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珄敲敲兜里的玉石,正在床上晾肚皮的犼打滚儿一骨碌,瞬时化成白光钻进玉石里。 “走吧。”闻人珄对张错说。他走过垃圾桶,将嘴里的烟吐进去。 “......你......”张错看了看垃圾桶里的烟,有些怔愣。 “你不是不喜欢烟么。”闻人珄过来拉张错一下,随口小声嘟囔,“之前还掐过我烟呢。” 张错一下就乖巧了,老老实实被闻人珄叼着走,像只温顺的大猫,刚舔了甜头,悄摸悄跟在主人身后,偷偷回味。 闻人珄觉得有点好笑,他抽出房卡关好门,收胳膊的时候顺势一抬手,不自觉摸了摸张错的脸。 流氓耍得可谓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张错眼睛明显睁大,一对儿耳廓刷一下泛红。 闻人珄觉得更好玩了,忍不住低声笑起来,不吝黑了自己一记:“抱歉啊,手太欠,没忍住。” “你......先生、你......”张错不知道说什么好。 闻人珄摇摇头:“走了。” 他拉着张错衣袖,拽人往楼梯下走。心说——真没想到,张错上来阵儿竟能这么纯,比十来岁的小姑娘还讨人。 分明是个黑心眼的小骗子,到现在还有事情骗他,而且,张错绝对不会和他说实话。 闻人珄心下是有猜想的。比如七十年前张错的死。张错不愿意说,一定有原因。 张错嘴硬,还会骗,问了白搭,但闻人珄一定会想办法知道。 拉着人下楼退了房,推门出去,正对面就停着一辆白色大吉普。 刘小壮也不知道开谁的车,这车特别敞,能直接溜去越野,后头有两排座,空间非常富足。 闻人珄走上前敲了下驾驶座的窗户,刘小壮立刻放下窗,探出一张笑脸来:“珄哥。” 他看到闻人珄身后的张错,眨眨眼:“哎?这位?你......我们之前也见过吧?在警局?” 张错作为一个男人,长相太打眼了,又留了一头罕见的长发,想记不住都难。 “嗯,他之前去警局找过我,我们昨天在这边有点事,现在你把我俩一起送我家就行。”闻人珄言简意赅。 “哦,好。”刘小壮果然脑子里馅儿不多,半点没多想两个大男人在这犄角旮旯的小旅店过了一夜是为什么事。 他没有挖人隐私的欲望,反而对着张错傻笑:“真巧。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呢,你真漂......那什么,你真俊。” 刘小壮觉得说男人“漂亮”有点偏颇,不太合适,尤其他和张错还很陌生,不过......他还是在心里多补了一句:“比女人还漂亮!” 相比刘小壮,张错就沉着多了。他礼貌地朝刘小壮点个头,淡然道:“麻烦了,多谢。” “快上车!”刘小壮赶紧说。 闻人珄和张错一起坐进车后座。 这大吉普空间够大,前后座离得挺远。刘小壮不讲废话,闻人珄上车后落得安静,仗着前后距离,挨到张错跟前小声咬耳朵。 “你联系闻人晓眠了吧?”闻人珄问。 “嗯。”张错点头,小声说,“晓眠说,今天晚上到。我让她,去家里。” “嗯。”闻人珄盯向张错左肩,“还疼吗?” “先生。”张错笑了下,“你今早......问过三遍了,不疼。” 闻人珄眯眼睛,突然起了心思,他问:“是真的不疼,还是我问了三遍才不疼的?” 张错懵了一会儿:“我......我没听懂。” 闻人珄啧一声:“装笨啊?” 张错这次是真没想明白。 或许他骨子里就犯卑闹怯。上辈子......是他对不住先生。先生上辈子是要他走的,他不要他。 不要他了。 与他生死相隔。不要他了。 张错从根儿里怕,从底子里慌。何况心中有愧。 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先生,你、你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分明、惹你生气了。”张错闷着气声,“但你、却对我很好。” 巫鬼的事,他让闻人珄很生气。他了解这人生气的样子。要不是真怕闻人珄又转身不要他,他昨晚也不会情急之下直接装晕,扯这种下策...... 闻人珄只觉得张错需要调教,不仅骗人这一点,这小子的良心实在没几两能称。 于是闻人珄似笑非笑,很小声问:“怎么?上辈子你惹我生气,我就对你不好了?” 张错安静了两秒,摇头:“没。” 闻人珄哼笑一声,他多看了眼前面驾驶座的刘小壮。 尽管车里宽敞,他和张错都控制着音量,但说多了闻人珄还是担心被刘小壮听见,所以便掏出手机,搁备忘录里打字。 手指快速戳着手机,戳完递到张错眼皮底下。 闻人珄写了一段:“既然你总琢磨,我就再和你多说几句。巫鬼的事你骗我,套路我,我的确生气。但我不至于不长脑子,不识好歹。当时情形紧迫,你一心要保护我,跟着我,实际也救了我很多次。你对我好,我还一直给你甩脸子,没这种道理。” 闻人珄贴着张错耳朵,几乎用气声说:“而且昨晚我也说过了,现在没心思生气。” 他顿了顿,心说抛开乌烟瘴气的不谈,男人怎么都不能磨蹭,他也一向是随心所欲。 所以他又多一嘴:“无论如何,我真的心疼你。” 既然心疼,哪里舍得。 所谓生气,闻人珄昨晚守在张错床边想了一夜,基本是想明白了。 张错从遇见他开始,时间不长,但总在受伤,甚至不惜为了保护他,偷偷做他的巫鬼。 如果换成闻人听行,闻人听行会好好护着阿错。不可能会......不,不对。 闻人珄又想,闻人听行也没有护好阿错。不然张错怎么就成了死魂灵?怎么就孤零零一个人等了七十年? 不管是闻人听行还是闻人珄,不管是灵脉强大的巫族家主还是现在没有记忆的废物,他都没有护好张错。一次都没有。从来都没有。 作为一个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委屈自己心上人。 说到底,闻人珄是和自己置气。那股子暴躁的别劲儿,大多数是对他自己的。 想来张错骗他,有事瞒他,也大概是为了他。闻人珄不愧是玲珑心眼,双商在档。 他信张错对他的心意,便知道张错绝不会害他,只是为了他。 张错该有多怕啊。当年,眼睁睁看着他死,独活七十年,无依无靠,行尸走肉。 闻人珄曾经只是想一想,可自从中了勾魂鼓那幻象开始,他大约摸来点感同身受在心里。 他知道自己恐惧的程度远不如张错,但他只是想想那幻象,就心痛如刀绞,浑身冰冷。 他的阿错,到底是怎么挨过来的?谁敢形容呢。 天上高挂的太阳勃勃生机,放肆地挥霍那永恒的生命力,透过车窗,扎得人眼疼。 闻人珄侧头眯起眼睛,又扭脸看了眼张错,然后默不作声偏一点身子,挡住朝张错/射/去的刺目日光。 张错原本因为闻人珄的话还在发愣,忽然感知光芒黯淡,脸皮不再被日光刺烫,他转过脸,望向闻人珄。 这人替他挡光,阳光在他周身描出一层细腻的毛茸茸勾边,张错只觉得他凝视自己的样子很不真实,仿佛神话里至高无上的天神轻轻看一眼三俗尘埃。 浑身的血液一刹那放缓流速,心跳特别轻,很慢,让人瞬时认为能将这一刻活成天长地久。 爱上一个人也有这副样子。砰然心动血脉灼烧是一面,岁月静好如嗔似梦也很常见。 一颗心左右不过为了他。 为了他而已。为了他,什么都好。 他在,就是最好了。
第66章 昨晚盯了一夜,今天又盯到入夜。 刘小壮车技稳当,下午两点刚过,三人便进入市区,很快到达闻人珄家。 这一路走,他们跑的高速,也没来得及找地儿吃东西,这下到点儿,按理说闻人珄应该留刘小壮请一顿饭。但张错还伤着,他着急领人回家,显然不会有这心思。 闻人珄和刘小壮颇熟,也不客气,直接下车拍拍车窗:“小壮,今天我还有事,很急,就不招呼你了。等过段时间忙完了,和你们孟队一起请你吃饭。” “嗨。珄哥你太客气了!”刘小壮并不在意,“当初在山上,珄哥对我那是过命的照顾,这点小事还算颗芝麻呀!” “行。”闻人珄笑笑,“那你接下来好好休息吧,多去玩玩,别糟蹋了轮休。” 刘小壮嘿嘿傻乐:“珄哥再见,有空联系。” 他歪头抻出视线,也和张错摆摆手:“再见。” 张错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等刘小壮溜着一车屁股灰色尾气跑走,闻人珄脸上的笑倏而收敛,他拉起张错:“快,回家。” 带着人进小区,直奔单元门,刷卡进了电梯,闻人珄侧过头仔细打量张错的脸,看着看着,耐不住皱眉:“我怎么觉得你脸色比之前更差了?” 闻人珄关心地问:“难受吗?” “没事。”张错摇头,右肩微微抵靠电梯门,“还好。” 闻人珄不说话了,等电梯“叮”一声到达,闻人珄大步迈出去,掏钥匙开门。 狗耳朵一向灵巧,门一推开,黑莲花那颗倒霉催的煤球脑袋就拱出来,它嘤嘤叽叽地来蹭闻人珄脚踝,闻人珄没睬,反而不轻不重踢它一屁股:“离远点。” 白娘子也在家里耗了这些天,矫情精多日只见保姆阿姨喂养,不受主子撸毛,基于对闻人珄的念想,自然也要钻过来讨好,尤其它格外喜欢张错,瞅到张错,便作势要扑,闻人珄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它,给扔一边和黑莲花对对碰。 “你俩滚远点!别碰他!”闻人珄简直是在两只孽畜的围攻下护着张错进门的。 “没关系。”张错盯着闻人珄看,“先生你、别、别凶它们。” “不凶它们,等猫爪子抓到你伤口怎么办?”闻人珄啧一声,鞋也没换,拽着张错直奔自己屋。 “去我屋里吧。”闻人珄说。 他屋子大一些,等闻人晓眠过来取镇魂钉,会方便很多。 闻人珄一言堂,丝毫没有和张错商量的意思,把人扯进自己屋后,转过身飞快踢两脚,将白娘子和黑莲花成双怼出房门,然后毫不讲情,“砰”一声给房门踹上。 黑白二畜不知所措,不被临幸就罢了,竟还莫名其妙吃了闭门羹,委屈地在门口一个赛一个叫嚎。 闻人珄铁石心肠不管不顾,只顾走到张错跟前。他怎么瞧怎么觉得张错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嘴唇也已经丁点血色不见。 闻人珄眉头紧锁,伸出胳膊,手背碰了碰眼前煞白的脸,他一愣,登时瞪圆眼睛,探一把张错的额头。 “你是不是发烧了?”闻人珄又摸摸自己脑门儿,确定张错的确有点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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