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从那天起,许星桥开始改变了。他开始愿意跟人交流、说话、爱笑,把他关进去的孩子本来就做错了事害怕、心有愧疚,见许星桥没有告发他们性格也变好了,慢慢的也和许星桥做起了朋友。” 方子行说到这儿一挑眉:“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变好了?不孤僻不抗拒再也不生人勿近了?” “他本身就足够好,那只是他性格做出的选择,不存在变好这种说辞。”宴舟的记忆里想起了遥远的事情,环着手倚在墙上,目光微微的垂下去:“他对那些人的友善态度,融入人群的主动,是装出来的对吗?” “啊......” 方子行被宴舟那句“不是变好,他本身就足够好”说的一愣,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在谈及许星桥小时候那段孤僻的过往时,竟也是带着不合群的冷漠审视来看待的。 但一个孩子因为过往经历不爱与人说话、交流,什么时候也成了孩子本身的错呢? 他没有被别人热烈的爱过、拥抱过,你又凭什么要求他对你喜悦的张开怀抱? 他是一个人。 再小,他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他有自己的喜恶和善恶,懂事的不哭不闹,不抱怨任何委屈。 所以他没有撒娇孩子从人们手里得到的那颗糖。 回顾过往的时候,连方子行都下意识地觉得,是许星桥小时候太冷淡,所以不讨人喜欢。 只有宴舟的第一反应是心疼。 心疼那个因为懂事,所以从来不说自己喜欢糖的孩子。 “对,他本身就足够好。不然我小时候也不会一直想粘着他。”方子行有些赧然,“他从来不提着别人的好,但这似乎成了可以轻易被遗忘的理由。” “你猜的对,他根本就不乐意和别人交往。长袖善舞就是他伪装出来的壳,夜晚的私人时间一到,自动脱落。只不过小时候我没有察觉出来,还傻呵呵的以为他真的多了很多朋友为他高兴。他离开孤儿院独立的那一天,就把几乎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删除了,除了我和老院长,他再也没和那里的人联系过一次。他找了极需要社交的工作,每天和各种人打交道,却拒绝一切私交。我听说后来当年把他关在工具房里面的人找他帮忙,他还顺带坑了那人一把,让那人长了个教训。” “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再私密的事情无可奉告,你自己去问他吧。”方子行耸耸肩,一哂:“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帮他从厚厚的保护壳里拉出来吗?” 宴舟闭着眼摇了摇头。 “不,那不仅是他的保护壳,还是他私人的安全地带。没人有资格替他做决定,去想着把好不容易建立了安全壁垒的人,从舒适区拉出来。” “我只想站在他的城堡外面,帮他守好缩回去的那扇门。” “然后等待有一天他低头垂青,愿意把我划进安全地带里。” ............................................................ “宴舟,你发什么呆呢?你看看这人群!啊真是,我非答应罗乐来凑这个热闹干嘛!” 在许星桥别墅住了大半个月的罗乐,昨天终于被百忙中抽时间过来的黎越接回了家去。他走时往许星桥和宴舟手里塞了两张门票,说是他们家新买下了某某处的有露天草坪的一块地,晚上星光特别好,干脆请了一个乐队来做开业的夜晚live house,让宴舟和许星桥去捧个场。 许星桥本来不喜欢热闹,但压不住罗乐死缠烂打,还一直嚷嚷这是他在他哥手下办的第一个项目,人气不能不够,别的项目办砸了他倒是无所谓,但是他不能给他哥丢脸! 直嚷嚷的许星桥头疼,只能无可奈何的答应下来。 大抵是罗乐太想要人气了,这现场的人数简直跟许星桥想象中不是一个量级。他被人群挤得连连皱眉,还得抽空去看别让人挤到宴舟,免得惹得这位爷生气拔剑。 但宴舟看上去比他想的平静很多,除了刚才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出神以外,甚至对上他的目光还有点小开心,许星桥只能把这理解为在墓里待久了没看过热闹的好奇。 而当许星桥被人群第四次撞的一个踉跄之后,他这次没能再拒绝宴舟朝他伸出来的手,皱着脸被宴舟揽进保护圈,护在身前朝拥挤的人群里走。 “你想走吗?” 演出快要开始,人群推搡着向前走,人流动作间,宴舟的前胸时不时撞向许星桥的背,撞的许星桥心烦意乱,眼神只能顺着舞台上的光点四处乱飘。偏巧这时候宴舟低头跟他说话,呼吸顺着他的耳侧吹进去,挠起一阵酥痒的感觉。 许星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根本没听清宴舟说些什么,慢半拍反应:“啊?” 宴舟一只手半环着许星桥,另一只手为他挡开人潮:“你要是不想待在这里,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 许星桥这回终于听清,摇着头摆了摆手,在倒计时升腾起来的喧闹音乐声里往后倾了倾身子,喊道:“来都来了!演出都要开始了,除了有点挤,其他都挺好。你来的路上不是说你对这个演出挺感兴趣的吗?” 音乐和迎接乐队的欢呼声层出不穷,即使许星桥声音不小,落到宴舟耳里也只有喧嚣的电音和旁边人群尖叫的呼喊。宴舟低下头,想示意自己没听清,却在突然昏暗下来的灯光里望进许星桥的眼底。 许星桥仰着头,眼里盛着一点荧光棒的底色。 宴舟今天出门穿了许星桥第一次送他的那件风衣外套,许星桥嘴上说着自己抠门,却给他置办了一年四季的行头,满满当当地塞了一衣柜。这件外套当时买的时候在打折,其实尺码不算特别合适,穿在他身上有一点点大,但撑开护住许星桥又刚刚好。 许星桥就在他撑开的风衣之间,向后倾着身子,歪了一点脑袋冲他眨了眨眼睛,张嘴说了一两句什么。 宴舟的喉结在这样的眼神里不受控的动了动。 许星桥一脸莫名其妙。 他冲宴舟说了好几次话宴舟都没反应,只盯着他的眼睛直看,他脖子都快扬酸了都没等到宴舟的应答,只能捂着脖颈发疼的放下来。 许星桥觉得应该是现场的音浪声太强,说话听不清,人多宴舟看上去也不太喜欢。他想了想,转身从宴舟给他隔人流的风衣里钻出来,朝宴舟招了招手,做了一个“去后面”的口型和手势,就拉着宴舟逆流而出,躲到离舞台远的人群后。 “这里你觉得怎么样,还觉得吵吗?” 许星桥来的时候一路被挤进去,出来的时候也一路被挤出来。他找了个人比较少的角落,左右看了看,对宴舟说:“你要不喜欢咱们就回去吧,我看这人气够够的,罗乐根本不需要担心。” 宴舟看着许星桥一时忘了松开的手,想说我们其实这样再挤进去一次都行,多吵我都无所谓。 但他怕被许星桥甩开手打死,还是把话憋了回去,侧着身给许星桥挡吹风口的风:“你不是说来都来了,就快开始了。” “也是,等这段钢琴弹完,快零点主唱应该就要上台了。”许星桥理了理自己跑乱的头发,顺其自然地松开了拉着宴舟的手。“罗乐非要办什么零点演出,我们站在这里听听也挺好的,一会困了想走的时候不用再挤出来。” 许星桥话音刚落,整个场子的灯光完全暗下去,只有头顶的星光还在闪烁。鼓手上台敲响一声,意味着演出正式开始。 许星桥没注意到宴舟的眼神在他松开手的时候停留了一会,又慢慢地认真移到他脸上。他在零点倒计时的时候回头想跟宴舟说两句话,才刚扭头就被一双手温柔地捂住了眼睛。 宴舟的动作突如其来,没有任何征兆,许星桥一挑眉,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被宴舟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堵了回去。 “嘘,你没听台上的鼓手说吗,还差几秒。” 宴舟嘘了一声,在台上鼓手喊着大家一起倒计时的呐喊里俯在许星桥耳边,认真地说着话。 “许星桥,我想很认真的告诉你,哪怕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我还是喜欢你。” “五!” “喜欢你这件事不是吊桥效应,是命中注定。” “四!” “你不需要小心翼翼,” “三!” “因为我有很多很多的爱给你,” “二!” “不够还可以再加。” “一!” “许星桥,抬头。” 最后一秒在人群的狂欢中结束。 零点零分。 宴舟准时松开手。 许星桥面前是大片的草地和一眼望不到头的星野。 星空之上,两百七十架放着烟花的无人机排列整齐地挂在空中,列成了“生日快乐”的图样。 千人对着舞台上的乐队呐喊狂欢,只有他们这一方之地悄声静谧。宴舟温热的气声裹挟着夏夜的凉风,和舞台上的鼓点一同作响。 “许星桥,生日快乐。” 鼓声砰砰。 许星桥心跳如雷。
第68章 这次不是吊桥效应 闪烁的灯光、大声唱着的情歌、身后的千人呐喊,和眼前无比认真望着说很喜欢很喜欢你的人。 许星桥好像被漫天的糖果砸了个满怀,咂的他整个人发懵,过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我不记得今天是我生日。” 很少有人不记得自己的出生日期,但许星桥说的是实话。他的记忆里只能模糊想起很小时候被母亲放进手里煎着鸡蛋的白面条,那一瞬间的喜悦很快就会被男人的咒骂、父母的争吵和屋内的摔打声覆盖,变成又一场浩劫的开始。除此之外,关于生日的一切他都没有任何记忆。 孤儿院孩子太多,那时候人力都不够,更别说给每一个孩子过生日了。因此对于许星桥而言,出生日期只是证件上的一串编码,二十多年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连他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好好养自己之后,也并没有为自己补过一下生日的想法。 那也许是很多人生命里富有意义的一天,但对许星桥而言,那只是一串蒙尘的数字。 现在这串数字上的灰被人精心擦去。 宴舟趁没人注意,从他的黑雾里拿出一根仙女棒,打了个响指点燃递到许星桥面前,小心地拢着火焰避免被风吹灭。 “没关系,以后我都会替你记得。” “许个愿吧许星桥,以后的每一年每一天,你都值得拥有神明最美好的祝福。” 许星桥抬起眼。 仙女棒的小火苗滋啦作响,燃烧在这方寸之间。星河安静,人群喧嚣。后面没挤进前排的一部分人也发现了无人机的烟火,呼朋引友的转眸来看。 灯火明暗。 宴舟的眼像镶在黑夜的钻。 许星桥望着这样一双眼,突然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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