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曼云很清楚自己是个不喜欢被规划的家伙。 他第一次杀人,是因为同胞的雌虫弟弟一直吵着要吃手工蛋糕,每天都要,每天都粘着自己。他烦得不行,用蛋糕刀把弟弟捅死,埋在自己家的院子里。一直到被抓为止,那把蛋糕刀都还被用于制作蛋糕。 雌父哭着他为什么要杀死同胞的雌虫弟弟时,沙曼云说,“他太吵了。” 一直粘着,不管走到哪里都像是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喊“沙曼云哥哥”的雌虫弟弟,已经过了最可爱的年纪,开始长身体,骨骼变粗。 那一年,沙曼云记得自己没有完全成年,还没有考上医疗兵。 有时候躺在床上,他会想起被自己捅死埋葬在院子里的弟弟,他会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沙曼云想不出来。 但他从来不在这件事情上面做规划,他是个想要就去做的行动派。 就像沙曼云当年对法官说的,为什么杀人?只是因为那天阳光很好,因为那朵阳台上的花好看。他所认为一切愉悦的东西需要用某种方式表达出来,只不过没有人会理解。 因为沙曼云是个先天性的精神变、态。 他被抓的那天,当着警察的面残忍地把一位雄虫片成刺身。虽然事后遭到了被害者家属和警署的暴打,但沙曼云不觉得后悔。 他觉得这些东西就是阳光、鲜花,是一切美丽带给自己微弱的快乐。 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后,他永远地失去了这种追求美丽和快乐的机会——戴遗苏亚山监狱什么都没有,这里没有阳光、没有鲜花、没有他所喜欢的美丽的一切!他对那些囚犯兴致缺缺,最多就是心烦的时候制定一个目标,开始自娱自乐的机会。 4号囚室的阿莱席德亚为什么来找自己?沙曼云不清楚,他知道这个叛国者,不过两者没有正式认识过。可能是自己的凶名有所耳闻,想要让自己大杀特杀? 在监狱里,他只剩下这个用处了。 所以当另外一只陌生雌虫走到自己面前时,沙曼云没有半点动静。 “认识一下,我叫做卓旧。”雌虫说道:“你好,沙曼云。” “有兴趣一起越狱吗?” 广播里咔咔擦擦的电流声,随后是普罗指导严肃的声音,“2号囚室,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请立刻前往坐标地点取药。否则后果自负。” 雌虫对着监控摄像头比了一个了解的手势,站起来拍拍膝盖,对隔壁的阿莱席德亚招招手,“辛苦你了,阿莱席德亚。” 阿莱席德亚所在的玻璃盒子发出微微颤抖。 那只叫做卓旧的雌虫丝毫不管会引发什么后果,快步离开了现场。 但他所带来的信息,对于沙曼云来说,弥足珍贵。 不论是“越狱合作”还是“坐标点取药”。 * 戴遗苏亚山监狱建筑群外的15公里,对于雌虫来说,也不算容易。还好卓旧脑子好,通过卫星站提供的一些数据,算出了药物最可能的几个落点,节约了搜寻时间。 就算如此,也无法否定卓旧确实在体力、耐力上不是强项。 普通军雌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他花费了足足四个小时。卫星站的军雌们看他费力地跑都觉得心累,大概是没有这只雌虫在体能分配上如此差距。 他是怎么在戴遗苏亚山监狱上活到现在的呢? “果然戴上了拘束环,就是看雌虫本钱的时候了。” “可是这个体能还有这个战斗能力……他能活下来应该很费脑子吧。” 普罗指导看着监控视频中雌虫费力爬坡的样子,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了。但不可避免地,他想到玻璃盒子的钥匙并不在温格尔手中,便放下心思来。玻璃盒子的外壳都是用防弹玻璃定做的,哪怕是真的敲碎了,也不会碎裂。 至于为什么不给钥匙? 因为普罗指导认为温格尔不适合掌握实体钥匙。 除了每一个囚室的大门、牢笼的钥匙。普罗指导当着温格尔的面把雄虫那一份的实体钥匙全部掰断。 包括了每一个雌虫的手铐、脚铐、锁链,实体钥匙。 在没有办法肢体异化,强化能力的前提下。普罗指导并认为有雌虫可以凭空逃出。 除非他再一次帮卓旧打开拘束环。 他冷漠地说道:“调出他们四个的资料,再做一次审核。” “同时,将戴遗苏亚山建筑群的高空监控程序调整到最高:一旦发现升空物,直接击毁。”普罗指导盯着监控里的雌虫和另外一处生病的雄虫,说道:“不要让他们有任何离开大气层的机会。” 他们一直监视卓旧给温格尔冲药,一直监视到卓旧在喂完药后乖乖地回到自己的2号囚室。 什么都没有发生。 * 温格尔感觉自己又做了一场梦:自己被捂在被子里,浑身上下都是汗,耳根脖子脸颊哪儿都滚烫得可以烙饼。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总可以看到一个雌虫的身影在自己床前晃悠。 他不清楚这是自己的雌父,还是甲竣,或者是其他的雌虫兄长。 在他的意识里,生病时,照顾自己的雌虫只会是自己人。因为是返祖种,很多东西对他的基因都有过敏致死的可能性,温格尔小时候就经常因为吃错东西或者各种原因住在医院里。 小时候有雌父照顾着自己,等雌父忙工作的时候,雌虫兄长会和甲竣轮流看护自己。再稍微大一点,和甲竣黏糊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多了。生病的时候,也会仗着自己生病,比对方小,要对方和自己说说学校里的事情。 直到有次雄父说,雄虫不能太黏糊雌虫。 温格尔就开始克制自己老想要朝甲竣跑,老想和对方黏糊的想法。 有段时间,太想甲竣了,就会给对方写信、发邮件、发各种照片,然后眼巴巴等着甲竣从开荒军团里回来,或者传一点消息。 可温格尔毕竟还是一只娇生惯养的雄虫。三五天收不到回信时,他就不开心,自然地想要发脾气。有时甲竣难得回来一次,温格尔想到他不回消息,下意识不想理会,可心底又巴不得对方过来赶快哄哄自己。 生病的时候,这种脾气就更加严重了。 撒娇、抱怨、小性子、要这个要哪个、什么胡话,脑子一热都说的出来,经常被雄父教育都快毕业了为什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生病就要人照顾,就想要人安慰。 所以温格尔不喜欢陌生人照顾自己,他只在亲密的家人面前这么做。 “甲竣。”他微弱地呼喊道:“你过来抱抱我吧。” 那个背影忽然顿住了。 高烧让他眼睛有些模糊,温格尔喑哑道:“你过来啊。”他想到很多事情,嗓子疼却还是发脾气起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雌虫慢慢地看过来,他的身形比甲竣要纤细一点。如果温格尔还清醒着,一定能够辨别出两者的不同。 温格尔胡乱说道:“我要听你说喜欢我。” “喝点水吧。” “不要。”温格尔拽着被子,闷声发脾气,“你都不过来。”他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你老在军团里,上次堂兄聚会,大家都有雌君去,就我没有。” 身影慢慢地走进。 他手上拿着一杯水,蹲下来,另外一只手企图把雄虫拽着的被子扯出来。温格尔不乐意,费力扒拉着被子,忍不住命令道:“说你喜欢我。” 雌虫默默地拽了一下被子,轻易地将病中雄虫的手掰开。 温格尔更加生气了,他忍不住加大音量,“说你喜欢我。”他越想越生气,呜呜地哭起来,“雌虫都是骗子,娶到家都不算数了呜呜呜呜。” “别哭了。”雌虫也无奈起来,“我喜欢你。” 温格尔钻在被子里,蒙头蒙脑撒娇,“不够,你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雌虫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道。 温格尔生气地在被子里说道:“你叹什么气,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这回雌虫没叹气了。 “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 “你不开心吗?”温格尔躲在被子里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他冒出一个脑袋,头上还贴着冰贴,“甲竣,你不舒服吗?”他对上床前雌虫的样貌,脑子嗡得一下全清醒过来了。 这不是以前,不是梦境。 这是在莎莉文号惨案之后,是嘉虹出生之后。 卓旧拿着水杯,对温格尔笑了一下,他说道:“先吃药吧。”面对不是家人的外人,温格尔一点撒娇都不敢有。他想到自己刚刚逼迫对方说喜欢,虽然是把人错认为甲竣,内心却还是止不住的羞耻。 他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水,把床头柜的药丸也吃了下去。 “我爱你。” 温格尔的手抖了一下,他惊恐地看向卓旧。 “应该说,我爱你才比较对吧。”卓旧面色如常,提出自己的看法,只不过他的语气听上去并不像是简单的意见,“爱,听上去更加浓厚一点,就像这样。” 卓旧直视着温格尔的双瞳,眼里泛着欢喜和雀跃,“我爱你。” 随后,他的眼睑微微下沉,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整个人仿佛正在十字路的岔路口,他说,“我爱你。” 温格尔几乎憋住了呼吸。 “这样和对方说,‘我爱你’少而珍贵。”卓旧站起来,顺便收走温格尔的水杯,“我去给你煮点东西,你想要吃什么?” 温格尔哪里敢吃他煮的东西啊,慌忙说道:“不、不用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又缩回到了被子里。但很快,温格尔慢一拍的脑袋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猛地掀开被子追问道:“嘉虹呢?我的嘉虹呢?” “我给他布置了一件玩具房,要是把病气过给孩子就不好了。”卓旧解释着,“至于我怎么出来的,卫星站会给你讲述经过的。伤害你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 他努力地看着新鲜食材上的包装,似乎在费力思考怎么烹饪美味。 温格尔瑟瑟缩缩感受下房间里的冷空气,猫猫身子缩回到被子里,把自己保诚一个团,微弱地说道:“我想看看嘉虹。” 卓旧放下和包装斗争,推开门,不一会儿把嘉虹抱了过来。嘉虹正好端端地玩玩具,忽然被一个大人提溜过来,正要闹腾起来,眨眼见到雄父,立刻抛掉刚刚的念头,“熊芙芙。” “是雄父。”温格尔不厌其烦地纠正孩子的错别音,他小声地咳嗽,说道:“嘉虹饿了吗?肚肚瘪了吗?”嘉虹摇摇头,放到地上后,蹦跶跑过来扑倒温格尔身上。 “芙芙。”嘉虹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抓抓,握着小拳头伸到温格尔面前,哇得一下放开手。 一朵皱巴巴的纸花在孩子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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