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桥,你想不想和我私奔?” “我想啊……”他哭道,“我真的好想……宴舟,我真的好想……” 然而泪水模糊间,他却又看到那天战火四溢,宴舟拥着他,把自己的身体刺入剑口,血肉模糊成一片,那人还不忘笑着安慰他:“别怕,长玉,别怕。” ——“等我攒够万两黄金,我就来娶你了。” “骗子。”他想,宴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到是来娶我啊……你到是回来啊……不是说好了要来娶我吗,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宴舟,你答应我了的,要回来娶我,你不准食言。” 许星桥实在太虚弱了,说出来的话声音又小又轻,小舟听了许久,实在没明白这人在奇怪的说些什么,只能挠头问道:“什么?你在喊谁?那个……要不我先把你带进屋里治伤吧,我爹去镇上买药了,你血都快要流干了。” “小……小舟……” “什么?”小舟把耳朵凑过去,好奇道:“你说什么?” “小舟……从此逝,” 没人明白那个被血糊了满脑袋看起来像个瞎子一样的人在说什么,也没人知道他曾是少年英豪,一人抗起过万千百姓的性命。没人知道他曾拥有过多少辉煌,又失去了多少血泪。小舟也只能听他继续道:“江海……江海寄余生。”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那是少年将军留在他绚丽而又短暂的青葱岁月里的最后一句话。 …………………………………… 残缺画轴上的黑雾在千年的记忆结束后散了个干净,终于露出那残画上的真面目——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有一千年那么长,许小将军还怀着一颗少年热忱心第一次踏入北地时,宴舟骑着红马从风雪中奔来的场景。 一晃千年已过。 许星桥跪在地板上失声痛哭。 墓园上篆刻人那一行写着的“长玉”,宴舟第一面见他时怔愣的那句“你的眼睛真漂亮”,和那张妥帖地放在宴舟怀里珍藏的手帕主人。 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有了解答。 那是千年前许小将军一针一线,扎的满手指血眼,才在离别前匆匆绣好的笨拙信物。 许星桥也终于知道,上辈子他不穷。 他对钱财的执念刻到了骨子里,是因为曾经有个人对他说,等攒够了万两黄金,就来娶他。 即使时空流转,许星桥经历了千千万万次的轮回转世,即使他已然忘了,他曾经有一个刻骨铭心的爱人。 但他依然记得,钱财对他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因为千年前的小将军曾把话刻在灵魂里: “倘若某天我马革裹尸,战死沙场,青史不用记住我的功绩,请记住,许星桥有一个至死不渝的爱人,他叫宴舟。 他不会腾云驾雾,却是个大英雄。 我与他说好了,明年春日,他要来娶我。” “决不食言。” 许星桥几乎是哭着爬着冲出许家的。 他哭的浑身发软,踉跄着一路推开别墅的大门,连管家喊他拿把伞都置之不理。 他推开门,隔着重重雨幕和暴风呼啸的嘈杂,看着千年前记忆里那个死在他怀里的人,穿着现世他买的大衣,撑着伞,稳稳地待在雨里等他,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 宴舟听到动静抬起眼,举着伞朝许星桥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过去,他没说什么,也没问许星桥红着眼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就和那天拿着海棠花枝一样,好像千年的思念、真相与苦难对他而言都不算什么,他只向许星桥招手道: “回家吧。” 许星桥没有任何犹豫地冲过去。 他知道,宴明书已经等他的小将军等了一千年。 实在是太久了。 “宴大将军,万两黄金准备好了吗?” “我来同你私奔。”
第59章 我喜欢你,不做朋友。 许星桥睁开眼。 昨晚哭了一整夜的眼睛浮肿的吓人,睁开时像被胶水黏住了眼皮,许星桥费了老大力才把眼睛撑开,打着哈欠要坐起身。 然而他使力要把自己瘫软的身子撑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攥着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攥着一个人的手。 还是十指相扣的那种攥。 许星桥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手下估计用足了力,把那人的手背掐红了一圈。但那人与他十指相扣的指尖搭在许星桥手背上,看不出什么挣扎过的痕迹,反而在感觉到许星桥的动静后,用拇指轻轻揉捻了一下许星桥的手背,像是一种下意识的无声安抚。 “雾草!” 许星桥浑身寒毛直竖,“唰”一下把那人手甩出八丈远,整个人嗖地一声缩进床角,警惕地看着那个半躺在床下的人。 床下的宴舟睁开眼,原本带着起床气皱着的眉在触及到许星桥瞪大的惊讶眼神后,又觉得好笑的化开。他揉了揉被许星桥一把扔开磕到床头柜上的手腕,没急着起身,挑着眉冲许星桥道:“卸磨杀驴也没你这么快的吧?昨晚是谁死抓着我不松手,害得我只能在地上睡一晚的?” “谁抓你手,我疯......”许星桥看着宴舟戏蔑的眼神,炸毛的下意识要反驳,然而“我疯了吗”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反问出来,大大小小的画面就在许星桥回笼的记忆里闪起来。 比如昨夜他哭着喊着从罗家跑出来,不顾暴雨和地上飞溅的泥点子,一个猛虎扑食般的扑住宴舟,险些把宴舟扑的一踉跄。幸好宴舟及时稳住了自己和手里拿着的伞,才不至于让他们在暴雨里淋成两个落汤鸡,还是紧紧相拥版本的那种落汤鸡。 再比如他跟喝了假酒一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拿着宴舟的大衣外套边擦脸边像个被抛弃的糟糠妻一样冲宴舟大喊:“你骗我!宴舟你个混蛋!说好的会回来呢你个死骗子!” 他喊的声音之大气势之洪亮,让方圆几里富人别墅区的灯都亮了,大家纷纷从窗户里探出个头来,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他这是什么情感纠纷的大瓜。许星桥甚至听见有人冲家里的佣人喊“给我拿把瓜子沏壶茶来,好像是姓罗他们家的,我戴上我的老花镜仔细看看”。最后还是宴舟拿大衣外套给他罩着,像揣着个树袋熊一样把他抱走了。 也不知道宴舟是不是有什么腾云驾雾的魔法,许星桥只记得自己看到一阵黑雾,和笼罩在残卷上以及宴舟第一次在他面前显现出人形时浑身覆盖的那种如出一撤。总之,黑雾散去,他就已经被宴舟带到了自己花大价钱在C市买的别墅里,在敬业的麦吉管家“你们才走几天就已经发展成这种关系”的震惊眼神里,被宴舟一路抱回了房间。 许星桥当然没看见麦吉管家的眼神,他当时整个人缠在宴舟身上,两条腿死死地箍着宴舟的腰不肯下来,一边陷在千年前痛苦的回忆里趴在宴舟的肩上疼的痛不欲生,一边拨出一根财迷的神经忍不住的想——以后出门旅游带上宴舟是不是可以省下机票钱了? 有了黑雾这来去自如的能力,一年路费能省不少呢...... 许星桥就怀着这样的想法,死死抓住宴舟的手不肯松,哭到脱力后的疲惫感汹涌而来,他边沉沉地闭上眼睛边呢喃道:“等到你了,终于等到你了......” “嗯,”宴舟给已经陷入梦乡的许星桥盖好被子,拿着手帕把许星桥脸上的泪痕一一擦净。他盯着那块绣着小舟的帕子发了会呆,又把它重新放好。许星桥抓着他的手抓的很紧,宴舟也没想挣开,只动了动换成十指相扣的姿势,让许星桥更加舒服地掐着。他自己蜷缩着坐在地上倚着床头看向许星桥,补完了话:“找到你了。” 那个把剑插进我的胸口杀死我的人,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找到你了,我的星星。 …… “我......我......”许星桥“我我”了半天,实在我不出来什么。喝酒会断片还有理有据,哭到记忆断片这种借口鬼才会......鬼都不会信。许星桥想起自己昨夜丢脸的举动,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被子里,支吾了半天,还是发挥了人类变脸的极致,冲宴舟讪笑道:“瞧您说的,什么卸磨杀驴,多难听。别这么骂你自己,我这顶多算过河拆桥嘛。” 宴舟抬起手。 许星桥立马往被子里一扎,习惯性地求饶道:“好好好,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假装什么都不记得,不该把你手掐红还扔到床头柜上死不认账,你说谁一早上睁开眼发现自己牵着同性的手十指相扣能不吃惊,我这是......嗯?” 许星桥在被子里拱了拱,探出一个头,移开了捂住眼睛的手。抬眼看过去,发现宴舟只是隔着被子揉了揉他的头,任何想要教训他威胁他的举动都没有,就只是单纯地随手一揉,拿起地上乱成一团的大衣就要去开门。 许星桥奇道:“哎......你竟然都不打敲我一下的吗?” “我打过你吗?讲点良心吧。”宴舟把门拉开一半,又回头看许星桥,想了想补充道:“在你们这个时代,按我们这种关系,我打你算家暴,你少了一根头发丝都早该去告我赔钱了。” “也是,我现在身值三千万呢,打我你都赔不起......等会儿,什么家暴?什么什么关系?我们这种关系能叫家暴?!” 许星桥原本还在想,宴舟好像确实每次都是口头吓唬吓唬他,除了偷吃他的炸鸡偷刷他的卡偷花他的钱......可恶!动他的钱还不如动手打他呢! 但宴舟确实从来没有动过他一下。 相反,宴舟一直在保护他。 无论是想要他命的恶魂、尖酸前上司丢过来的玻璃瓶还是大雨里朝他偏移的伞,宴舟总是沉默着、不露声色的替许星桥设好了保护圈。 这种保护圈不带任何禁锢和强迫意味,却能让许星桥平安的出入自如。 这很好,但许星桥很忐忑。 尤其是得知千年之前他和宴舟那一段不可明说的绮丽的带着争夺与暧昧的过往之后,他更忐忑了。 以前是害怕还不了宴舟人情,现在是害怕要拿自己还宴舟人情。 千年前弯成蚊香不代表他现在也想变成弯的啊! 是的,没错。 经历了这许许多多并且已经拥有了千年前完整记忆的许星桥,依旧坚信不疑自己还是个钢铁直男,直的跟钢管一样直的直男!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宴舟道:“你知道我现在虽然知道了千年前发生的一切,但是我毕竟是轮回转世了好多好多年的人了,我一出生就出生在现在这个社会,没有经历过血啊、战争啊、生死啊这一类的。而且那些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所以......” “你懂吗?”许星桥咽了咽唾沫,盯着宴舟垂下来的目光道:“我想说我真的很可惜你跟千年前那位小将军的故事,但是我是这个时代的许星桥,千年前的事跟我......真的没有太大关系了。一千年前是一千年前的关系,现在是现在,那个......你能懂我是什么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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