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瑶每日上朝,总是秉承着“只要不是把我脑袋砍下来送给谁的事,都不算大事”的思想。 于是无论是什么国家大事,还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总是非常敷衍,于是就有人看不过去了。例如这位左丞相,就是看洛瑶非常不爽的典型代表人物。 “陛下,老臣以为太尉手握兵权,若其有反心,势必会毁我天浩百年基业啊!臣恳请陛下尽快收回太尉所持有的一切兵权,保我天浩天下安定!” 说话的这位左相,从许久之前,就已经对这位将当初那没有旁人支持的六皇子元瑾扶上皇位的少傅洛瑶非常不爽。 不仅如此,元瑾未登基前,他看元瑾也很不爽——不过是一个蠢笨到家的皇子,怎能撑起一个国家?! 他自以为是的认为,是因为洛瑶,元瑾才会在招待别国使臣的宴会上,抢当时的太子元夜的风头。 他又自以为是的认为,元夜因为被元瑾抢了风头,害怕丢了太子之位,才会为了保住地位犯了大忌,让元瑾有机可乘,得以坐上皇位。 他甚至认为,若是元夜未曾废物,他最看好的学生洛初也不会在元瑾登基那日被打入天牢。 然而事实,并不是他想的这样。 当年,洛瑶顶着个少傅的名头,被先皇单独派去教授元瑾,他发现元瑾其实并不像传言中的那般痴傻,反而特别聪明,一点就通。 于是,他为了防止元瑾被他那些心怀鬼胎的兄弟们迫害,便让元瑾多忍一时。 再者,先皇将他派去教元瑾,也是为了让洛家子弟少一分接触朝政的机会,一个年纪轻轻便位及左仆射的洛初就已经有够他头疼的了。 但他却没有料想到,元瑾在正月里招待异国来使的宴会上,不慎打翻桌上酒器以致玉器破碎,引得先皇震怒,元瑾却不紧不慢的说这乃是“岁岁平安”之意,表示天浩的百姓长久平安,天浩王朝长盛不衰。 先皇听了,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心中那团怒火“噗”的一下就被扑灭了,当即便赏了元瑾及其少傅洛瑶诸多珍宝,并当场答应了元瑾的一个请求。 这便是丞相所认为的抢风头。 至于元夜为了保住地位而犯大忌之说,便是元夜讲元瑾约到荷塘边,怂恿元瑾放弃夺位,谁知元瑾油盐不进,元夜一气之下便伸手推了他一把,正将人推下荷塘。 而这一幕又正巧被洛瑶和巡逻的禁卫军看撞见了,洛瑶便让禁卫军站着做见证,自己赶忙跳下去把人救了回来。 于是太子因残害手足被罚禁足三年,然而三年才过了一年半,先皇就病危驾崩了,于是左相就成了老大,第一件当然是把元夜放出来再将元瑾和洛瑶往死里整呀! 而洛瑶他哥洛初,作为左相的门生本该是站在老丞相一边,但洛初最终站在了弟弟这边。 洛初假借兄弟不和露出破绽,在千钧一发之际冒着生命危险将剑递给弟弟,假装受伤放弃抵抗,将自己的人给了洛瑶,助他一臂之力,最终把元瑾送上了皇位。 元瑾不知其中缘由,他登基后,顾及左相一派的老臣地位和办事能力,没有将其赶尽杀绝,只将洛初一干人等关进了天牢。 这也是为何洛瑶一定要将洛初救出天牢的原因。 只是,不必再同元瑾说起罢了。 再说朝堂。 左相此话一出,便引来诸多大臣的连声附议。龙椅上的元瑾双眉紧蹙,龙袍下的双手也早已握成了拳状。 洛瑶在心里默默的算了算,这已经是本月第二十次了,本月除去两日休沐也才二十日!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唉——丞相每日都重复同样的一句话,难到不嫌麻烦么?”他悠悠然开口,忍了这老东西十九次了,明日又是休沐,他才不忍! “老臣不过是实话实说,太尉总不能不让人说实话。”左相转过身子看着他,混浊的声音像挤出来似的。 洛瑶淡淡一笑,道:“我是手握兵权不假,但瑾儿也是由我一手送上皇位的,丞相凭何认为我会有反心呢?” 在这朝堂之上,敢直接称呼当朝皇帝名字的人,除洛瑶外,别无他人。 不敢,也不能。 左相重重的哼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那层人皮壳子里揣着的到底是红心还是黑心!” 洛瑶揣着手,笑着回应:“自然是活蹦乱跳的良心。” “够了!”元瑾一锤龙椅,“太尉如何朕自然是清楚的很!左相日后不必再说了,朕乏了,退朝!” 元瑾一挥手,结束了这场闹剧。 “恭送皇上……” “洛瑶你给朕过来!” 洛瑶无奈的耸耸肩:“臣,遵旨。”
第10章 榭亭 御书房内。 “阿瑶,丞相再如何说也是两朝老臣,现下的情况你也知道,着实是找不到有才之人可以替代他……”元瑾停下手中的御笔,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看着面前你穿着朝服面无表情揣着手的青年,语气中带上了请求的意味,“你……你便多忍些时日,可好?” 从洛瑶进御书房到现在,连一个子儿都没蹦出来过,倒是元瑾已经自顾自的在那说了许久。 他只杵在那里,跟个木头柱子似的,这会儿听到这话,不禁嗤笑一声:“呵,果真是风水轮流转,竟是轮到你来叫我多忍些时日了。” 元瑾脸上浮现出一种怪异神色,他犹豫半晌方才抬眼去看御座下那人,看了半晌又战战兢兢开口:“阿瑶……你……” “你且放宽心,我自有分寸。”他抬起一只手,随意摆了摆,不再多言。 他可没这闲心,叫让他再次自己一个人跟几十人、甚至是几十个家族对着干,这不是明显吃饱了撑的慌么? 再者,好不容易才把元瑾推上帝座,本想着可以消停一会,不想却被派去西北打越引小国的喽啰,又是没得歇。 尽管他班师回朝后,便跟告老还乡似的什么闲事都没有,但要让他用那闲功夫跟人对着干,倒还不如让他跟洛初一起在府里钻研钻研那些模样奇特的糕点来的实在。 他向右走了几步,随意坐在一边放着的椅子上,右腿架在左腿上,一只手随意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来回摩挲着腰间佩戴的一枚珏,若有所思。 元瑾看着他的模样似乎是厌烦了他,心里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一股不自在的酸味,那股劲直挺挺从心底的往上窜,窜到喉头,不一会,竟是不自觉的落下泪来。 洛瑶半晌后方才思考完,回过神来时,才忽然觉得跟前的少年帝王已经许久未说话了,便悄悄抬眼望去。 这一看,可真不得了了,这这这……这小兔崽子竟然敢在他面前哭了! 他的暴脾气“蹭”的一下就蹿上来了,开口就是一阵数落:“哭什么!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你权给我当作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了?!” “瑶瑶……我……我没有,我……”元瑾本来还是没声音的抹眼泪,被他这一吼,反倒哭的更凶了,抽抽哒哒断断续续的胡乱辩解,竟是连对洛瑶的称呼都改成早几年的了。 那时候,洛瑶第一次见着那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元瑾,刚到书桌边坐下,元瑾就抓着他放在桌上那只手臂的衣袖,两眼放光的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十七岁的少年洛瑶看着这没比自己小多少却比自己天真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小孩儿,忍不住伸出手揉揉他的脑袋,温声道:“回殿下的话,臣名曰洛瑶,日后便是你的少傅了。” “那……我是否该叫你少傅大人?或者是……夫子?”元瑾坐在桌前,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袖子不放手。 洛瑶弯眉一笑:“自当如此。” 元瑾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少傅不好听,夫子……夫子也不好听,那也太古板了些,你的年纪也不比我大多少……” 洛瑶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温笑道:“殿下也可以叫我师父。” 元瑾忽然展颜一笑,道:“我叫你瑶瑶好不好?瑶瑶~嘻嘻~”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洛瑶一直致力于将元瑾对自己的称呼,改成“夫子”或是“师父”,然而都是徒劳。 这称呼,一直用到元瑾坐上皇位,方才改为了洛卿。 此刻的洛瑶,无奈的长叹一声,心道这到底是自己教出来的小祖宗,怎么着也得教到底。 于是招手让他过去,用手抹去他的泪,温声道:“我早和你说过,这皇位不是那么好坐的,这是最后一次了,唉……” 许久之后,洛瑶在御书房里又与冷静下来的元瑾商量了些事情,而后换了身常服,原先那朝服已经穿不出来见人了。 “呼——总算解决那祖宗了……”他站在御书房门口,长吁一口气。 他准备离宫回府,顺路去御花园那榭亭边上采些小草药,那儿的药材种类固然没有外头多,但总归都是些名贵且不多见的。 他刚晃晃悠悠荡到了榭亭,便见到那亭子里坐着个人,那人一身白衣,那束发的丝绸发带是浅灰的模样,此刻似是正盯着池子里的鱼看。 从头到尾一身白的模样,让洛瑶不禁想到个人,便轻轻靠了过去。 洛瑶并没有多认真的隐藏踪迹,但也几乎听不见脚步声了,不过他似乎低估了那人的功力。 那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道……道道道长?!” 这下可真是把洛瑶惊到了,在这榭亭中看着池鱼的,正是几天不见的临霁。 临霁看着他,歪着头悠悠一笑。 “哟,还真是有缘呢。”
第11章 小幺 洛瑶也是个随性的,慢悠悠走到亭中坐下,道:“道长当日所言的该去之处,竟是皇宫?” 临霁将手里的馒头揪成一个个小小的面团子丢进湖里,引来鱼群哄抢,激起一阵水花。 “天下该去之处何其多,遇上一个便算上一个,此次乃是奉师尊之命来此地,兴许是要多留些时日了。”他将馒头尽数喂了池鱼,走出亭子,回身笑道,“先前若有不足之处,望太尉大人大量,莫要放在心上。” 洛瑶赶忙道了两声“无妨”,少年便对他行了半礼,离开榭亭。 他见人走的没影了,急急忙忙出宫就往府里赶,连榭亭边上的药材都忘了采。下马车时,还差点将站在门口眺望远方的洛初撞倒。 洛初拦住他,责怪道:“怎的这般不知礼,又发生什么了?” “哥,你猜我今日在皇宫遇见谁了!”洛初还未开口搭话,他便神采飞扬的兀自接话,“临霁,临霁啊!” 洛初听他自顾自的讲完今日所见所闻,抬手屈指弹了他一个脑瓜崩,道:“遇见了便遇见了,有什么好兴奋的?不过,你说那小皇帝要立国师……罢了,朝上的事与我已没有干系了,我也不好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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