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傅百川拿着手机站在洗漱台旁边,脸色臭得仿佛吃了三斤屎。 * 小傅老板纵使有千百个不情愿,该去还是得去。 毕竟老傅是个狠人,说打断他的腿是会真的打断他的腿。 傅百川到锦玉华城B15栋别墅——也就是那栋凶宅时,言晏已经到了。 太阳刚落下不久,四周都还亮着,地平线上深红的夕阳已经褪色成了淡紫色的雾霭,向上渐变逐渐与深蓝色的高天相接。 言晏推开别墅的大门走了出来,手中拎着一袋垃圾,看样子是把别墅里面简单收拾了一下。 跟上次休闲随意的穿搭不同,这次他穿了一件白色唐装,隐约可以看见纯白的布料上有竹叶式样的暗纹。平安扣扣到了最上面,显得整个人人斯文俊秀、脖颈修长。 言晏推门那只手的手腕上还戴了一条红绳,上面串着两块白玉。衣袖雪白、手腕皓白、玉石莹白,唯独红绳的颜色鲜亮得有些扎眼。 见傅百川过来,言晏温和地对他一笑:“想必您就是委托人吧?还亲自过来一趟,真是太客气了。” 他将垃圾放进了垃圾桶里,不卑不亢地对傅百川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和煦:“我们进去说。” 傅百川不说话也不动,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言晏面色始终不变,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行为得体、礼数周全。 芝兰玉树生于庭阶。 这句话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傅百川脑海里挥之不去。 要不是事先知道这人是个神棍,说他是从民国穿越过来的谦谦君子傅百川都信。 傅百川又想起来他在小本本上给言晏记的仇,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进了别墅。 言晏敛了笑在后面跟着。 传言说傅天雄这个儿子是个不着调的二世祖,天天没个正形,就知道跟狐朋狗友聚众玩乐,最近才被他爹逼着接触家里的产业。 今天见着他顶着一头白毛、戴着墨镜,仰着那张不知道还以为谁欠了他八百块钱的臭脸从面前走过去,言晏算是明白了。 什么二世祖啊,这分明就是个二百五。 傅百川进去之后找了个干净椅子坐在了桌子旁边,言晏笑吟吟地坐在了他的斜对角。 ——矩形里最长的线段就是斜对角连线。 傅百川大概环顾了一下四周,见除了破掉的沙发皮和窗帘之外,大致都已经收拾干净了。 傅百川从小除了他爹就没人对他说过什么重话,二十年来顺风顺水也没受过什么挫折,就养成了少爷藏不住情绪的性格。 讨厌一个人的话,拿下牙呲别人这事儿毕竟不体面,但是阴阳怪气是实在忍不住的。 傅百川:“哟,你这服务还挺全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请的不是捕灵人而是家政呢。” 言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酌了一口,笑道:“你如果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可以加钱的。” 傅百川被他噎了一下,冷笑道:“你还好意思让加钱,这里变成这样不都是那天晚上你弄的吗?” 言晏捧着有些烫手的茶杯,笑容不变:“你刚才那样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傅百川:“……” 言晏道:“小傅总,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有敌意,但是如果不想来的话你走就行了,没必要在这里说难听话。” 傅百川:“你以为我是因为不想来才说难听话?” 傅百川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先是在当凶宅试睡员的时候闹了那么大一出,然后我爸在灵署内网上发布委托,剩十几秒截止的时候那个001突然退出让你顶单,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言晏眉梢微扬。 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傻。 言晏又喝了一口茶:“你说的第一件事的确是我工作失误,但后面那件……结局已经定下来了,过程没有意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傅百川沉默了几秒钟,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言晏:“?” 傅百川:“我还是觉得你其实就是个神棍骗子。” 言晏:“……” 言晏看着他笑道:“我和你都在这里了,你跟我说你是唯物主义者?” 傅百川争辩:“我是来找可以证明你在装神弄鬼的证据的。” 言晏跟没听见一样,慢悠悠地走过去拉开窗帘,边打量天色边道: “我记得有一种说法,当一个人特别恐惧某个事物时,就会下意识地否定它。哪怕理智上知道那是事实存在的,感性上也不会愿意相信,甚至会一遍一遍跟自己洗脑说那是虚假的。” 言晏笑容有些异样:“你怕鬼啊?” 傅百川从那一抹笑里面读出了被藏起来的、很深的嘲笑。 傅百川假笑道:“那可能让你失望了。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是真的半个字都不会信。” “时间快到了。” 外面最后一抹夕光也被夜空吞噬了。 言晏突然打断傅百川的话,拉下窗帘,神色有些严肃地说: “一会儿你就坐在客厅里不要乱走,上次那只鬼奴受了重创,短期内不会再过来。就只浴室里那一个的话鬼气浓不到哪儿去。” 傅百川:“不是,你说清楚,鬼奴是什么?就算有鬼不是也只有你从浴缸里扒拉出来那一个吗?” 言晏言简意赅:“跟你说不清楚。” 傅百川:“……” 言晏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一把抓过了傅百川的手。 傅百川双手干燥温暖,突然被言晏冰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往后猛缩。 傅百川:“你干什么……” 言晏抓着他的手,把手腕上串着玉的红绳撸到了他的手腕上。 “红绳和玉都是辟邪的东西。” 傅百川比言晏高出半个头,言晏要微仰着头才能直视着他的眼睛: “不仅如此,这个手绳里面还藏的有符咒,是灵署发给我们保命用的。今天晚上大概率会比较安全,但万一有什么意外,这东西可以保你平安。” 傅百川垂眸看着手腕上的红绳,有点愣愣的。 他刚刚对言晏冷嘲热讽,说的每一句话都并不好听,言晏竟然把保命的东西给他。 以德报怨诶。 傅百川有些别扭地问道:“那,你怎么办?” 言晏收回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是没有自保之力还怕鬼的小青年,这点小事,用不着的。” 言晏:“而且,你是我的甲方那金尊玉贵的儿子,真缺胳膊少腿儿了以后我竞标就更难了。” 傅百川:“……” 那点感动的话瞬间就被傅百川咽了回去。 天彻底的黑透了。 言晏道:“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去浴室看看常安宜。” 傅百川:“!” 言晏是打算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把他一个形单影只双十年华一朵花一样的五好青年留在这个空荡荡阴森森鬼兮兮的凶宅空旷的客厅里? 他不能接受! 即使内心戏如此丰富,傅百川面上依旧端的一副冷酷桀骜:“你把甲方一个人晾在这里?” 言晏:“我认为我的甲方看起来生活应该可以自理。” 傅百川:“……” 言晏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头也没回地对他摆了摆手:“别怕,真有什么鬼啊怪啊的也没啥,反正你又看不见。” 傅百川:“我都说了我不怕!” 言晏不再理会他,敛了神情慢慢推开了浴室的门。 水管弯折处依旧有水珠在滴答滴答地落下来,漆黑长发的女鬼依旧泡在浴缸半透明的血水里。 言晏上次被鬼奴偷袭,没有来得及细看。 他轻轻地把脸朝下的女鬼翻了过来。 修为低的鬼外形都会维持着刚刚死亡时的状态,这反而方便了言晏进行“尸检”。 常安宜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没有什么虐待痕迹,只手腕上有一道刀割出来的疤痕。 那一刀割得很深、很果断,可以看出来常安宜自杀时有多么果断决绝。 言晏抬手虚抚过她脸上狰狞的缝线和符文 ,沉默许久之后拿着自己的背包、顺带搬了个凳子坐到了浴缸旁边。 他掏出了笔记本电脑和一个数位板。
第5章 言晏坐在常安宜旁边,一笔一划地用数位板把她脸上的符咒画了下来。 有时候常安宜会百无聊赖地翻身翻成脸朝下,言晏就非常好脾气地再手动把她扒拉回来。 言晏在这之前已经反反复复将别墅检查了很多遍,结果做事的人处理得很干净,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 但是,缚灵需要用到的“魂线”虽然取自被封印的鬼魂,“魂针”却需要施咒者生生撕下自己魂魄的一角凝炼而成。 不同的“魂针”在魂线旁边生成的符文是不一样的。 因为现在鬼气淡薄拍不了照,言晏只得将常安宜脸上的符文描下来,好跟母亲脸上的符文做一个对比,这样就能确定施咒者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即使不是同一个人,稍费些力气也可以通过符文推演出施咒者的生辰八字,虽然不能直接确定目标,却可以缩小一下范围,姑且算是现在唯一的一条线索。 刚刚他琢磨对策的时候,忽然发现他在灵署排名靠后这一点还有个平日里想不到的好处。 ——来自比他强的人的鄙视。 倒数第一,一听就水平低、好欺负、柔弱且不能自理。 如果这样的他对外散布出消息说发现了指向幕后黑手的线索,那个豢养厉鬼当鬼奴的人能坐得住? 拿自己当鱼饵坐一会儿钓鱼台,他就不相信虚到对常安宜使用缚灵禁术的人能坐得住。 言晏想着今天先把常安宜脸上的符文描下来,明天再开始钓鱼执法。 毕竟傅家那个小少爷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在明处敌在暗处,万一今天晚上把人引过来了顾不上他,只会平白多惹许多麻烦。 * 言晏安安静静地抱着数位板坐在浴缸旁边,刚画了半个小时就听见了傅百川外面挠门: “哎,你还活着吗?” 言晏聚精会神地画图:“嗯。有事?” 傅百川整个人都趴在门上:“你在里面也没什么动静,干什么呢?” 言晏懒得应付他,信口胡诌道:“搞艺术。” 傅百川:“……” 客厅里有扇窗户没关严,漏了一条缝,每有一阵冷风飕飕的从窗户缝穿过去,都会带着窗帘轻轻摆动。 大部分家具上面都盖着白布,是有沙发、茶几和椅子是露在外边的,整个屋子看起来空旷而阴冷。 傅百川一个人待着,各种经典鬼片场景都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越坐越害怕,就想来找言晏说话添点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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