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温故伸出手:“请您原谅,也请您帮忙向总巡查转达我真挚的歉意,明天我一定去医院探望他!” 温故愣了几秒,才想到他应该跟对方握手,等碰触到对方掌心时,又想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我不是……你误会了,我是来请求你弟弟的原谅的,我当时可能吓到他了。” “吓到?他怎么可能被吓到,他胆子大得很。”白时棠显得很无奈,“是我没管教好他,我们父母前些年都被……唉,那时候时煜还小,而我这些年一直在R城驻防,他一个人在主城生活,被一些激进分子带坏了,今天刚好轮到我探亲,才一到家就接到治安处的讯息,真是的,太抱歉了!” 温故十分好奇他们的父母怎么了,他对人类欲言又止的那些话实在是猜不透。 不过总的来说,眼前是个善良的人,起码很讲道理,比宋海司讲道理,宋海司那种凶巴巴的人,要不是长得好看,他才不会搭理他! 温故突然发现,不知不觉间,宋海司已经成为他衡量一个人善良与否的标杆了。 谁让在他心目中,他刚好介于善良和不善良之间的那条线上! 他郁闷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头,问白时棠:“那你弟弟会原谅我吗?” “他?”白时棠抬了下帽檐,帽檐底下闪动着困惑的眼神,“做错事的是他,他有什么资格谈原谅?他要是敢再挑事,我一定教训他!” “不,不用,他能亲口说原谅我就够了!”温故坚持己见。 寂静的走廊里响起几个脚步声,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去,果然是垂头丧气的白时煜,他被两名治安员架着胳膊,手腕上的手铐像是把他的灵魂也铐住了,完全抬不起头。 白时棠赶忙迎上去,跟走前最前面的治安官打招呼:“您好,我是白时煜的哥哥,我得到消息来保释他!” 治安官打量他:“您是一名军方中尉,怎么能让弟弟参加那种反对政权的集会?这对你的仕途……” “我明白,是我疏于管教,我打算过几天跟户籍管理处提出申请,把他调去R城,好好看着他!” “你能明白就好。”治安官看了一眼傻站在一旁的温故,“不过保释的话,需要先取得对方当事人的谅解,按理说,刑事案件不可以调解,但对方是宋总巡查官,某些事应该是可以商量的,巡查处的人也在这里,你看他愿不愿意替总巡查出一份谅解书。” 温故:“???” 搞反了吧?! 不过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他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在某些事情上想错了。 难道是被宋海司耍了? 他单纯的小脑袋快要想破了还是没结果,这件事最后以双方互相原谅告终。 临分开前,白时棠带着白时煜再次鞠躬对温故表达歉意,而温故则故作大度地摆摆手,学着刚刚治安官的样子教育白时煜说“以后不要再想着杀别人了,你又没那个本事”,收获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 他一点也没在意,反而恶作剧似的笑了几声,他发现,白时煜很真实,而且他能感觉出他并不讨厌自己。 可不是嘛,他讨厌的只有宋海司而已! 在哥哥的威逼下,白时煜不情不愿朝温故伸出手,温故就跟他握了握。 白时煜不屑地撇撇嘴,转身吊儿郎当地走了,活脱脱一个叛逆少年。 不过,温故丝毫没受他的影响。 任务完成,东方天际恰好浮现第一抹诱人的粉红,几缕半透明的云霞缓慢从天的一边流淌到另一边。 无人的街道上,温故迈开步子跑向医院,又在护士的警告声中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特护单人病房。 然后,他站在楼梯口,呆住了。 原来他不是第一个到这里的,巡查处的人正捧着本子在病房外排队恭候宋海司起床,一共五个人,说明他起床后起码有五件公务要处理。 张尧和奚风光不是昨天还说让他好好休息吗?巡查处就没别的可以替代他的人了? 见到温故过来,几名同事纷纷侧目,他们都是负责联络和调度的内勤,虽然内网上温故的照片铺天盖地霸版好几天,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污染物同事本尊。 心里明明火大,但独自面对一堆陌生人这件事让他当场缩了,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他在原地踌躇了片刻,最后选择在队尾的位置坐下——他看家楼下的面包店里,顾客都是这么排队的。 坐在他上一个座位的巡查员好奇地打量他的同时小声打招呼:“温故?你好,我是装备组的瞿盛。” “哦,你好。”温故用同样的小声打了个招呼,被前面那一排眼睛看得发毛,就把脸转向另一侧的空气,“我叫温故。” “噗!”瞿盛笑出声。 然后他看到温故的腮帮鼓起来,明显不高兴了。 他逗他:“你也有工作要汇报吗?” “嗯……”温故捏住口袋里的纸,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有工作汇报。
第16章 半小时后,张尧从病房出来,说总巡查醒了,可以进去汇报,一大群人就呼啦啦一拥而入。 张尧走到温故面前,看了眼还在晃动的病房门,耸耸肩:“把病房住成了会议室确实是我没想到的。” “哦。”温故仰靠在椅背上,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吸到一大口消毒水的味道。 “你也一起进去吧,顺便了解一下巡查处的运作。” 温故跟了进去,正好,各个小组的负责人们开始跟宋海司做汇报。 “总巡查,各巡查小队上周收容被污染者共十人,其中两名无异常,资料准备交户籍处,六名不符合主城生活标准,准备遣送外城,其余两人已完全异变,等待转运污染区。” “总巡查,以上事件,有一半发生在主城,最近主城居民异变频繁,而且事发突然,我们无法及时应对,是否能请求研究所查明原因?” “总巡查,三天的炮击起到了有效震慑作用,‘墙’附近的污染残留减少了很多,是否继续沿‘墙’巡查?” “总巡查,污染潮的来源没有追查到,但可以确定,跟‘墙’无关。” “总巡查,弹药和装备确实巨大,我们装备组快空了,今天去军备处去申请物资,麻烦您签个字。” 总巡查,总巡查,总巡查…… 温故满耳朵都是这个称呼,而且他们说话太快,他往往会因为琢磨前一句的意思而漏听后一句,最后全线崩盘,再往后,他一直陷在“我是谁,我在哪,什么时候轮到我”的混乱思绪中。 他觉得,如果自己坐在宋海司的位置,可能会疯。 但刚刚受过伤的宋海司却丝毫没有吃力的表现,甚至在签署文件的间歇抽空撩了他一眼,问:“办好了吗?” 温故瞬间昂首挺胸地从两个人中间挤到最前面,把手里的纸“刷”地横向展开,好像小学生在跟家长炫耀学校颁发的奖状。 是治安处统一版式的谅解书。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宋海司伸出手,温故就把谅解书交给他检查。 可他只是淡淡瞥了右下角的两个签名一眼,就把它压在了手里那叠没签完的文件最下面。 然后,他抬手揉了下鼻子,动作从容而优雅。 他在揉鼻子,可温故能看出,他在笑。 他一定是在笑! 虽然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可他就是能感觉到,他在笑! 有什么好笑的! 加上之前反复思考的结果,温故几乎能断定,他真的在耍自己,太让人生气了,他决定撂挑子回污染区去! 宋海司忽然问了句不着边际的话:“你这几天有没有好好浇水?” “我……”温故的嚣张气焰顿时被冷冷的声线给浇熄了。 虽然他发现自己藤蔓的生长跟浇水没半点关系,但,人类世界多好啊,有明亮的阳光,宽敞的房子,温暖的被子,美味的食物,干净的水…… 这是妈妈一直想重新拥有,却到死都没得到的东西,她的愿望就是让自己过上这样幸福的日子,自己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 而且,还没找到“蒲公英”呢! 罢了,一点小挫折而已! 温故很快跟自己和解了。 他又听宋海司用命令的语气说:“把《条例》背给我听。” 温故:“!” 鸦雀无声的病房里,温故磕磕绊绊地背着《污染物管理条例》,等背完36条的时候,彻底卡壳。 “第,第37条,不得……不得……” 他“不得”了半天,直到周围的巡查员们发出轻笑声,他闭上了嘴,低着头不看宋海司:“后面我还没背。” 宋海司皱眉:“50条而已,这么多天还没背完?” 听起来矛头像是指向温故,可冰冷的灰色眼瞳却在盯着张尧。 张尧锅从天上来,连忙指天发誓:“总巡查,温故大部分字不认识,读起来很吃力,我真是一个字一个字教他呢!” 宋海司沉默几秒,目光转向局促不安的温故,淡淡“嗯”了一声。 温故松了口气:“那我……” “去城管所报到。” “啊?” 温故错愕极了,他不敢相信,没背好《条例》而已…… 他决定打听清楚:“城管所是干什么的?” 宋海司的目光从他身上收回,继续签文件。 张尧拉起他的胳膊,大声说:“是,总巡查,我这就送他去!” 他拉着温故一路跑下楼,等到了大门口,温故一下甩开他,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叛徒。 “怎么啦?” “你们不要我了?” 张尧愣了愣,哈哈大笑:“怎么会?《条例》你不是没背下来么,昨天又连续违反了两条,还想轻易蒙混过关?” 温故疑惑:“那要干吗?” 张尧拍拍他的肩膀:“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 半小时后,温故得到一根扫帚。 作为违反《条例》的惩罚,他要参加为期三天的社会劳动,刚刚被城管所负责人安排来打扫街道。 温故渐渐抛弃掉一切不快。 这不比在屋子里背东西新鲜多了?看看周围这些欢声笑语的人,远处层层叠叠的旧世建筑,身边香喷喷的食物和奇奇怪怪的交通工具…… 能融入人类社会,不要太快乐! 可几分钟后,他就快乐不起来了。 起初,路人们还只是远远打量他,可渐渐地,他们就像是发现了面包渣的大群鸽子,呼啦啦围拢到他身边。 “这不是昨天新闻上那个?” “对对对!” “这是干嘛呢?巡查处服务大众到这个程度了吗?那我可要写表扬信了!” “什么呀!你不知道污染物违反管理条例是要参与社会劳动的吗?这家伙是污染物,肯定犯事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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