷瞥司寒。 这么多酒,把宋霖都喝趴了,他跟个没事人一样。 “回去?”司寒问。 江宿晨点点头。 “走路?” “打车吧。” 司寒拉过江宿晨的手,把他往箱子里带。 圆城大学附近,除了商贩多,城中村、小巷子也多。 江宿晨被拉到黑暗处,司寒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带着丝丝酒味。 “抱紧我。” 江宿晨张着嘴,抬头望向司寒。 黑暗仍然遮挡不住他俊俏的面容,那双凤眼在不冷漠的时候倒很容易让人产生不该有的错觉。 大抵是被酒气醺醉了。 江宿晨把头埋在了司寒锁骨处,双手紧箍住他的腰。 好冷…… 但是为什么心跳的这么快。 “抱紧了。”司寒说。 在黑白相间的虚影中,一瞬间,江宿晨已经站到了公寓客厅的地板上。 “到了。”司寒出声提醒。 江宿晨才被烫到似把手松开。 随着场景变化的还有司寒的装束。 短发如树枝生长,顷刻间黑发如瀑,倾泻在他的后背。 干练的衬衫层层相叠,玄色飞鱼服如约出现。 平日里司寒的瞳孔是深灰色的,此时隐隐透出妖冶的、冰冷的蓝色。 但更让江宿晨震惊的,是司寒从耳后生出的、沿着胸锁乳突肌一路向下而生的黑色图腾。 它隐没在衣领之内,神秘又性感。 江宿晨几乎看呆了。 黑色图腾似有生命般,形状弯曲不规则,如一团团火苗在燃烧。 “这是……?”江宿晨伸出手,却不敢碰。 “鬼文。” 司寒闭上双目,长发无风而飘,那黑色鬼文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站在原地就有种妖冶而不可侵犯的美。 江宿晨想问,为什么之前没有呢? 但见司寒沉默的模样,他又识趣地住嘴。 司寒咬紧后牙槽,那鬼文就好像活了过来,跳跃不止。 少顷,鬼文不再游动,司寒也泄力了。 “收不回去了。” 司寒说完,大概是很不爽,独自抱臂坐在了沙发上。 江宿晨后知后觉……现在的司寒貌似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试探性地伸手,捻了司寒一小撮头发。 手指在发间揉搓,江宿晨缓慢开口,“为什么收不回去了?是因为……喝酒了吗?” 司寒闷闷地嗯了一声。 江宿晨睁大眼睛——真新奇。 有点任性、小孩子脾气的司寒。 他眼中浸润笑意,“那你现在想干什么?” “坐着。” “啊?” 江宿晨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司寒斜他一眼,解释道,“站着累。” “那我呢?”江宿晨指指自己。 “睡觉。” …… 江宿晨乖乖去睡觉了。 眼睛只阖上十分钟,就听见房间门外有打斗声。 “砰!”地一声,江宿晨彻底清醒。 嘿嘿哈哈还在门口,不会受伤吧?! 江宿晨匆匆下床,门一打开,嘿嘿哈哈就跟见到救星般一溜烟从门缝缩进了房间。 他从门缝外看去,一个形状诡异的肉团在和司寒缠斗。 应该是,单方面挨揍。 江宿晨见过司寒平时打斗,基本是一击毙命,能用剑就不动手,绝不多逼逼。 现在的司寒把肉团压在地上,脸臭得很明显,冷色眸子中仿佛跳动着蓝色的火光。 一拳又一拳,每一击都有黑色鬼文注入肉团体内。 他面无表情,长发散落在一边肩膀,在盈盈月光下竟被笼罩上白色的光。 带着血腥气的圣洁。 每打一拳,肉团身上就会多一串黑色的鬼文镣铐,层层捆绑、灼烧,让他动弹不得。 他已经被打得神志不清,口中一直在求饶,却毫无还手之力。 他悔不当初。自己已经是一个在人间游荡几百年的老鬼,本来已经能称霸一方,怎么会鬼迷心窍被‘唐僧肉’吸引? 若是吃个人就能增长千年修为…… 那还有哪个鬼差敢来动他? 还不是想吃谁就吃谁。 他蹲守十几天,白天司寒和‘唐僧肉’形影不离,晚上那个保护罩,变态到出现一颗小石头都能把司寒召回来。 好不容易今晚没有保护罩了,想要一击制胜……怎么会…? 怎么会碰到原始形态的‘鬼’司寒!! 平时的司寒身上染有人气,能被鬼轻易察觉,为什么这个司寒藏身黑暗中,自己丝毫不察? 比起‘人’,鬼更怕‘鬼’啊。 从古至今,鬼界都奉行强者为王。 鬼差,实际上是厉鬼中的厉鬼。 在成为鬼差前,无一不是划地为王。 传闻他们是心甘情愿被收服,身上那套飞鱼服,是刑具。 肉团颤巍巍地睁眼,各种肉肿瘤挤压出的眼中闪过不可名状的恐惧。 更何况……是鬼差之首‘鬼’司寒。 “本来就烦!”司寒呼出一口气,脸上闪过狠厉之色,最后一拳,地面裂开纯黑的缝隙,肉团被狠狠砸下深渊。 裂缝合上。 司寒撑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 他身躯高大,表情是无辜的漠然,脸上有方才肉块溅出的血。 司寒随手一擦,点状的血被抹开成片,缓缓朝江宿晨看过来。 “你怎么,不去睡觉?” 第19章 那双冰蓝色的瞳孔冷漠地注视自己,让江宿晨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也是司寒的猎物。 他害怕,但还是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用那张无害的脸对着司寒,诚实道,“醒了。” “吵?”司寒抬手揉了揉眉心,烦躁至极。 江宿晨点头。 “没事了,睡吧。” 说罢,司寒朝江宿晨走来,想帮他把门关上。 江宿晨站在房间里面,看着司寒走来,目光竟一时涣散。 司寒脖颈上的鬼文逐渐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成了活水、成了舞蹈的音符、成了爬行的蚂蚁群。 …… “成了!”少年人笑得眉眼弯弯,献宝似的摊开手心,里面静静躺着一根镯子,“只要你戴着它,我就能找到你。” 这是谁? 混乱的江宿晨想不明白,又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好!我每时每刻都会戴着它的!” 一只手伸过来,想让少年帮他戴在手腕上。 少年的脸倏地红了,他挠挠头,说话磕磕绊绊,“这个……这个不是戴手上的。” “啊?” “是脚上的。” 江宿晨下意识想摸自己左边的脚踝——那里有一圈无人知晓的奇怪胎记。 下一秒,他的声音传来,又羞又恼,“司寒!你流氓啊!” 司寒? “司寒!”江宿晨腾地从床上坐起,险些撞到司寒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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