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催听在耳中,他其实一点都不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人,但他也没有反驳。这恶鬼的眼中如藏藏火焰,看得三人惶恐。邵岱心惊不已,只能安慰自己,那都是殿外火光映照出来的。 “奉君璞玉。”柳催摇了摇头,自怀中取出块清白之玉,随手递给离他最近的吕莲庭。 他垂眸道:“请君细雕琢。” ---- 明天满课不更😇
第174章 江山旷劫争172 李金陵日前触怒龙颜,方被调离出京,谢怀要他跟着大魏军队把那些江湖人杀个干净。只是他还未走远就收到急信——有人打入上阳,誓要将皇城给搅个天翻地覆。 自离京时李金陵就深感形势危急,四起的流言,岭南的威逼,以及想要卷土重来的大楚余孽,一切都给大魏前途蒙上了层阴霾。可大魏帝王深陷疯魔之中,他所说的,谢怀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到今日这般境地……李金陵压低眉头,纵马疾驰入京,从远处来时就高举手中帝子御赐金令,但他和城门只剩十步距离了,永坤门仍紧紧闭锁。 他抬头看向城楼守卫,穿着明光铠的士兵举箭对着他大喊:“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内城,违者……” 李金陵大声道:“圣主御赐金令,见此令如见……” 这声未完,城上一只箭对着李金陵飞了出去,正是冲着那令牌。 “任何人不得靠近内城!”那兵士坚持道。 情况危机,李金陵也不想再多费口舌,他将那只箭捏在手中,忽用力往城楼上一掷。这箭挟裹着浑厚内力,稳稳向着人咽喉飞去。李金陵道:“我今日非要入宫不可,如果敢拦,便叫尔等……” 一只斗笠飞出来撞在这箭上,箭矢气势难挡,瞬间将这草扎的帽子冲得粉碎。只是这下箭也偏了准头,没能取人性命,而是扎入了城墙。 “我偏要拦。” 李金陵倏地朝那人声看过去,见混乱天地间窜出来一个素色人影。这人逆着天光来,颜色尤其寡淡模糊,李金陵有些难以看清他。 人形缥缈,只有寒光凛凛的剑最分明,李金陵觑得那剑自天而下,剑气冲开飞雪烟尘。 这招名叫“江汉舒清”,李金陵认得这剑,他骤然回过神来从鞍边抽出一把长刀应对。李金陵被这剑气推得往后退了半步,叶听雪不待他反应,一息之间,剑影又飘飞开来。 剑太快,李金陵难以寻到这剑究竟所在何处,眼中所见的纷然银光,全都慢了半刻。 “叶听雪,你没有死。”李金陵有些咬牙切齿,他按刀抵御缥缈无形的潇湘剑招,一时间落入被动境地。握刀之手被流风划出许多细碎口子,鲜血染在手上,这一派腻滑让他险些连刀都握不住。 那人眼也不眨,仔细探寻李金陵动作中的破绽,冷声道:“你还没死,我又怎会轻易离开?” 李金陵以摧心掌这狠毒招式名震江湖,并不精于刀剑,手边长刀不过只是方便而已。他眯眼看着叶听雪,忽然将手中长刀扔了出去。刀稳稳飞入鞍边刀鞘,马儿为此一惊,扬蹄长啸了声后兀自跑到城楼底下。 “今日谁敢拦我,我便将谁毙于掌下!”李金陵带上副金丝织成的手套,五指一并,以手为刀冲叶听雪命门击去。 叶听雪将腕一转,出手时剑上寒光惊掠。李金陵不是没见过潇湘剑,在二十多年以前,他还是大楚皇宫里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差,他曾见过另一个人的剑。 其他名剑都有法可解,唯独潇湘不同。形有定势,意却难捉,《潇湘曲»不凡,潇湘剑无解,这些从琴曲中感悟出来的剑招,因用的人不同,能变化千万种模样。 要解这剑,需摸透剑者本心。若能看清本心,那剑将会落定何处,都能知悉。所以叶棠衣常说快意自在,凭心出剑,不拘泥,便不会有阻滞。 叶听雪越打越快,手上长剑竟是连影都难寻。他屏息凝神,从这越来越自在的剑招之中,想起旧事。 为什么小时候师父就能轻易化解他出的剑,为什么柳催也能解开他的剑。 前者是朝夕相处,不是至亲但更甚于至亲的师父,只要出剑,叶棠衣便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后者是他性命相托,身心交付的挚爱。柳催年少时见过他的剑,并将之念念不忘十数年,也最清楚叶听雪本心如何。 柳催解潇湘剑的法子最是无赖,那个人会不管不顾地冲进剑光之中,是笃定了叶听雪会怜惜他,总不忍去伤他。 剑本无心,是人有情。 可情会分人,正如现在,叶听雪绝不会为李金陵所留情。李金陵将内力聚于双手之上,有金丝手套护着,他也不再惧怕剑气剑风。拨开反复朝他打过来的剑,叶听雪打不破他的手,他也同样解不开叶听雪的剑招。 但叶听雪瞧着游刃有余,反倒是他被耗着……李金陵心中一沉,当即改了手上章法,任剑风绞去他衣袖,冲得满臂是血。他将手刀往叶听雪心口刺去,掌心拟着能摧毁人心肝肺腑的真气。 剑长在外,李金陵破釜沉舟地拼着这势冲进叶听雪身周,只要一下,他就能将这人毙于掌下了。 那人声音轻淡如风,落在李金陵耳边却堪比惊雷。叶听雪道:“李大人还记得当年在我后心打的那一掌么?当时凭偷袭胜了,如今直面而出,我怎会不防?” 叶听雪眼眸低垂,他捏住李金陵的手,指掌离他心口不够半寸距离。李金陵动弹不得,肩上倏然一沉,原来是他的剑早已落在颈侧。 李金陵能感受到剑气逼人,但这剑压着他的脖子,却没能要他性命。除去金丝手套,他身上还穿着软甲。 这剑名叫快雪时晴,是由叶棠衣亲自赐名,托陶家前辈费十年之功打出来的剑。 快雪时晴剑上只有一侧开锋,另一侧锋芒收敛不露,略微圆钝,但在其中仍藏有力劲。这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快雪时晴剑拿在手里,叶听雪便知道师父苦心。叶棠衣知他心怀良善,执剑不是为了造杀劫。 但剑既已在手中,锋芒难免伤人,于是叶棠衣叫人造出这样的一把剑。 他让叶听雪在出剑时能更加从容不迫,更加畅意自在。流如快水游云,止如千秋月常在,万古江河存。流止藏显,皆能凭本心,这是他留给叶听雪最后的一份礼物。 “这一剑。”叶听雪翻手换锋,快雪时晴斩下李金陵一条手臂,“是你在萍州害我师父。” 李金陵身体一轻,未能察觉到痛,只能感受到飞扬而起的血沾到脸上,很烫。 剩下那只手还被叶听雪抓住,但李金陵了然危机,再提气想要挣脱束缚,推掌朝叶听雪压了过去。叶听雪后撤一步,激荡的掌风吹得他鬓发纷飞,衣衫猎猎。李金陵再出摧心掌,这一招绝非是先前可比。 叶听雪先护住自身心脉,再施推换诀把向他身上冲杀的罡风内力都聚到一处。闭目松开握住李金陵的那只手,五指往外轻推:“这一掌……是你在萍州害我同门。” 李金陵被推换出来的内力反噬,整个人重重倒飞出去,转眼间撞在了城门之上。叶听雪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但血还是从指缝中渗透出来。李金陵摔出去时扬开漫天尘土,这一瞬风云不定,叶听雪看不清前面有些什么。 而他身后围住一圈人,全是穿着深蓝官服,头戴巧士冠的太监。 “咳咳……”李金陵挣扎着起身,他封住胸前几处穴道,压抑下身体里暴窜的真气,强行忽略过重伤的五脏六腑,“杀了他,杀了他……只有一人。” 李金陵从惊马身上抽回长刀,把被撞得破损的城门砍出一个缺口。只要那些人能拦住叶听雪片刻,他就能…… 城门破开,李金陵全然听不到城楼上兵士暴喝,箭雨冲他落了下来也视若无睹。这些兵原先只守城门,冷眼看他和叶听雪相斗,现在城门被强行打开,就再也坐不住了。 叶听雪被后赶来的数十个承天府高手围住,刀剑、枪戟、铁索,一时都往他身上招架。叶听雪举剑避开数道杀招,再回头看李金陵一眼。那人身影在尘灰中影影绰绰,叶听雪正欲从这围杀阵中冲出去,方提气又吐出一口淤血。 他本就是压着一身旧伤前来赴战,知道李金陵难杀,因此只想多拦一刻,为皇宫里的那个人多争些时间。 “退——” 快雪时晴压住面上刺来的长枪,数道铁索飞过来缠住叶听雪的剑,分别往他手脚,腰腹,颈上勒去。这声之下,叶听雪凝神把剑一抖,平和如水的潇湘剑已不能在这威逼中突出重围,推换诀又让他新伤旧伤齐齐发痛,浑身骨骼欲裂。 丹田攒聚阴寒,经脉中已无一丝内力可寻,他还剩些什么?危机之时,叶听雪忽然放了心脉限制,任那抹他无法控制的长河落日真气贯彻奇经八脉。 叶听雪呵气成冰,剑上挂住一点薄霜。 这是他身体里的最后一分寒气,然后便是磅礴无双,炽烈如阳的日虹真气。 前头数人被一剑推飞出去,叶听雪从这杀阵中找到细微缝隙,纵身飞掠而出。一众承天府的人只见得青色影子飘过,如烟如尘,根本挽留不得。 “追!”其中一人发令,正要叫身边众人紧追出去,但声音戛然而止。一柄凌霜剑贯穿他的咽喉,叶新阳一拽腕上缠住的银链,将这把他最珍视的剑抽回手中。 他将血抖落,自马上睨着承天府众人道:“我哥哥也是你能追的?承天府……新仇旧恨都在今天清算干净吧。” 霍近英纵马疾驰,手上软剑被风吹出。扬鞭打马,软剑随其掠出缠在一人颈上,霍近英踩着那人尸骨频频出剑。他们率众而来,要在此刻将这些承天府的人都拦在这里。 “就你们是承天府?”霍近英微按剑柄,透过眼前乱象去看城门,但已看不见叶听雪了。 他回神抖直软剑,将几人当胸捅了个对穿,霍近英嫌恶地抹去飞落脸上的血液,把剑对着下一个人,漠然说着:“各位也陪我们在这里等一等吧。” 等什么?那个承天府的太监有些不明所以,但凭本能提刀回击,只是未能撼动太岳之剑。 城门之内,李金陵忍住一身伤痛奔波,城中早已动乱不堪。但他也顾不上这些,入了城,便该入宫了。他大笑着往前跑去,一辆马车从他身侧驾过,李金陵仓促间看了眼,从扬起的车帘一角瞧见个熟悉人影。 还不待他反应,这车便要与他错身而过。李金陵咬牙追上去,人腿比不得马腿,他要将这车子抢了好入宫去。 萧攸本来在车上闭目养神,忽然感受到剧烈颠簸,他猛然睁开眼睛。帘外驾车的裴少疾正和一个断臂疯子相斗,萧攸对上那个疯子的脸,狭长的狐狸眉目,一头灰色乱发,这不是李金陵又是谁? “殿下后退!”裴少疾大喝一声,抵住李金陵砸过来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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