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鲸你说句话。” “他是天神。” …… 亓玙观摩手上的水瓶,言鲸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尝试去拧,不论用多大的力气,手勒红了都拧不开。 男人没有帮他。 “你不是言鲸。“ “他是天神。” “天神个锤子,天神裹得像粽子!”亓玙破天荒的爆了粗口,将矿泉水甩到地上。沙尘飞起,又拉起幕布。 “装神弄鬼。” “他是天神。” 这句话每隔一会儿就会响起,无论亓玙走了多远,“天神言鲸”都还是站在那个地方,而那瓶矿泉水,总能在他最渴的时候出现在他脚边。 很显然,这里不正常。 打不开的矿泉水,甩不掉的男人,追不上的绿洲,所有的事物都在痛击他早已麻木的灵魂和奄奄一息的躯体。 三天了。 答案摆在眼前,他必须承认“言鲸”是天神,否则这个局面将不被打破。 可他就是不想开口。 言鲸有很多秘密瞒着他,但言鲸不是天神。 没有天神会围着一个凡人转,更没有天神会入俗,会用钱,会傻乎乎拿刀划自己,会在意亲人的死活。 水是生命之源,能救活很多性命。 但天神不是他的救星,天神高高在上,不愿意开那瓶水不开就是。 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暴露的“天神”,哪来的胆子敢冒充他人。 “你,不是天神,更不是言鲸……” · 长久的滴水未进使他嗓子涩得疼,每呼吸一口都像是刀片在割。 亓玙睁开眼,自己居然正在一个房间里。房间什么装饰都没有,冷白色调实在让人开心不起来。 但周围吵吵闹闹,算是给这个房间增添了几分烟火气吧。他坐在一个沙发上,很渴,但不至于要他性命。 他得救了? 亓玙定睛,这里全部都是熟人。 有红姐,有江好,有陈引月,有步仙,有何觅,他们围坐在一起,激烈地讨论什么。 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而自己却走丢在沙漠里了? 仔细听听,他们好像在讨论系统? 亓玙想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但哪怕他向每一个人挥手,都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他插不上话。 言鲸也不在,言鲸去哪里了? “你们……”没有人理他,持续不断的讨论声让他无法说下去。 他选择拍了拍旁边江好,江好却不给他任何回应,没看到他似的,继续侃侃而谈。 这是为什么?难道自己不存在?难道自己已经死了?自己早就死在沙漠里了?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他们的嘴巴不停在动,可那些话就是进不了耳朵里。 等等,他们好像在说真相,系统的真相! 亓玙激动起身,真相,他知道真相!他知道什么真相?等等,必须再回忆准确一点。 他知道系统的真相!他必须告诉所有人,他们刚才的讨论是错的,完完全全错误的,只有他才知道真相。 “你们不要再说了。” 还是没有人理他。 “不要再说了,你们说的是错的。” 错误的真相,声音越来越大,攻击着亓玙的耳薄膜。没有人听到他的阻止,这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不能说!错误的事情说多了,就会变成正确的事。可那一切本身是错误的,会将所有的事情引入歧途。到时候正确,就是错误了。 他们先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你们不许说话。” 为什么没有人理他?为什么他不能改变这一切?这是一场灾难,灾难! “不许说话!” “你们给我闭嘴!” 他真的死了吗?他不希望他的朋友们被错误迷惑,他必须阻止。 “闭嘴!” “啊啊啊啊啊啊——闭嘴啊!” · 又会去到哪里? 亓玙开始害怕。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不知道自己的朋友们是否安好,不知道言鲸现在身处何地,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吃啊。” 是谁的声音? 亓玙睁开眼,是江好。 红姐也在,后面坐了陈引月他们。 “吃面,牛肉面,可好吃了。” 亓玙伸出手,晃了晃:“你看得见我吗?” 江好哈哈一笑:“哥你不会糊涂了吧,我怎么可能看不见你呢?” “刚才发生什么了?” “发生什么?”江好瞪着迷惑的小眼睛,“你不就一直坐在这里等面吗?” “等了多久?” “几分钟啊。” 不对。他在沙漠里逗留了好几天,转眼就在一个房间里遇到他们,可是没有人听得见他说话。 他差一点渴死,又面临崩溃。 现在,又是哪里? 景象模糊不清,亓玙面前放着一碗牛肉面。只有江好和他搭腔,红姐等人还是当他不存在。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江好也死了? 不,这没有逻辑。 “哥,吃面啊,再不吃凉了。”
第七十七章 做我男朋友 面? 亓玙低头,自己手上已经拿着筷子了。 牛肉面看起来很美味,让人拿不出拒绝的理由。瓷碗盛的,铺满了带筋厚切牛肉,红油点缀。 他再一次看到自己年迈时的岁月静好,不用管外界风雨多大,只一碗面,就可以吃到头。 他是否也该放下了?放下无法融入的人群,放下失踪的言鲸,放下去寻找真相。安定明明可以来的这么快又这么容易,干嘛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他用筷子挑起碗里的面条,往嘴里送。 可面条太滑了,滑到了他的腿上,红油溅了一身。 好烫。 他拍掉面条,又去用筷子夹。 这次夹了好几根,面条还是不听使唤,又滑了下去,滑到他腿上。 好烫。 他想吃面。 他重复夹面条的动作,面条也重复滑落,滑到他的腿上。 他的腿不知道被烫了多少次,他不想被烫了。可是他的手还在夹面条,他无法阻止。 安定的景象变成了噩梦。不,不是噩梦,是真实的疼痛。 他想停下,停不下来。 可旁边的江好还在大快朵颐,他好痛苦。 不只是肉体上的痛苦,无助感从内心滋生。那粒种子早就被播下,经受过一次又一次无法改变命运的绝望后,种子发了芽,开出痛苦的心花。 亓玙的腿麻木了。他衣服好脏,他浑身上下都好脏,都是甩不掉的红油。 他该怎么办呢? 为什么没有人帮助他?为什么没有人好好听他说话?为什么他要在这里吃面?为什么他只能在这里吃面?为什么面会掉落在他的身上?为什么?为什么他存在于这世上? 他,存在于这世上? 他,该不该存在于这世上? · 水。 矿泉水。 亓玙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小房间。这里好破,连门都没有。外面下着雨,风一吹,就有小雨滴飘到他脸上。 竹席配木桌,一盏残灯影影绰绰,香囊散发着幽香,还有茶壶冒着热气。 这里,好美。 “亓玙?” 是谁? 亓玙回头,那个人就在屋子里。他没有穿戴黑纱,一头长发被雨淋湿,卷毛挂在额前。 他走近了,身上泛着泥腥味,足够掩盖所有的香囊。 “亓玙,你怎么了?” 亓玙迟迟没有缓过神,他们两相对望,全世界只剩雨声嘀嗒。 这一次,会是假的吗? “你是?” “我是言鲸啊,你不认识啦?可怜我白白砸那么多钱,你现在倒好,翻脸不认人。”言鲸抱着手臂气鼓鼓道。 亓玙不敢上前:“我们,在哪里?” “我们?我们经历了几个梦境,然后就出来了。这是最后的地方,只需要等其他成员通过梦境,大家就可以一起离开了。” “终于结束了吗……” “对啊,”言鲸伸手揽住亓玙,“很可怕吧?我希望我能一直在你身边,我们永远都不要独自面对这些不好的事情。” “就当大梦一场,快点忘掉吧。” 湿发搭在亓玙肩膀上不太舒服,但亓玙并没有推开言鲸:“大梦一场……” “你梦到了什么?” “我?我当然是梦到你了。”言鲸得寸进尺,把头和亓玙靠到一起。 “我梦到你在沙漠里没有水喝,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说不了话也动不了,我更帮助不了你。我梦到你歇斯底里,没有人听你说话,你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我梦到江好让你吃面,可是面太滑了,一夹就会掉到腿上,很烫,但是你无法停下。” “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站在旁边,我多希望能帮助你,你的痛苦构成我的噩梦。” 亓玙太累了,靠在言鲸身上。两人站了很久很久,没有人动,就看着窗外的雨,茶壶的烟,仿佛时间过去好久,又仿佛只有一刹。 言鲸用手捧起了亓玙的脸,两人的目光疲倦却缱绻。 “我爱你,我只有你。无论现实还是梦境,我只有你。” “做我男朋友好吗?” 男朋友。 好吗? 他还要继续回避这个问题吗?继续像从前一样,心安理得接受对方的善意,等待着对方的离开,又期待对方再坚持一下下。 可,是人就会累。他累了,言鲸会累吗? “我累了。”言鲸深情地望着他,“我累了,不要让我再等了,做我男朋友,好吗?” “……”好。 不,不行! 言鲸不会累,言鲸只会一股脑向前冲,言鲸不会说出这种话! 为什么?他为什么变了? 言鲸的感情是缺失的,就和江好一样。他永远会习惯性的对一个人好,也会习惯性的推开他人,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他对不同人的定义之上,而不是由心。 他不会发自内心诉说自己的难受,但他会。 他会,他自己会!他自己…… “喝水吗?” 言鲸拧开矿泉水,递给了亓玙。 面前这个人,他,不是言鲸,是“天神”。是他自己的幻想,是他自己走不出的梦境,是他自己对自己的爱意,是他埋藏在心底最爱自己的那个人…… 亓玙接过水,“言鲸”柔情地看着他。 “呵……”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 “言鲸”以一个旁观者,能走过他所有的梦境,因为那就是他自己,他的心,具象化了。 告白是假,水也是假,他再一次遇到那个可以“拯救”他的天神。 他要喝下这瓶水吗? 喝下水,意味着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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