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向导之间的战斗有一条公认准则,那就是不计一切代价、用最快的速度抹杀对方向导。向导对哨兵作战能力的提升加成太大了,要是能解决一方向导,五感过载的哨兵很容易群龙无首。 “我听说向导穿白色制服也是这个原因。”厉卿把身体重量从左侧移向右侧,“如果战斗结束,向导的制服还能纤尘不染,那才能证明哨兵的本领。” 褚央懂他在装逼:“怎么,你也想挑战?” “不需要,我一个人就能把他们解决干净。”厉卿耸肩,毫不在乎地说,“等他们下车到达平地,立刻动手。” “你这话说的,像个二麻子,不像个哨兵嘞。”褚央飙了句方言,微微抬着眼睫,“先观察吧,我总感觉有蹊跷。” 事实证明向导的直觉很准确。地铁过了两道站之后,哨兵们隐隐有了聚拢之势,依稀穿梭在人群中。厉卿回头瞥眼,清楚看到其中一人腰后鼓起大团。 体积比寻常手枪更大,是炸弹吗? 不对。 褚央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与厉卿短暂对视,站直了身体。厉卿手机里播放着抖乐,眼神却若有若无地往身侧扫。 目力极佳的哨兵看到了年轻女孩耳垂的珍珠,莹白的色泽像道满月;带着蓝牙耳机的高中生摇头晃脑,鼻侧有棕色的痣;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周末还在上班,手中捏着的传单是某家餐厅的招工广告,日付工资一百块一天。 与此同时,他听到老人捂嘴的咳嗽声,高跟鞋与地面的摩擦声,列车破开空气的尖噪声,众人耳机里,唇舌边,手掌脚心,鞋包衣饰……万物都在振动发声,规律的,不规律的,动听的,悦耳的,一齐向他涌来,灌入坚实的精神壁垒。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嘈杂,只是被长时间的噪音弄得有些烦闷,仰头轻轻吐了口气。 “厉卿。” 身下传来细微的呼唤,厉卿低头看着褚央的嘴,湿红偏厚的唇瓣像是某种艳极的花朵。 从这个角度……倒也不那么难以入眼了。 褚央站得有些脚麻,随着惯性倒向厉卿的胸膛,虚虚扶着他的肩。他的声音很平淡,甚至有种过于镇静而引起的不自然:“他们好像带了……爆竹枪。” “嗯?” 褚央咬着嘴唇,扑闪的睫羽像是归巢鸦雀:“那个A级哨兵,带了两把爆竹枪。” 厉卿寡淡的眼中淌过一丝兴奋的神采,他用古怪的音调笑了声,褚央的后背泌出冷汗。 对于身体强健的哨兵而言,普通子弹往往不能对其造成致命伤害,难以形成有效打击。后来,国际黑市上出现了一种名为“Firework”的改装手枪,重量很沉,口径很大,然而让人们趋之若鹜的是他的特殊性能: 持枪哨兵必须在向导的引领下才能开枪,子弹初速超过800m/s,转速极高,能将哨兵的肌肉剐出碗口大的血洞。伴随着巨大鸣声,子弹穿入皮肤组织,宛如烟花爆竹炸开,其动量能绞烂任何哨兵的大腿,让他们粉碎性骨折,或者当场断肢。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丧心病狂,研发出这种穷凶极恶的武器。国内的塔对爆竹枪可谓是严防死守,但总拦不住一些亡命之徒喜欢追求刺激,从海外走私枪械入境。总之,今天两把爆竹枪出现在地铁上,必须尽快通知宣江塔,让他们早做准备。 厉卿放下手机,唇边隐约的笑意像是讥讽和享受。褚央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后脑勺靠着车厢壁,沉默地观察着厉卿。 “怕了?”哨兵意慵心懒,“现在回去哭鼻子还来得及。” 褚央的反击是在他精神壁垒刮了几刀,厉卿笑得更开心了,英俊的五官有些扭曲,瘆人的冷意让褚央不寒而栗。褚央松开握住厉卿的手,踮脚说:“我们需要更深层次的联结,你低一下头。” 厉卿维持着高傲身段,身形完全将褚央笼在臂弯里,像是在进行热辣的法式深吻。 “不需要。”厉卿说,“反正我自己可以搞定,只是很好奇,和向导联结的感觉是什么……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他们之前从未联结过,现在又只牵了几分钟的手,疏导层次太浅,褚央甚至都不能帮助他屏蔽噪音。他无力吐槽,精神触丝堪堪挂在厉卿的精神壁垒外层:“好吧。” 三点十五分,特级哨兵厉卿开启定位权限,将任务等级更新为A+。定位显示,他与向导褚央乘坐的地铁2号线正穿行在钢筋铁骨的地下空间内,而他们头顶正上方的宣昌区,坐落着数所高校与研究院,一座国家级病毒实验室,一座国家级光电实验室,一座国家级SS实验室。百万人口对可能发生的危险毫不知情,出校游玩的大学生们骑着共享单车,购物回家的小孩牵着爷爷奶奶的手,新婚夫妻在楼底公园遛狗散步。 整座宣江城都沉浸在祥和安宁的午后氛围中。 三点十七分,地铁驶入汉街站。远处的黑衣人们彼此交换目光,纷纷下了车。如同开封的沙丁鱼罐头,地铁站内人头攒动,形形色色的居民与这群危险分子擦肩而过。 褚央义无反顾跟上他们,厉卿低头在手机里发完消息,上前拉住褚央。 “你干嘛……” 向导的声音被风声扯碎了,断断续续砸进厉卿的鼓膜里,他俯身露出一种很酷的、跃跃欲试的表情。 哨兵的骨子里脉动着嗜血杀戮的恶劣基因,所以接下来他对褚央说的话语不是承诺,而是颇有深意的自我警告—— 至少留个活口或者全尸。 “注意安全,小向导。”厉卿看着他干净的浅色卫衣,喉结滚动,“别把衣服弄脏了。” ---- “我 不 需 要”
第10章 汉街位于宣江市中心,附近商贸云集,游人如织。十九个哨兵依次通过闸机,像是同时得到某种指令,三三两两地朝着不同出口离去。 褚央捏着手机刷扫码,心中不停推敲:在地铁那样狭小而封闭的空间内更方便动手,为什么这群人要来到地面上呢?如果他们想要引起更多注意,那么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看是说得通的。 毕竟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群体犯罪,挑衅意味不容忽视。 褚央瞄了瞄墙上的地图,A、B、C三个出口直通步行街,D、E出口导向商场大门和银行,F出口外是一所幼儿园,幸亏今天周六,幼儿园不上课。 “他往G口走了。”厉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个A级哨兵,还有向导。” G口外面是宣科大的附属医院与医学院,与银行背靠背的关系。褚央闻言看向右前方,两个高猛的男人一左一右跨上扶手梯,目不斜视,气宇轩昂。 他立刻跟了上去。 “他们俩长得好像,是亲兄弟吗?”褚央暗自嘀咕,“如果已经最终结合,那就很麻烦了。” “亲兄弟怎么结合?”厉卿站在褚央下方的扶手梯台阶上,居然也能保持和他平视。 褚央撇嘴:“你不要小瞧现在的人,我妹妹最近看的电视里面就有乱伦情节,大家都爱这一口。” 哨兵挑眉:“你妹妹?” 厉卿想起来了,褚央的确有个小两岁的亲妹妹。 褚央很骄傲地点了点头,臭屁地反问:“就知道你是独生子女,不懂妹妹有多香。” “那你又猜错了。”厉卿往上移步,站到褚央身侧,瞬间比他高出一个脑袋,“我有兄弟姐妹。” 褚央露出搞怪的表情:“我信你个鬼嘞。” “你怎么不信呢。”厉卿外套兜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掏出来扫了眼,“很多……很多兄弟姐妹。” 忽然变亮的光线将厉卿的侧脸照出坚毅冷峻的轮廓,他抿着薄唇,似乎觉得自己透露了不该透露的秘密,扭头看着褚央。 褚央捕捉到他眼中转瞬即逝的、一种极为复杂的厌恶情绪。 “好吧,闲聊时间结束。”褚央率先结束这个不愉快的话题,指了指前方的两人,“跟上。” 厉卿收回手机,紧贴手腕的黑色环扣被牛仔外套遮住。他与褚央牵手走出地铁站,十分亲密地拐进便利店,很快推门走了出来。褚央放下深栗色软发,掩饰右耳后侧多出的无线通讯器。 赵培涵的声音经过电流加工变得有些尖锐:“褚央,为组织献身辛苦了。和水泥哥十指相扣的滋味怎么样?” 褚央唾骂他:“你在哪?” “三点钟方向的报刊亭。”哨兵悠哉悠哉地说,“来吧,我们都听队花指挥。” 褚央对这个外号无可奈何,边捏住厉卿的手,边分出精神触丝去找赵培涵。他经常与赵培涵出外勤任务,彼此之间都很熟悉,迅速驳入哨兵的精神壁垒,以及作战一队剩余的全部成员。 宣江塔的动作干净利落,五百米长的街道散布着塔内的哨兵,乔装打扮成路人与商贩老板,等待猎物落网。习惯单打独斗的厉卿对这番场景感到惊奇,没有甩开褚央,反而暗自用力将他捏紧了些。 “所有人,目标哨兵为成年男性,身高约为一百八十七公分,后腰配有两把改装爆竹枪,款式为……“ “毒蜂K78,乌克兰进口。”厉卿接上话。 褚央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乌克兰毒蜂K78.目标向导身高约为一百八十二公分,黑发,左臂可能藏了匕首或军刀,后腰右侧有一支P229,等级尚未确定。” 赵培涵听完之后沉默片刻:“袁莉对我说,附近学校医院太多,必要情况下可以当场击毙。其他六个出口都有人过去了,你不用分心,看那个向导就好。” 杂音过后,王淼的声音出现在频道里:“高空就位,暂未发现狙击手。” “收到。”褚央轻点耳麦,“接下来我将通过精神触丝与你们接驳,全体注意。” 那对哨兵向导仍然在前方五十米远的距离走着,隔得很远,并不相互说话。厉卿始终在观察他们,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细节。 “你听我指挥。”褚央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高温,像是被熨烫,睫毛微颤,“不要擅自行动。” 厉卿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说:“我没有听人指挥的习惯。” 褚央明白这匹孤兽是铁了心和他唱反调,火气挠地冒了上来。他用鲜活而赤裸裸的愤怒目光看着厉卿,厉卿松开他的手,做出礼貌的姿势:“既然你的同伴们都到场了,我可以欣赏你们的表演。请。” 哨兵主动断掉了与他的精神联结,那根比蛛线绳网还脆弱的精神触丝,就这样消融在空气中,像个并不幽默的笑话。褚央嘴角扯起一抹弧度:“好,你滚远点。” 就在这时,前方两人齐齐停下脚步,站到宣科大附属医学院的侧门口。远处街道传来的爆炸声像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序曲,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心底一紧。 “妈的……”赵培涵在耳麦里啐了口,“银行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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