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图笑意盈盈:“听起来不错,我可以在屁股后面加几根小狗尾巴,哦,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送你一些情趣道具。” 这下褚央彻底没辙了,只好承受着来自徐图污言秽语的攻击,譬如让哨兵欲罢不能的九种姿势啦,骑乘的时候该怎么发力啦,哪种叫声更好听啦。褚央面无表情听完一整套赛博金瓶梅,问徐图打电话究竟有什么正事,没有的话他就先去吃饭。 “哎呀,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听我讲这么久的人,你对我真是狠心。”徐图造作地说,“得亏你提醒,不然我还真的搞忘了。” “什么事?” “昨晚死去的那个哨兵,我已经调查出他的身份。” 褚央放下游戏机,终于舍得挺直腰:“细说。” “李缘,男,30岁,拉布拉多哨兵。”工作状态的徐图表情严肃,“这人是野生哨兵,也就是没有在国内任何一座塔登记注册的。根据我的情报,他应该在左潇手底下做事。” “你说他是黑色鸢尾的人?”褚央下意识咬唇,“那他和去年宣江那起窃尸案有关系吗?” “聪明!我还嘲笑Alligi呢,他当时就在现场,怎么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李缘。”徐图夸赞道,“李缘有个向导弟弟,叫李铭。他们兄弟俩在去年九月入境,参与了宣江盗尸案。李铭被你们宣江塔的那位神枪手一枪爆头了,对不对?” 徐图不清楚案件的具体情况,因此也就不知道,褚央正是亲历现场、差点被李铭用枪打死的倒霉蛋。褚央沉思片刻开口:“你认为这是左潇释放出的威胁信号?” “还不确定。如果李缘与左潇产生分歧,或者黑色鸢尾内部有了矛盾,那么李缘很有可能是被左潇清理门户的。”徐图很谨慎,“总之,左潇现在大概已经登船,就潜伏在你和Alligi的四周,也许是保洁员,也许是服务生,也许是你们在赌场里遇到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人。你应该清楚他的手段,出神入化的幻术,实在太危险了。” “我明白……”褚央轻声说,“向导素和黑暗哨兵都是幌子,左潇真正的目的是引我出现。” “你?”徐图讶然,“他想抓走你?”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他没有放弃过。”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以身涉险?你别告诉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难道你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所以呢?就任由他逍遥法外,还是永远提心吊胆地苟活,等着阎王爷先取了他的狗命?”褚央反问,“我为什么要怕?我要杀了他,为父母报仇。” “你真是疯了……”徐图喃喃道,“Alligi知道吗?” 褚央避开他的目光,没有直接回应。徐图读出他的潜台词,笑着摇头:“万一出现意外怎么办?他就这样被你蒙在鼓里,还当自己是天降骑士呢。” “等抓住左潇,我会向他坦白的。”褚央像是狡辩,“目前不告诉他是最好的选择,他不能再被分心。” 以自身为诱饵,不惜玉石俱焚也要杀掉左潇,这就是褚央的复仇计划,也是他无法直视厉卿的最深秘密。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没有去想名为“厉卿”的后果。 他怎么敢。 “我该说什么好呢?”徐图想起厉卿曾经问他精神体,“当初Alligi突然找我,问七彩变色龙的事情,所以那是你的伪装?” “不全是。我的父亲是变色龙向导,母亲是狮子猫向导,我是天生向导。”褚央愣了片刻,“怎么?” “狮子猫?”徐图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怪不得,怪不得……” 褚央发现他的表情一言难尽,感到心虚:“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就是Alligi小时候遇见的那个男孩吧?”徐图意味深长地说,“之后他一直在找你,全世界找你。” “什么?” 褚央以为自己语言系统发生了紊乱,他怎么听不懂徐图的意思。 “你知道Alligi念本科的时候为什么不去美国吗?担心被抓,被暗杀?不,他向左潇打听过你的下落,可左潇从来不松口,要么就是胡乱应付。” “有一次他偷偷在左潇的书里找到了一张欧洲地图,上面圈出好几个地方。他以为你去了欧洲,想方设法跟过去,最开始在剑桥,后来频繁交换,跑了十几个国家,把每个城市都找了一遍。” 厉卿是以怎样的心情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以怎样的心情迎接每次失望,以怎样的心情旁观他人的悲欢离合,而属于自己的故事甚至都没有开始?史铁生笔下的老瞎子坚信弹断一千根琴弦就能重见光明,那厉卿呢?活着的意义对他而言究竟是什么? 褚央感到手脚冰凉,几乎喘不上气。厉卿在多年前射出去的子弹跨越时空缝隙,此时此刻,正中褚央眉心。 “去年他从宣江回来述职,我请他喝酒,那是我认识他十几年来唯一一次见他醉过,听了这些事情。”徐图最后的话犹如重磅炸弹,“每离开一座城市,他就会在当地购买一颗最漂亮的蓝色宝石,可能是觉得像你的眼睛,但又总是不满意。他家里的地下室有座收藏架,现在这些宝石,已经嵌满整个墙壁了。” ---- 最后一句话,写的时候莫名想到“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笑死(没有碰瓷的意思)
第44章 徐图没想到自己隔着大半个地球还能给人做心理咨询,厉卿这种狗见了都要绕道走的哨兵就算了,褚央明明是向导,在感情方面却还像个一窍不通的笨蛋,压根不了解当下的处境。既然上床都不戴避孕套,这两个人为什么还像是在跨服聊天啊? “喂,我说你和厉卿……”徐图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对空气拳打脚踢,“你们之间的相处得怎么样?” “很和谐啊。”褚央强装镇定,“我觉得他挺好的。” 被隔空发了一张好人卡的厉卿打了个喷嚏。 “额,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图很是抓狂,“比如,你们之间谁更占据主导地位呢?你会比他更强势吗?当然我不是说在床上啦。你们有深入交流过彼此的童年经历吗?你们的感情观契合吗?” 褚央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有些犯难。的确,在日常生活中更多的是褚央依赖厉卿,因为厉卿比他年长成熟,还有哨兵这层身份的加持。“向导天生就是受到哨兵保护的”,哪怕褚央是一名优秀的幻术型向导,他也安心蜗居在哨兵的羽翼之下。 对褚央来说,这份安全感最重要,至于是谁给的,他根本就不在乎……吗? 摄像头拍不到地方,褚央手指死死纠缠在一起,泄露出明显的挣扎与纠结。不对,他在乎,他很在乎,他时时刻刻都在乎。所以他才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厉卿,守护着他们脆弱不堪的未来。 褚央想起做爱的时候,厉卿总是喜欢弄哭他,再冠冕堂皇地擦掉他的眼泪,趁他狼狈又脆弱,再狠狠地欺负他。在童年最难捱的幻境里,他也听到过杨菲菲一遍又一遍温柔地叫他别哭,可是他痛得快要死掉了,完全看不清妈妈的面容。 他好害怕,害怕流离太久后找寻到的巢穴是假的,害怕为他避风挡雨的哨兵是假的,害怕说着甜言蜜语的厉卿是假的,害怕再一次从幻境里醒来,触手便是淋漓的鲜血,还有倾覆天空般、破碎的精神触丝。 他经不起第二次失去了。 “你觉得呢?”褚央单手撑着下巴,“他和你聊过我吗?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对面的向导似乎瞬秒之内完成了某种心理变化,徐图拿捏不准褚央的用意,但总感觉刻意的模糊是种隐患:“Alligi很少分享他的私生活。” “这也是我的态度。”褚央语气平淡,暗地里却有宣誓主权的意味,“他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我明白他是怎样的人,这还不够吗?” 在游轮上,晚宴通常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厉卿拒绝印度商人的晚餐邀约,独身来到甲板上,轻声默念出几串数字。褚央很轻松从人群中找出显眼的哨兵,走到他身后,“……哥哥。” 厉卿回头望褚央,皎白月光临幸着他的俊朗五官,显得他深情而专注。褚央离他越来越近,眼里闪过狡黠的蓝,消退焰色,重回平静。 四周全是哨兵,褚央当真胆大包天。厉卿被那抹蓝色扰乱了心神,定定过了好久才开口:“好奇怪。” “哪里奇怪了?” 褚央递给厉卿一杯酒,他想起两人在送别宴上的探戈曲。 “每次你叫我,我就会觉得自己的名字特别好听。” “什么呀。”褚央笑得眉眼弯弯,“哪有你这样自夸的,况且刚刚我又没有叫你的名字。” “哦?难道我听错了吗?”厉卿弯腰靠近褚央的耳侧,“你叫我什么?刚刚。” 褚央这才看清厉卿眼底的笑意,感受到冬日里属于哨兵的高温。他推开厉卿,轻咳一声:“在外面还是正经点吧,今晚去赌场吗?” “去。拍卖狂欢夜的最低入场金额为一亿美元,我现在有147万。考虑到一亿额度的灵活担保,我们至少得在最后一天前赚够两千万,虽然这样会加大杠杆,但是没关系,反正事后不用我们擦屁股。” “这么多?” 哪怕知之甚少,褚央都明白想要从赌场赚钱几乎天方夜谭。聪明的赌客会以为自己占尽赌场便宜,可资本永远不会向小概率事件倾斜。 “赌博立足于左右两只脚,一只是心理学,一只是数学。你应该学过最基础的概率论和统计,从概率上来说,玩家永远不可能在赌场赚钱。” “对不起,我数学很垃圾。”褚央扶额,想起大学期间上过的高数线代,他总是考前求爷爷告奶奶,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 “好吧,那我用最简单的话跟你解释。”厉卿没有嘲笑褚央的学科性偏瘫,“假如你有十块钱,用比大小的方式和我赌十次,从概率上来说,你最有可能赢几块钱?” “五块吧。”褚央掰手指头数,“对半分嘛。” “没错,那假如你有十万块呢?” “当然是五万块啊。”褚央脱口而出,“简单的乘法我还是会的!” “不,五万块只是理论上的结果,我们赌博的次数越多,越接近正无穷,最后结局越接近数学期望的算数平均值,这也是大数定律的障眼法。许多赌客都以为自己算准了胜率,实际上他们忽略了最本质的问题。”厉卿掏出一枚硬币,“我问你,假如你有十万块钱,还会一块钱一块钱地赌吗?” 褚央听懂了:“不,我会赌一百块,一千块,甚至一万块!” “在这个过程中,为了追求效率和赔率,你会承担更高的亏损风险,而为了化解风险,你又会掏出更多的本金参与赌博。”厉卿将硬币放到褚央手心,“再加上赌场的施压,庄家的操控,你身上的破绽会越来越多,心理防线被逐渐击溃,就算赢得了一时,也会被巨大的精神刺激冲昏头脑,难以收手,而这,就是每个赌鬼的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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