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里安非常不小心地同军方的精锐部队碰了头,他们在这里埋伏很久了,在道里安露头的瞬间就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并且他们的武器也更加先进多样,道里安中了有毒的烟雾弹,这让他丧失了大部分的感官,而正是在他受困的那一刻,激光擦伤了他的尾巴。 “嘶——!!” 这声代表疼痛的吼叫并没有多少攻击力,道里安已经被这只部队追击了快一刻钟,他筋疲力尽,遍体鳞伤,紫红色的血液弄脏了他白色的尾巴,叫他看起来格外狼狈。 不要忘了,他只是一条新生没多久的幼年人鱼,纵使人鱼的力量是人类的数百倍,新生的躯体仍旧非常脆弱。 道里安勉强干掉了两个人,不过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他被枪弹追赶着上了研究所的顶楼,接着再无处可逃——他们为了抓捕道里安,将整个研究所封闭成了一座钢铁囚笼。 道里安的体力不够用了,他在毫无遮蔽的长廊里四处逃窜。逐渐地,他的动作变得缓慢,血液让他的鳞片打滑,难以攀附在墙壁上,在某个瞬间,他突然一阵目眩,眼看就要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 虽然道里安清楚自己不会轻易死去,但他不甘心自己再一次落到这些人手里。 然而,预想中跌落在冰冷地板上的疼痛感并没有来临,道里安被一道银灰色的影子接住,并在几个跳跃后躲进了一间不知何时开了门的实验室里。 金属门很快在身后闭合,房间里还有三名研究员,他们明显都失去了神智,表情空洞,刚刚替他们开门的正是其中一人。 但道里安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 他感到自己被人温柔地抱在怀里,接着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板上,有一只手撩开他的长发,轻轻抚摸他花瓣似绽放的耳朵尖,又用指尖勾起他尾巴上的侧鳍,像撩开他的裙摆。 西尔维抵住道里安的额头,与他隔着一段若即若离的距离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我的道里安……” 道里安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的银尾人鱼,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可他的嗓子被堵住了,舌头也打了结,现在他除了像个傻瓜似的盯着眼前的爱人,什么也做不了。 好在人鱼并不需要通过语言沟通。 道里安的头发触手自发地朝西尔维探了过去,像在索要一个拥抱。 西尔维的触手迎了上去,和道里安的紧紧交缠在一起。 在那个瞬间,他们交换了如浪潮般汹涌的爱意和思念,以及隐藏在心底无尽的苦涩和哀伤。 太久了。 他们分离得太久了。 太阳的直射点已经离开了北半球,鲑鱼开始洄游,灰鲸向南迁移,棕榈树泛黄,莺萝也即将凋谢。 他们错过了一整个夏天。 道里安凝视着西尔维那深情的银灰色眼睛,几乎要当场哭出来。 而西尔维,他正怜爱地欣赏着新生的爱人,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 “道里安,漂亮,可爱。” 当他发现了道里安尾巴上的紫红并非鳞片上的花色,而是从伤口流淌而出的血液时,他顿时暴躁起来,头发在空中狂舞,眼睛也染上血色。 “他们弄伤了你。”西尔维龇起了獠牙。 但道里安没有允许对方将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他猛地扑进西尔维怀里,咬住他的嘴唇。 拥抱,抚摸,深吻。 再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相爱,这天地,这伤痛,这鲜血,都是鉴证。 当然,现在并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虽然西尔维控制着研究员从内部锁定了金属门,但外头的人显然有更多办法。听门外的对话,他们在向马格门迪和罗伯特申请更高权限,这样一来他们甚至不用费工夫破坏金属门。 西尔维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道里安的情绪变化,他嗅着爱人散发出的冷酷杀意,探出自己蛇信一般的舌尖在他的耳鳍上轻轻掠过。 仿佛魔鬼诱惑的呢喃,西尔维在道里安的耳边轻声道:“他们,还在这间研究所。” “我知道。”道里安在说话间露出锋利的牙尖。 不需要更多语言,他们在刹那间明白了彼此的意图。 房间里的AI系统提示大门锁定已被破解,在一场恶战开始前,西尔维紧紧贴上道里安,从身后拥住他,哪怕他的体型比道里安整整大出一圈。 道里安一边警惕着门外的动静,一边纵容了伴侣的撒娇,亲吻他的下巴,接着道里安便听到身后这只庞大又凶残的人鱼用曾经作为“笨蛋实验体”的黏糊糊的声音说: “道里安,求你,救救我。” 道里安忍不住笑出声,他曾对西尔维无辜的伪装痛恨不已,但此刻他的内心却涌起了泛滥的爱意。 “我会的,宝贝儿,我会的。” 随着一声清脆的叮声,隔绝着两个世界的金属门缓缓敞开,道里安和西尔维对视了一眼,一起冲了出去。 轰———— 钢铁墙壁沉闷的低鸣昭示着对战的激烈,一刻不停的枪击声偶尔伴随着惨叫远远出来。 “我要离开这儿,立刻,马上!” 让罗伯特崩溃的当然不止是西尔维的出逃,还有地下实验室里的那群人鱼。 有人帮忙打开了地下实验室的所有大门,那群人鱼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地来到了地上,他们像死神一般在这座建筑里游荡,专门捕杀穿白色制服的研究员,转眼间他们已经“清空”了一楼的所有活人,监控画面里到处都是残肢和鲜血。 人鱼在报复,在屠戮。 罗伯特太清楚自己曾经对人鱼做过什么,他绝不能叫自己落在那群生物手里。 “冷静一点!军方很快就会来支援!Fuck!” 马格门迪拼命操作着终端,试图和军方的人取得联系,但那该死的东西总是提示他设备故障。 罗伯特指着他的鼻子大吼:“闭嘴你这杂种!还不都是因为你!我们本可以在事故发生的初始就离开这间研究所,但某人摆出一副大局在握的模样,认为凭借我们几人就能轻松摆平一场人鱼的暴乱。哈!军方的精锐部队?他们甚至连道里安一条人鱼都搞不定。” “我?你当初求着要我投资你的医院时可不是这副嘴脸,罗伯特,要是没有我拉你入伙,你他妈现在还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庸医!”马格门迪的脖子涨得通红,他恨不得现在就把罗伯特扔到楼下去喂人鱼,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不乐观,偏偏罗伯特这蠢货还要搅局。 “你怎么敢?!” 眼看两人即将爆发一场争吵,安保总长塔克不得不在此时站出来:“人鱼很快就要上来了,我们得尽快去顶楼。” 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离开时机,楼下的出口全部堵满了人鱼,现在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去顶层天台的停机坪,那里有几架飞行器可以供他们逃走,虽然会碰上与部队交手的道里安,但有军方的精锐部队掩护,他们应该能顺利离开。 于是马格门迪和罗伯特停止了对骂,同安保队伍一起前往顶楼。为避免被困在电梯里,他们选择了步行,好在这栋楼并没有太高。 和隔着一道墙的疗养院不同,真正的康斯比研究所在刚开始建造时就将隔绝海水列为了头号目的,因此它本质上就是个陆地上的钢铁堡垒,如果有一天海平面继续上涨,淹没了这栋建筑,它也可以成为另一个费迪南海洋研究所在水下平稳运作。 而这一点此刻却成为了马格门迪等人逃命的巨大障碍——他们甚至找不到一扇能跳楼的窗户。 在楼梯间这样的密封空间里,任何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台阶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告,白炽灯发出滋滋的声响,平等地给每个人的脸刷上一层毫无血色的白。 罗伯特数着自己的脚步,突然忍不住小声问:“为什么这么安静?” 因为他的提醒,人们终于意识到头顶没有交战的枪声了。 再往上两层就要抵达这间研究所的顶层,但人们都不敢朝上走了。 “他们抓到了道里安,当然停止了进攻。”马格门迪这样说,但脚下纹丝不动。 “需要有人上去看看。”罗伯特说这话时将自己躲在了最后。 安保队伍里的几人互相看了看,没人动作。 砰! 突然从楼下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吓得楼梯间里的所有人血液倒流。 塔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指挥着自己的下属说:“我带人上去看看,等我们的消息。” 队伍很快少了一半的人,剩下的那部分躲在楼梯间里静静地等待,他们听见塔克等人打开了顶层的楼梯间大门走了进去,接着再没有任何动静了。 搜索探查需要时间——罗伯特打赌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但他很清楚,他就是知道,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十多分钟过去了,焦躁正折磨着每一个人的内心,就在众人以为塔克等人已经遇难时,顶层楼梯间的大门传来被推开的响声。 嘎吱—— 在人们的预想里,接下来必然该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要么告诉他们顶层是安全的,可以离开,要么告诫他们危险,再另想办法。 但寂静再一次灌满了整个空间。 并没有任何人从顶楼下来。 恐惧在人们的汗毛上跳舞,极度紧绷的神经让手脚不受控制的颤抖,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那是霉菌,汗液,血液,再佐以惊恐与惶然的混合气味。 马格门迪朝其中一名黑皮肤的安保示意,叫他上楼看看,后者尚在犹豫之中,马格门迪却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气氛在刹那间变得紧张起来,恐惧与愤怒的转化只在一眨眼,但安保别无选择,这是他的工作,他得靠保护这群狗屎一样的有钱人活命。 人们目送着黑皮肤安保朝楼上去了,他故意发出了很大的动静,脚步声响彻整个楼梯间。很快他抵达了顶层,推开门走了进去。 而等他离开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这表示刚才那声“嘎吱”并不是有什么东西进入了楼梯间,否则刚才那名安保不会就这样轻松经过。 现在队伍里只剩下六个人了,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如果安保继续减员,恐怕就无法保护马格门迪和罗伯特的安全,他们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而更糟糕的是,楼下的楼梯间里传来激烈的动静,有人闯了进来试图逃命,但很快就被紧随而来的人鱼杀死了,他的惨叫在金属墙壁上反射,回荡,最终如同铁丝一般插进所有人的耳膜。 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们一起上去!”罗伯特竭力压低声音,“继续呆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这话几乎就意味着叫剩下的几名安保替他们送命,好为他们争取时间前往顶楼的停机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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