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仍然扁着嘴,眼神幽怨地看向宋海司,他不想同意。 宋海司掀起长外套,把下摆在半空扬出一个好看的弧,然后蹲到温故面前。 他完全不顾另外两个人快掉到地上的下巴,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不是一直想拿掉颈环吗?现在可以了。” 他认真地盯着温顾漂亮的黑眼睛,直到从里面看到妥协,才站起来对卜博士说:“他同意了。” 温故:“!” 他还是那么容易被看穿…… 卜博士着急地做着准备工作,陆兹很快带着荷枪实弹的士兵赶来了。 外面的污染潮还没退,陆兹非常忙,也懒得在这边浪费时间。 他咬着牙瞪了宋海司一眼,无可奈何地从鼻孔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走到温故面前,对手下士兵一挥手,他们就抬起枪,全神戒备。 温故不适地皱起眉头,又回忆起那天被审讯时的情形了。 宋海司冷哼:“陆总,这么多枪,不怕走火?” “他们就算走火崩了我这个总司令,也比放走污染物要强!”陆兹反唇相讥。 S级颈环要宋海司和陆兹两个人合作才能解开,这场景是自从有统治区以来,有史以来都没见过的奇观——第一,根本没有S级污染物被套上过颈环,第二,根本没有污染物能活着摘掉颈环。 当两个人的手指同时放入扫描槽,颈环中传来一声轻响。 “咔哒”。 温故顿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污染能量汇聚到他身体里,又像是要冲破他的身体。 他想伸出久违的藤蔓,看被损毁的部分长出多少了,顺便让它们见见光透透气伸伸懒腰,还想像在污染区时那样乱跑乱跳,但陆兹在场,他要好好表现,就强行把每一个违规的企图都扼杀在萌芽里。 解开了?这就解开了?还以为要在城市里工作很久才会得到认可呢! 他兴奋得小脸通红。 “宋海司……”他开心地喊了一声,在转头看到陆兹讥诮的目光时,又把剩余的话收了回去。 陆兹示意士兵把他押去隔离室,然后一屁股坐在实验室的椅子上,像是总算喘了口气似的,接过士兵递过来的水壶。 “大老远的把我折腾过来,也好也好,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把这个新实验体搞出什么花样!打算做什么实验?” “让他污染我。” “什么?”陆兹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宋海司,你他妈疯了?!” 宋海司斜了他一眼,裹紧外套就要去找温故。 陆兹猛地搭住他的肩膀:“宋海司,你想好了,解开颈环可以,但这个实验,你给我慎重点!” 宋海司无动于衷:“你很烦。” “嫌我烦?要不是……”陆兹欲言又止,摆摆手,“行行,你随便!看在同窗两年的份上,你要是异变了,我尽量给你留全尸!” 宋海司冷冷说:“怕就躲一边去,别挡路!” “我怕?”陆兹终于忍不住吼出来,“宋海司,我高看你了!你这算什么?拿自己做实验?你他妈觉得自己很无私吗?你当初在我手里抢人的时候,不是扬言统治区可以没有我陆兹但不能没你宋海司么?不是说只有你们巡查处才能保护统治区么?怎么?现在控制不住局面,开始打感情牌了?” 每一句都带着强烈嘲讽,可宋海司压根不搭理他。 “我不理解,宋海司,我不理解……” 陆兹忽然愣了,他在宋海司冷灰色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定,还有一丝从未有过的桀骜。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宋海司都是内敛的、孤傲的、不近人情的,认识很多年了,陆兹做梦都想不到他竟然有一天会在宋海司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与其说是自我放纵,更像是破罐子破摔。 他还没适应这个陌生的宋海司,他却已经开门出去了,在徐醒的指引下走进隔离室,看到仍然把枪口对准温故的士兵们,转头对陆兹说:“我要跟温故单独说几句。” 士兵们齐刷刷看向陆兹。 “不可能,宋海司!”他态度坚决地重复,“我告诉你,绝不可能!我绝不可能让没戴颈环的S614离开我的视线!” 宋海司扬起眉毛:“行,那我就公开对他说几句,你想听就听。” 陆兹:“……” 他觉得眼前这个人更陌生了,并且开始考虑,要不要强迫他就地来一次基因检测。 温故蜷缩在隔离室的角落,抱着自己的膝盖,好像不太想听宋海司说话。 他知道他想说什么。 无非就是用人类利益要挟自己,说人类是多么多么艰难,说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要被外面的污染物吃光,说谁谁谁多么可怜。 哼,他才不会上当! 宋海司推开面前两名士兵,走到他跟前。 “温故……” “我不听!” “污染我。” “不要!” “不喜欢跟我在一起吗?” “……啊?” 不只是温故,在场的几名士兵和陆兹全都傻眼了,尤其是陆兹,他这回是真的开始怀疑宋海司的精神状态。 “不喜欢吗?”宋海司追问。 “喜……”温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不出口,但在他平静的目光中,还是用力点了下头,“喜欢!” “嗯,但是,人类的生命就只有几十年。”宋海司抬起戴着雪白手套的手让他看,相信他会懂,“我可能还要更短一些,上次你说,如果我死了你会很难过,我当真了。” 温故确信地点头:“我是会很难过的!” 宋海司笑了一下:“我也不想死,温故,污染我吧!” 温故想,如果宋海司能活的跟他一样长,那他们每天都能抱在一起睡觉,像那天晚上一样,说不定他的身体也会好起来,不会总是那么冷,也不用经常补充热量。 “可是……万一……” “没事的,有陆总司令在,他会控制局面,不会手软。” “……” 温故才不担心局面失控,他比军方更会控制污染物,他是担心宋海司变成许少校那样,每天只能软趴趴待在笼子里,想吃个鸡腿都吃不成。 看出他的顾虑,宋海司轻声安抚:“放心,张尧都没事,我会比不上他?” 温故立刻被说服了。 对呀,张尧那样的笨蛋都没事,宋海司怎么会有事呢? 临时空出来的隔离室里,设备还很简陋,隔离区外看守的士兵跟隔离区内的两个人遥遥相对,一方紧张,一方轻松,状态呈现出两个极端。 在商定计划后,卜博士带着几名助手捧着一堆监测实验用的仪器和记录设备走进来,脸上的期待藏都藏不住。 但他还是谨慎地问宋海司:“总巡查,您跟叶先生汇报过了吗?” 毕竟,让一名绝对高层做实验体、主动被污染,不是件小事。 宋海司:“汇报过,可以开始了。” 叶雷上次打算让温故污染所有人时就说过,“不如你做第一个”,他怎么可能不同意呢? 宋海司压根没跟他汇报。 卜博士带着徐醒迅速做好准备,然后对隔离区里的两个人点点头。 隔离区的入口被封闭,透明墙体“刷”地亮起最近的一道防线,看起来玻璃墙似乎毫无变化,但其实表面上涌动着强大的电流。 宋海司深呼吸一下,第一次被关进笼子的感觉有点微妙。 他对比他这个实验体还紧张的温故点了点头:“来吧。” “宋海司,我害怕……”他有点后悔了。 “没事,你那么喜欢我,你的能量一定不会伤害到我的。”宋海司说。 陆兹在外面捂着下巴,感觉牙都要酸掉了。 虽然说不出哪里不有问题,但他就是感觉这两个人不对劲。 等等,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对?! 陆总司令脑子里仿佛有根神经被搭错了,“啪”地闪过一丝闪电,整个人宛如被闪电劈中,过往的一幕幕从他脑海里飞快划过。 他缓慢放下摸下巴的手,目瞪口呆。 所以,你们说的“喜欢”,真是那个“喜欢”吗? 所以,精神状态不正常的其实是我自己吗? 宋海司,你他妈竟然是这样的宋海司? 无人在意陆兹内心正在经历些什么。 在宋海司的眼神鼓励下,温故走到他面前,盯着他意外柔和的灰色眼睛看了一会儿:“那我开始了?” “嗯。” 一缕藤蔓从温故的后边领口探出来,细细的,浅绿色的一根,明显是刚长出来不久。 它很慢很慢地爬出领口,顺着温故的胳膊爬向宋海司,又在碰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时瑟缩了一下,像条害羞的小蛇。 宋海司用指尖点了点高高翘起的藤蔓末梢,它就扭了扭,用身体打了个招呼后,才贴着他的手指轻柔地移动到他的手腕,还在手腕上松松垮垮地缠了两圈。 担心弄疼他似的,藤蔓上嫩嫩的叶子在他手腕上某一点蹭了蹭,又蹭了蹭,然后才用最细的部分猛地刺破他的皮肤,扎进他的动脉里。 污染能量被藤蔓传到宋海司的体内,随着他的血液在他全身流动起来。 温故有种感觉,跟上次污染张尧不同,他的能量在他体内比较滞涩,根本没有生机勃勃的舒畅感,这说明他的血液流动十分缓慢。 他不理解地看向宋海司,眼睛亮晶晶的,宋海司忍不住抬手在他鼻梁上的小小伤疤上摸了一下,一语双关:“我没事。” “嗯……那好了……”温故紧张地看着他,“我,我要退出来了。” 得到宋海司的回应后,藤蔓慢慢退出他的皮肤,在彻底滑出来的那一刹那,温故连忙捉住他的手腕,拇指用力按住那个比针孔大不了多少的伤口,生怕人把血流干了似的。 宋海司眼底笑意泛滥,仅是一个侧脸就让陆兹坐实了刚刚的猜测,钢铁直男跳起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询问:“宋海司,你什么情况?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了?你要是还清醒就立刻回答我!” 宋海司立刻回答了他,用跟以往一样冷酷的眼神。 陆兹:“。” 好了,确认了,清醒得很。 宋海司:“看到了?他是无害的。” 陆兹冷哼一声。 最震惊的莫过于卜博士。 他面前的仪器一遍遍隔空扫描着宋海司的身体,上面显示,他的每个器官和每个数值都很正常。 那股象征污染能量的黑线从进入他体内开始就跟代表主动脉的红色融为一体,在体内缓慢循环,最后进入心脏,再泵出来时,全身的红色都变成了黑褐色。 几十年以前科研部门做过不少人类被污染的实验,到这里为止,还都完全吻合资料记载中的被污染过程,但是…… 那些黑褐色不断循环着,颜色却越来越淡,最后完全消失了,血液又被显示成了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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