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摇头,“不是,主人的意思是,他前天欺负你了,担心你身体不舒服,在外面呆久了会难受,所以找个保姆跟着你。” “所谓保姆,就是我。”何夕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陈殊无语:“……随便你吧。” 正好公交车来了,陈殊投币上了车,何夕紧随其后。陈殊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就坐在陈殊旁边,嘴巴还不停的絮叨,一刻也不消停,“你不会以为坐车就能离开这座城市吧?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这么天真吧?” 陈殊烦得够呛,“你给我闭嘴!”
第二十一章 终号站 陈殊坐的这辆公交车走的是环城路线,就是沿着一条固定的路线在城市里绕圈,它也不进站,就这样一圈接一圈的、不知疲惫的环行着。 陈殊注意到开车的司机也是个伪人,难怪他一刻也不休息,也不觉得累。这种伪人要是放进电子厂去打工,白班夜班一起上,肯定能给老板赚不少钱吧,还不用发工资,说不定连饭都不用吃,真是极其好用的工具人。 于是陈殊就觉得西瑞尔觉悟很低,手里有这么多免费的青壮年劳动力,干嘛非得害人,就不能开个厂子,走上发家致富的伟大道路吗? 何夕在旁看着陈殊两眼放光的盯着司机猛瞧,仿佛明白了对方在幻想什么邪恶的事情,他默默的裹紧了衣服,吐槽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们人类比怪物还恐怖。” 公交车在沿线行驶时,逐渐远离了繁华的市中心,车轮下的柏油公路变成了布满尘土的水泥路,周围的房子也稀少了起来,而且看起来似乎无人居住。 坐了两轮环城公交之后,陈殊就发现一个离市中心最远的车站,站牌上写的是“终号站”。 当公交车行驶到终号站时,陈殊透过车窗隐约能看到远处的荒郊,但是非常模糊,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游戏里没有建模,只有一张贴图的远景。 虽然这里有站牌,但每次行驶到终号站,司机就会直接调转方向盘往回走,也不减速,也不停车,站牌下也从来没有乘客在等。陈殊喊了两声叫他停下,他也充耳不闻。 陈殊不信邪,他耐心的等着,当公交车再次靠近终号站时,陈殊忽然打开车窗,一个翻身,利索的跳了出去。他在地上就势一滚,便卸掉了冲力,稳稳当当的站起身,顺手拍了拍身上的土。 何夕:“我靠!” 他是真怕啊,万一陈殊摔伤了,别说是断胳膊断腿了,就算是有个小小的擦伤,西瑞尔都得让他死得透透的,复活的机会都没有。 何夕赶忙站起来,喊道:“停车!” 同为伪人,显然何夕的级别要更高一些,司机听话的踩下刹车,打开车门,何夕直接跳了下去,冲到陈殊跟前,抓着他的胳膊上上下下摸了一遍,“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腿疼不疼?” 陈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甩开他,“别动手动脚的,我没事。” 他扭头看着遥远的荒郊,那起伏的山峦、枯黄的野草地、茂密的树林,都和城市的景色格格不入。郊野和城市之间仿佛有一道分割线,而终号站的站牌就是分割二者的关键点。 陈殊定了定神,迈步向荒郊走了过去。何夕连忙跟上,“我警告你哦,前面可是禁区,不能随便进的,你想想清楚。” 陈殊冷笑,“闯的就是禁区。” 他加快脚步走着,走得越近,那些树木、山石就越清晰,而脚下的水泥路则开始模糊。 陈殊有种预感,这些山石和大树并非西瑞尔的造物,而是真实世界里的东西,也就是说只要一直往前走,就能脱离这座城市。 走着走着,一股白色雾气无声的从地底冒了出来,丝丝缕缕的,化成细长手指的形状,仿佛在挽留一般萦绕在陈殊脚边。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了一声,“陈殊。” 那声音听不出男女,也听不出是谁,但毕竟叫的是自己的名字,陈殊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就在这一瞬间,耳边忽然充斥起热闹的人声和音乐,眼前人影憧憧,他竟然回到了最开始上车的地方! 陈殊不可置信的愣在了原地,不远处奶茶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不断有汽车从他身边驶过,有司机嫌他碍事,摇下车窗冲他喊:“站在大马路上干什么,不要命了?” 陈殊恍惚了一下,他看向旁边熟悉的站牌,才终于确定,自己在一瞬间从城市的边缘回到了市中心,回到了最开始上车的地方。 何夕抱着胳膊在旁摇头叹息,“所以我都说了嘛,你走不出去的,真是白费力气。” 陈殊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的再次站到了站牌下面,当又一辆环城公交车驶来时,他又上车了。 何夕无奈的跟上,“你还真是不嫌累,再来几次都是这样的。” 这次他们仍然坐到了终号站,怕陈殊又突然跳车,何夕提前跟司机打了招呼,叫他在站牌处停一下。 下车之后,陈殊继续沿着水泥路向着郊野走去,白雾再次出现,缠绕着他的双腿,陈殊也听到有人在背后喊他的名字,但是这次他稳住心神,没有回头。 可即使如此,陈殊没走几步,眼前的景色便忽然变了,他再次被送回了市中心。 陈殊暗中握紧拳头,眉宇之间带着深深的戾气,“这又是那个混蛋搞的鬼吧?” 何夕嘴里叼着根草,像个痞子似的坐在马路牙子上,感叹道:“主人对你也是真有耐心,要是普通人闯进禁区,直接就杀了,也就是你,不打不骂,还把你送回来,你命真好啊。” 陈殊没说话,他又一次上了公交车,何夕摊了摊手,认命的跟了上去。 不管尝试几次,结局都是一样的,陈殊就这样面无表情的、一趟又一趟的坐着公交车,进行着一次又一次注定没有结果的尝试。 何夕跟在他后面默默的看着,他也不明白陈殊为什么要这样执着,明明前路渺茫,看不到一点儿希望,但陈殊却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命运,像一只困在渔网里的小鱼,非要垂死挣扎。 到最后天都黑了,天空中下起了小雨,路人们纷纷往家赶,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起来。 秋天的雨并不猛烈,但却很冷,凉意往人的骨头缝里钻。陈殊沉默的坐在站牌旁边的长椅上,微微弯着腰,低着头,双手交握着搁在膝盖上。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额前的碎发湿成一缕一缕的,雨珠落在脸上,慢慢滑落,让人分不清那到底是雨,还是眼泪。 他感觉很累,手脚都很疲惫,心里更是沉重,甚至隐隐有一点儿绝望,难道真的就像西瑞尔说的那样,他注定要困死在这虚假的城市里吗? 何夕都不忍心再嘲讽他了,他小心翼翼的劝道:“天都黑了,今天就算了,我送你回家吧。” 陈殊摇了摇头,“还有最后一班,末班车,我想再试一次。” “再试几次都一样,你走不出那道结界的,你根本就没办法跟主人抗争,力量太悬殊了,你违抗不了他,为什么就是不肯罢休呢?” 陈殊刚想说话,忽然视野中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抬起头,看见西瑞尔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形修长,银白色的发丝在路灯灯光下显出温柔的暖色调。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雨水如同珠帘一般顺着伞檐滴滴答答的落下。 陈殊没有理他,他也明白自己现在的样子太狼狈了,像只流浪街头的丧家犬,又可怜又可笑,简直就是不自量力的代名词。 见他坐着不动,西瑞尔无奈的走上前去,把雨伞遮在陈殊上方,又脱下外套,披在陈殊肩头。 他目光温和,柔声哄道:“好了,宝贝,今天玩够了吧,我们该回家了。”
第二十二章 无以为家 回家,这个词让陈殊身体微微一抖,他声音低哑的问:“什么家,哪里是我的家?” 西瑞尔怔了一下,随后他在陈殊面前半蹲下身,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栋大楼,某扇窗户在雨夜中亮着温暖的灯光。 他轻声说道:“宝贝,你看那里,那就是你的家,那是我们一起生活的地方。” 他耐心的说着,“你忘了吗,我们曾经一起布置那个家,你说不喜欢沙发原本的颜色,我们就一起去超市挑选新的沙发罩,我们还按照自己的喜好换了家具,有一次电灯坏了,你踩着椅子去换灯泡,结果不小心摔下来,正好掉在我怀里,我记得你笑得很开心。” “拥有这么多美好的回忆,难道那里对你来说不算是家吗?” 陈殊缓缓摇头,低声道:“不,那只是你的房子,不是我的家。” “我已经…”陈殊难以抑制的哽咽了一下,他用手捂住脸,深深的蜷缩起身体,话音中已然出现了哭腔,“…我已经没有家了,你明白吗,我的家乡已经毁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背井离乡,陈殊的家乡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是靠着大海的水乡,人们在那里过着慢节奏的生活。陈殊生于此长于此,虽然长大后离开了家乡,但退役之后还是回来了,他生命的起点和终点都在这里。 如果不是那场灾难,陈殊已经做好了在那里生活一辈子的准备。但是从地底爬出来的怪物们毁了那个地方,陈殊是孤儿,没有家人,家乡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归处,但现在他也失去了那里。 何夕曾说过,就算他能逃出去,也只能过流离失所的生活,其实他说错了,从一开始,从这场浩劫降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流离失所,他的人生已经失掉了归途。 西瑞尔握住陈殊的手,望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掉下来。 从这双眼睛里,西瑞尔能看到陈殊压抑着强烈的痛苦。 没有人不会因为失去家园而感到痛心,恐怕在陈殊得知真相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沉浸在了痛苦之中了,只是他天性要强,不肯表现出来,咬着牙强撑着。 现在两人又站在了对立面,陈殊不愿意被西瑞尔看不起,就更不肯露出脆弱的一面了。 西瑞尔仿若叹息一般,轻声说道:“宝贝,我明白你的心情,你现在一定很痛苦,外面太冷了,我们先回家吧。” 公寓内,陈殊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台灯,灯泡在玻璃台面映出一个模糊的暖黄色光环。 西瑞尔从衣柜里找了一件干爽舒适的睡衣,放到一旁,然后便伸手去脱陈殊的卫衣。 陈殊迅速的拍开他的手,警惕的瞪着他,“你要干什么?” 西瑞尔无可奈何,“我没有恶意,你的衣服湿了,一直穿着会感冒的,我帮你换一下睡衣。” “…你别管我。”陈殊拿起抱枕,收拢双腿,缩到了沙发的一角,扭开头不看他,似乎不愿意和西瑞尔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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