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临被他牵引着拥入怀中,温暖瞬间包裹,他只从云灼肩膀上露出一双惊魂未定的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他分明气得要死啊,这是在……做什么?星临心里飞快想着,几次转动眼睛,视线却只能勉强够到云灼通红的耳朵。距离太近,看得模糊,像一团淡粉云雾。 感到云灼双臂在收紧,耳畔擦过一句轻声叹息,“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惹我。” 那句话低哑而温柔,星临却像听见了铁兽夹的锯齿猛然咬合的铿锵声音。 锋利锯齿咬合的时候应该痛得鲜血淋漓,可云灼咬住他唇时的力度却轻得如同在诱哄。 后脑被扣住,星临仰着头,云归花田的剧烈眩晕去而复返,他寻觅已久的疑惑再次降临。 是这种感觉。 脖颈滚动过一次吃力吞咽,星临呼吸不稳,却还去回吻,毫不犹豫地竭尽所学。 那一丝捉摸不透的异常到底在哪里?不是静止的东西,而像是在游走。挟着惊人的热度在肆意流动,顺着拥住他的手臂,攀上他的尾椎,一路电火花一般烧上后脑,又流连于唇舌间潮湿热气,最后躲进云灼的身体里。 鼻息交缠间,他听见云灼的声音很模糊,“你学得确实很好。” 一吻结束,他望入云灼的眼睛。他刚刚是在夸他吗?可为什么,他说着温柔的话语,冷意消逝之后的眼底,却是远远偏离秀致的戾气? 温水浇注成的眩晕里,星临忽地惊醒。 “怕什么?不是说喜欢我吗?” 云灼两指点在他湿意未褪的唇上,分明是个问句,手指却禁止他开口作答。 “不是爱我吗?” 沾着两人混杂唾液的指尖,摩挲力度越来越重。 他有些痛。 “星临,你爱我怎么可以去抱别人呢?” 质问得又暧昧又切齿,两指探入他的唇齿间,摸着他的一边犬齿,又压在他的舌面。脊骨在颤栗,他呼出一口溺水般的气息。 “就因为你不懂,就可以免除一切后果吗?” 酒精与愤怒蓄积已久,终于找到一个闸口,汹涌而出,摧毁两人之间虚假的相安无事。 云灼的垂望里,黑夜在成片地陷落,星临站在欲倾的夜空下,察觉事态的失控。 那手指方才还被他轻柔扣过,现在却深深侵入,玩弄得不留情。控诉般的力度,堵住他所有的巧舌如簧。 云灼像是在审视,“没有那么好的事,骗了人,就别想全身而退。”手指抽出时,津液湿着指骨,银丝一闪即断,“总要留下点东西。” “可以,”星临半阖着眼,消减一半的视线里,有刺激出的泪意,“想留下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对你一向如此,不是吗?” 他眼里盈着一汪以假乱真的深情,坦诚地表演爱你,不能说他又在欺骗,可再往更深处捞取,是一片迷失了的茫然。 从冰窟中坠入冰窟更深处,云灼周身是阴冷的麻木,捂不热怀中躯体。 他笑了一声,“什么都可以吗。” 他呢喃着,像是说给自己。 云灼刻在基因里的易怒,时常会被催化成暴戾,全都蛰伏在他秀致面容之中,被锁进这具翩翩躯壳里,克制成性,从来只会在房间角落的明镜中,偶尔窥见自己阴沉的眉眼。 而此时,那面明镜早已倒地,奔腾过后的冷水在镜面上覆得一片安静,朱砂落于其上,重获鲜红生命,水中溶解得丝丝缕缕。 借着皎白月光一看,如同一汪殷红鲜血,悄声蔓延,触目惊心。 星临说什么都可以,所以他把他的心上人摁进了血里。 蝴蝶骨嶙峋,抵住冰凉镜面,仅有一层衣服相隔,却也被浸透,星临湿淋淋的,仰着头和云灼接吻,面上神情似痛非痛。 他的发带被云灼扯散了,长发散开,几缕湿发贴在他的侧颊与脖颈上,月色下皮肤白到透明,抬眼时脆弱得惊人。 炙热鼻息交换间,朱砂在激荡的水中稀释得飞快,白衣染上了几点几滴,红得怵目,黑衣浸湿,却寻不到一丝半缕的红色痕迹。 星临侧过头,闪躲着去汲取一口呼吸,几点鲜红趁机溅落在他面上。 几点溅在下颚,一滴落在唇角。 云灼钳住他的下巴,去尝星临唇边的那点朱砂。那是毒性物质,喉头滚动之间,吞咽的是心甘情愿。 朱砂若是入药,能为那些心烦与目晕的可怜人带去几分缓解。此刻的毒素,滚烫到绝无仅有,那些因患得患失的惊悸与隐秘的躁动,尽数被麻痹成沉溺。 朱砂若能入药,能养人精神,安人魂魄,可长期服用则毒入肺腑不可救。 作者有话说: 急!还没捡到琥珀。其实天亮的时候就会捡到琥珀,但这夜貌似会发生重要事情,以至于我头秃了还没天亮(*?????)
第84章 镜花 鲜红一点朱砂,交换起来,颜色被稀释到浅淡。 那毒素尝起来没有味道,辗转在人与机器之间,转眼就变成一抹发热的红,温度不断攀升,烫得燃烧起来。云归花田一吻,那时云灼的索取无度便已初见端倪,此刻他更是变本加厉。 星临仰着面,一呼一吸中如同在失重下坠,几乎要坠入那虚幻的镜中世界去。 他伸出手,抵住云灼的胸口,想要推拒出一线清醒空间。 湿淋淋的手落在左侧胸口,在霜白衣袍上烙出一枚殷红手印,像被掏过心而流出了鲜血。鲜血自心口汩汩淌出,蔓延镜面,又染透镜上人。 恍惚间,有限的心头血无限弥漫,从殷红被稀释成一种模糊的浅红色。 云灼半睁开眼,从星临纷乱的发间,看见镜中交缠的两个人,他一动,星临就被牵连,连带着水荡起来,镜中世界也跟着颤动。 眼花缭乱的眩晕,呕吐欲望也甜美。 那面镜子是栖鸿山庄制出的东西,坚硬难碎,比普通铜镜清楚。可云灼此刻却怕它碎裂。 不敢用力,不想醒来。镜花水月中仿佛一切都不真实,星临就在他怀中发抖,仍是什么都拥不住。 “你昨晚生气……是不是因为我提到了别人?” 星临在呼吸间隙中要他答疑解惑,抬眼时,睫毛弯翘的弧度也缠绵悱恻,一时也分不清,这人的眼底,和镜中的世界,哪个更浮光掠影一些。 云灼没有回答,“你吻我一次。”他冷静,而不容置喙,笃定地命令星临,要他将幻觉续接到另一高度。 星临点点头,乖顺地凑上去还一枚吻,对探入衣摆的手默许,人类的欲望,隔着皮肤拿捏他的金属肋骨,隐约痛楚,他听之任之。 他的人类,掌心温度灼烫,内里却像是陷入了悲哀。可星临越想要安慰,越是适得其反,“你若是不喜欢,我便不再做那样的事。” 云灼看着他,惊人的冷静,“怎么突然又开始许诺了。” 星临吻上他的眼睛,“你不要生气……别不高兴,我是爱你的。” 摩挲皮肉,丈量骨头,云灼手中,幻象的质感也是这样柔润,掌心顺着脊骨向上一路推移月光,最后覆在了那囚窗一般的黑色条形码上。 谎言说了一千遍能否成真?我又该怎样让你这些以假乱真的爱意成真?你天赋卓绝,学习能力无人能匹,疑难杂事在眼中剖解之后手到擒来,那你学得会爱吗? 云灼没有回答星临的问题,现在他自己的问题,也不想问出口。 早在某个时刻,他就已经不知不觉地放弃了自己。现在手指重新探入唇舌,重新流连犬齿尖处,指腹潮湿而阵阵刺痛。他接受了这个事实,平静而清醒。 “不爱也不要紧。” 星临轻轻吐出手指,“那…你想要什么?” “……” “你还是想要我爱你对不对?我可以啊,我能做到的。” 努力地想要给予,无机体的情意,在白釉般的表皮流转,找不到缝隙渗入内部。 唾液濡湿的手指翻越骨与血,在腿上留下指印,在机器迷失错乱时去寻到入口,冷感瓷器的缝隙。 任他为所欲为。星临吻着云灼,在他唇边捕捉机体无法解答的异常反应,一颗机械心脏跳动错乱着,开始询问自己。 ——SPE-1473,我问你,爱到底是什么东西?星临这个名字又是什么含义? ——两行印刻在中枢芯片里的字符数据。 他答得不假思索。爱是人类的语言,是人类构建出的意义,对于机器来说只是一段编码程序,几行字符定义,云灼要他爱他,他便执行这一指令。 可这不是云灼想要的。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霎时攫住了他,他狼狈地从吻中脱开,看着云灼的眼睛。 云灼要的,我……真的能做到吗? “对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我可能还不爱你。” 星临捉住云灼的衣袖,几分急切,强烈地想要给他什么。 “但,但我不想失去你。”他笨拙地说着,不熟练的剖解自己,“我……我想触碰你。摒除所有不怀好意,我也想触碰你。” 异世界一直存在一阵奇妙微风,在星临大脑糟乱的几个时刻不期而至,吹得异常,绵密入骨,轻柔地将他的机械心室敲打到脱形。他从云灼唇齿间窃取的一半灵魂还未散逸,与那阵风一起作妖,两两交缠渗入他的强烈欲求里,搅得他的处理中枢一阵疼痛。 痛楚中,云灼将他重新拥入怀。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 脑内,处理中枢传来的疼痛还在持续,愈演愈烈。星临蹙起眉来,察觉到哪里不太对。 “滋啦——” 突然,机体内部一阵尖锐的巨响,痛得像是将他的头颅穿刺。 眼前铺天盖地的红光闪烁,整个世界陷入时明时灭的警告中。 [警告!警告!处理中枢遭受程序攻击!] [检测中……] [检测完毕。该攻击程序代码未知,初步诊断为机体紊乱自组代码,为确保机体正常运转,将自动删除该代码。] [正在删除中……] 星临的笨拙剖白听得来赤忱,云灼在镜花水月中捞到一块冰冷实体,那拙劣而未打磨的形状,像是一颗心。他万分惊喜,竭尽毕生克制,将星临轻柔拥入怀中。 颈窝的阴影里,是云灼的盲区。 他看不见星临阴影中迷失而空洞的表情,和一双眼中疯狂流转的幽蓝光芒。 星临视野里,已经不是此刻的真实世界,反而是无数个云灼,皲裂在面前,化作万千纸花碎片,飓风里纷纷扬扬布满天际,只围绕着他一人飞速旋转——沉静的眉眼,浅淡的刻痕,漫不经心的笑容,摇摆不定的杀意,喜吃甜食抵死不说的别扭,内里翻覆表面如常的愠怒…… 痛苦在尖啸,系统一声嗡鸣。 [删除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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