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吐!吐了就完了!” 无端一脚踹向异众的心窝子:“你脑子里装的是土吗!” 异众挨了一脚硬是没松开,小望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求救声,向师弟师妹投向求救的目光,乐尔愣了,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亦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准备喝一口从一锅出来的粥,乐尔又看了看亦湖,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粥。 “别喝!”乐尔惊慌道,“或许是毒虫子爬进了粥里!望师兄中毒了!” 她立刻冲过去抱着大柱的胳膊,拼命地往外扯:“别捂着他的嘴!他肯定中毒了!别添乱了快让他吐出来!” 亦湖慌了,小孩子下意识地跑过去帮自己的师姐,和她一起拉异众的胳膊,异众憋着力气不敢推,但两个孩子挂在胳膊上终究还是碍事,下一次无端抬脚踹过来的时候,异众没有挺住,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小望终于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 除他之外明明只有四个人,可是耳边却好像有千军万马在厮杀,吵闹得很。 大柱和二狗叔在抄,亦湖和乐尔在劝架,小望试图加入劝架的行列,却连手都抬不起。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渐渐地,他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听见四个人不停地叽叽喳喳。 “你脑子里连土都不是!都是……” “别当着亦湖说脏话!咱们门里只有他一个还未得师尊真传!教坏亦湖你就完了!” “什么完不完的!尊……小望!小望怎么样了!” “啊——师兄!师兄晕了!师兄快醒醒!!!” 小望现在绝望极了。 算了,你们吵吧,他需要睡觉。 他缓缓闭上了眼,耳边的声音也在渐渐消失。 世界终于安静了。 “小望——” 无端扑过去抱起小望瘦弱的身体,双目赤红仿佛要滴血,异众也懵了,噗通一声跪下,乐尔冲过去一把推开精神恍惚的男人,小小的孩子故作镇定道:“别慌!大柱你……你快去找大夫!这样的事儿发生过很多次了,让我看看……” 乐尔其实也害怕,她的手不停地抖。乐尔掐了一下手心让自己镇定些,牵过小望的手腕有模有样地诊脉。 等等? ……好像没事? 师兄好像就是睡着了? * 小望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或者是说,从他被师尊捡到以来,就再也没有这般舒服的感觉了。 师尊一直在努力给他治病,不仅仅是身体在渐渐修复,尘封已久的记忆似乎也在渐渐恢复。 只是他从来都不愿意面对而已。 他零星地记起了一些事情,模模糊糊地察觉到不对,他的记忆中有许多统领魔界的碎片,而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那个。 他怕自己真的是个魔头,更怕师尊知道他是魔头之后不要他了。 现在好了,异众歪打正着,直接把雪莲拌在粥里,他直接吃了,就像是引信点燃了火药,火焰铺天盖地袭来,让他不得不敞开了面对这件事。 他真的是个魔头,还是个人人得而诛之、毁天灭地的大魔头。 小望叹了口气。 师尊什么时候回来?师尊应该不会真的不要他吧? 应该不会,如果他没猜错,异众给他吃下去的雪莲只有一半,恢复的作用有限,他能记起来的东西也有限,所以他还要被那具小孩子的身体限制一段时间。 他环视四周,此处应该是他的识海,魔气正在识海中复苏,开始慢慢修补识海中遭受侵蚀的部分。 小望站起来伸了个拦腰,本想回去给吵得不可开交的四人报个平安,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啜泣。 谁? 还是在他的识海里面哭? 小望循着声音找去,终于在一处狭窄的角落中寻到一个模糊的虚影。 “起来!别哭了!” 他试图走近一些,面前却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将他和那道虚影远远隔开。 他看不清对方,虚影也同样看不清他。 小望只得放大了声音,隔空喊话:“别哭了!这里是我的识海!要哭去别处哭去!” 虚影从一团拉成长条,像是一个人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虚影一边哭一边解释,“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小望听清了。 躲在他的识海中哇哇哭的,是个男人。 大男人哭什么?! 他冲那虚影挥挥手,说道:“你过来!” 虚影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他的面貌渐渐清晰,等距离足够近的时候,小望终于看清了。 “你和我师尊长得好像!” 虚影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笑了,问道:“是吗?你的师尊……是不是叫闵妄然?” 小望连连点头:“对!就是他!你认识我师尊吗?” 虚影道:“我认识他……你是他的徒弟吗?” 魔尊本尊点头如捣蒜:“对!我是他的徒弟!他把我丢下自己出去了!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虚影伸出手,却同样触碰到了那无形的屏障。小望仔细一瞧,屏障没有魔气波动,各种灵气乱窜,像是个受了重伤的剑修。 他这才意识到,或许这里并不完全是他的识海,而是两个识海交融到一起了。 对面那个,是个虚影的识海,而他所处的这块地区才是自己的识海。 虚影说道:“我知道你师尊在什么地方。” 小望心中一颤,拍打着屏幕迫不及待地追问:“那你快告诉我!” 虚影皱了皱眉头,仿佛有些为难,他沉思片刻后,牵强地笑了:“我……我可能解释不清,你有没有办法直接看我的记忆?” 小望的回答非常笃定:“能!” 在他全盛之时,他能将自己神魂劈成好几瓣塞进不同的躯壳,为了更方便扮演这些角色,他同样知道如何读取人的记忆。他让那虚影伸过一只手,指尖相对,隔着屏障触碰到的瞬间,虚影的记忆便源源不断地进入到他的脑海中。 这个虚影叫沈君弦,曾经是逐华君那个老不死的门下一个有名的剑修。 很多人喜欢他。 包括逐华君那个老不死,包括薛正减那个脑子里装的不是剑就是贱的狗东西。 一开始,小望尚且能把这人的记忆看成几个正道伪君子的笑料,直到闵妄然在他的记忆中出现,小望就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了。 师尊眉骨上那道消不去的疤,是薛正减留下的。 师尊被天煜门贬低到一文不值,是余照月授意的。 至于逐华君…… 小望手指一收,把沈君弦的记忆取过来,沈君弦苦笑一声,对他说道:“我……我对不起他。” 小望并未回应,站在原地慢慢地看完了沈君弦的记忆。 看完后,小望警惕地问道:“为何你二十七岁之前的记忆是空白?” 沈君弦回答道:“我不知道。” 他又说道:“你既然能读取我的记忆,应该知道我没办法骗你。我二十七岁之前的记忆是空白是真的,其余所有关于你师尊的记忆……也都是真的。” 刹那间,屏障的另一端翻滚起剧烈又可怕的魔气。 沈君弦的神色并不惊讶,或许对他而言,天煜门的各位比魔修好不到哪里去,他也并不在意闵妄然收了个魔修当徒弟,他只看到一个一心为师尊的徒弟。 小望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沈君弦说道:“师祖……就是逐华君,在我即将魂飞魄散的时候困住了一魂一魄,把我的魂魄拴在了身体旁……” “所以,他对你师尊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小望的拳头越捏越紧,在掌心活活掐出一道血印。 “我了无生念,但无法自尽,过不了一个时辰,我的魂魄又会被强行塞回体内……我不知道小妄到时候会遭受什么。” 小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不能带着无端和异众杀上天煜门。 这异众脑子不好使,无端又太冲动,而他自己……别说一成功力了,就连山下的狗都打不过,谈什么杀上天煜门报仇?! 而且他现在能记起来的事只是九牛一毛,魔界发生了什么、他曾经把自己劈成了几瓣、在人界留了多少个身份……这些他都记不起来!无端和异众没有立刻带着他回到魔界,十之八九是因为魔界现在乱成一团,乱到连他这个魔尊都没有一块容身之处了! 小望的目光落在沈君弦的身上。 他冷笑一声,说道:“你没办法应对天煜门的豺狼虎豹。” 沈君弦垂了垂眼眸:“是啊……非但没办法应对,还连带着害了小妄……” 小望问道:“如果我有办法让你魂魄离体,但仍能保留意识,你愿意吗?” 沈君弦的眼中本来充斥着绝望,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终于漾起一丝希望的光。 “我……我不想回去!我死也不回去……你有办法吗?” 小望说道:“放开你的神识,找一个活物。哪怕是一个活着的花、活着的草……甚至是虫子也行!” 沈君弦应下,仅仅过了几息,他就带着一个活物回来了。 小望顿时面色铁青。 “你带什么回来不好?”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脑袋瓜子也嗡嗡地疼,“你……你为什么带只蛙回来?” 魔尊不喜欢蛙。 讨厌一切水陆两栖动物。 而沈君弦手里那只蛙丑的离谱,嘴巴咧到耳朵根,小望觉得这丑青蛙张开大嘴能一口把他头咬掉,两个豆大的眼睛和小望四目相对,他好像察觉到小望对他异常嫌弃,肥胖的身子往前一扑就要咬人。 小望无奈问道:“没别的了吗?” 沈君弦摇头:“没了……我在冰棺里面待了好长时间,这是我能接触的唯一的活物了。” 小望的头更疼了。 沈君弦看他那副头疼的样子,忍了忍,没把真相告诉他。 这丑蛙……是闵妄然养的。 小望看了一眼丑青蛙,又看了一眼沈君弦。 算了,丑就丑吧。 沈君弦和师尊走的很近,他把沈君弦的魂魄扔进青蛙里,而师尊又是个看脸的俗人,绝对不会喜欢这么丑的东西!沈君弦又是个祸害,扔在人堆儿里那就是个祸水,他得让师尊里沈君弦远一点儿。 此举正好疏远他们两个的关系! 小望想通了,也就不嫌青蛙丑了,他对沈君弦说道:“我会把这个活物当做容器,把你的神魂放入其中,而你的身体会归我使用。我去对付天煜门!事成之后自然也会将这副身体归还于你!” 沈君弦摇摇头,说道:“归不归还,对我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他隔着屏障,面对着另一边的人,仿佛看到了数十年黑暗中苦苦等来的一点希望。 “不管怎样,算我求你了,去救救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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