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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对方继续发问，他站起来：“抱歉，我要回去了，不能在外面太久。” 叶雷若有所思地审视着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再强求：“好的，如果……”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不远处正往篮子里捡槐花的小女孩突然尖叫起来，广场上的人们一哄而散，瞬间就只剩下了两个小孩。 女孩没跑，因为她脚软到站不起来。 她同行的那个小男孩帽子掉了，被风一吹，高高飞上了天空。
第12章 男孩的头有点畸形，后脑勺上原本只多出一个鼓包，现在却缓慢凸成了另外一颗头颅，眼睛和鼻子是黑漆漆的洞，正往外狂喷鲜血。 在头颅成形的一刹那，温故已经以人类无法理解的速度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男孩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任何缘由地发生异变了。 他还稚嫩，但却足够凶狠，多生出来的两条手臂死死钳住女孩的脖子，让她连呼救声都发不出，只能徒劳地推着对方的身体，那纤细的脖颈眼看就要被掐断了。 对温故来说，甚至不需要亮出战斗姿态，单手就掐着男孩的后颈，把他从女孩身上提起来。 这时，他已经是个浑身是血，两个头，四条胳膊，六条腿，还长着一条长长尾巴的怪物了。 污染他的污染源携带者也不知道是被污染了多少次，连温故都看不出这是个什么玩意，怪物在他手里又踢又蹬，但都因为太短，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广场上的人慢慢围拢回来，其间还夹杂着一个撕心裂肺哭泣的女声，那是这个男孩的妈妈，手里死死攥着那顶捡回来的帽子。 她挤出人群，想抱走自己的孩子，但在见到怪物和怪物身上熟悉的衣服碎片时直接晕了过去。 温故的耳力不错，他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我的天，太危险了，还好有巡查处的人在！” “那不是保罗吗？那么好的孩子，怎么会……” “没听说吗？最近总有人突然异变，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我就说，城市里不该接纳被污染者，早晚是祸害！” “什么意思？你是在针对我吗？” “别吵了，没人针对，他只是在阐述事实，你们看那个巡查员，没用任何武器就把变异人制服了，以前他们都需要几个人围剿的！” “这个人是谁？生面孔呢！” “我看到那天宋总巡查官亲自送他来的，是不是新来的那个……前两天从污染区出来的家伙？传的沸沸扬扬的。” “是他！一定是！果然只有污染物才能轻松打败污染物吗？” “别胡扯，让污染物保护我们人类，也太可笑了吧？” …… 温故手里提着不断挣扎的被污染者，不知不觉涨红了脸，他还是不愿意成为很多人的焦点。 下意识的，他看向叶雷，却发现他正双手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目光中居然透出几分慈爱。 在视线相触时，他鼓了几下掌，然后慢慢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远处传来拉长的警笛声，温故莫名其妙地看着叶雷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视线角落里，两只彩蝶从地上的厚厚的槐花毯上振翅飞起，转眼就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 - 没人想到，还没正式上岗的温故竟然无意间立了个大功，拯救了一广场的人。 更没人想到，他因此直接成了泰川的风云人物。 当天晚上，温故无聊地躺在床上背《污染物管理条例》，正好背到第36条。 “为免引起恐慌，受管理者不得在主城内暴露出污染物的特征，违反条例者将受到惩罚，如下：未造成严重后果的，惩罚其参与社会劳动；损害他人利益，甚至造成生命财产损失的，驱逐出城，再做处理。” 温顾盯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看了一会儿，慢慢把手册贴在胸口上，他开始努力回忆，今早在广场制服异变者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暴露污染物特征。 窗外的大屏幕亮起来，他在上面看到了自己，手里还掐着污染物的脖子。 嗯，脸很干净，背后也没有翅膀，很好，没违反这一条。 等等，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屏幕上？ 温故后知后觉地坐起来，愣愣地看向屏幕里的自己。 那是几张拼接起来的照片，正在被循环播放。 第一张是他单手制服污染物的样子，角度合理，照出了莫名的气势，第二张是更近距离的特写，能清楚看到他的五官，第三张是人们围上来后，他在中间腼腆地看着地面，第四张是巡查处的同事赶到后，他正把污染物塞进车后面的铁笼子，第五张是他跟制服笔挺的奚风光打招呼，两个人相视而笑的样子。 播报声顺着窗缝挤进来，嗡嗡的，温故打开窗，就像有人把音箱的旋钮扭到最大，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 今天的每日新闻竟然真是关于他的！ 【今日清晨，在亚林区休闲广场上，又有一例污染物异变的事件发生，但幸运的是，异变者被当场制服，据目击者称，当时广场上聚集了很多采摘槐花的民众，如果没能及时制止，后果将不堪设想，在异变发生时，恰好有一位巡查员在场，堪称史上最快的抓捕。】 【对此，本台到巡查处求证，由巡查处行政秘书奚风光亲口证实，那确实是他们新招募的巡查员，令人振奋的是，这位巡查员出身于污染区，却通过了所有测试，借此机会，巡查处发言人称，今后将重新制定招募标准，根据实际情况在巡查处内部保留部分被污染者名额。】 【本台经多方考证，认为被污染者都普遍拥有强于普通人类的身体素质，但，因β细胞的不稳定性，也不得不考虑风险，可以说，巡查处的这一举措实际上是柄双刃剑，究竟效果如何，让我们拭目以待。】 【我们真心对这位新晋巡查员表示感激，他的强大和责任心有目共睹，也希望社会能摒弃偏见，相互尊重，给被污染者足够的生存空间。】 人类果然好友善，他们在感谢自己哎！ 可是，有点奇怪，照片是谁拍的呢？ 温故趴在窗台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屏幕，后来换了什么节目他都没在意，严重走神。 直到身后传来敲门声，他才小跑着去开门，期待是张尧又带好吃的来了。 他还没煮晚饭，反正一点也不饿，在污染区，几天不吃东西都是常有的事，不过有人投喂好吃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门打开，门外出现一个高瘦挺拔的人影，连走廊投进来的灯光都变得黯淡。 来的人不是张尧，也没带食物。 是宋海司。
第13章 自从送温故回家，并帮他浇了一次水后，宋海司就再也没出现过，他还以为他在浴室对他发脾气惹他生气，他不会再搭理自己了呢。 温故有点拘谨地抓住制服衣角：“你，你怎么来了？” 宋海司答非所问：“这几天一直没出门？” “上午，上午出去了……” 温故下意识瞥了一眼窗外的大屏幕，心想，他应该看到了，还这样问，肯定是在故意找茬，就问：“你要进来吗？” “嗯。”宋海司朝里面看了一眼，没看出半点生活气息，就临时改了主意，朝楼梯方向抬了抬下巴，“跟我出去一下。” 打发走了司机，他们沿着人行道一直朝偏僻的方向走。 温故问：“去哪？” 宋海司反问：“你饿吗？” 温故揉了揉肚子：“还好。” 虽说不是必须吃东西，但饿的感觉还是存在的。 “今天的事我听奚风光说了，你处理得很好。”宋海司瞥了他一眼，“出去散步？” 温故如实回答：“有个叫叶雷的人，说是你的朋友，要跟我出去谈。” 宋海司的脚步顿了顿，表情上出现了罕见的诧异。 “谈什么了？” “谈污染区的情况，谈污染源和污染物什么的，才说了几句就出事了。” “嗯。” “好奇怪啊，是谁给我拍的照片呢？” 宋海司飞快笑了一下。 夕阳坠到远山之后，色调阴沉的街道显得很冷清。 因为最近不太平，这个时间段，很少有人在街上闲逛，所以他们的身影显得格外惹人注目。 泰川没人不认识污染巡查处总巡查官宋海司，现在，也没人不认识他旁边的少年，半小时前，他的照片还挂在各个街区的大屏幕上，想假装忘掉都不行。 面对周围那些打量的目光，温故快走几步紧紧跟在宋海司身后，整个人都快打蔫儿了。 明明有车，为什么要步行走这么远？锻炼身体吗？ 他耷拉着肩膀，要是有个壳，他能当场缩进去：“我们到底要去哪？没事的话，我可不可以回家？” “不可以。”宋海司果断拒绝，“奖励你一顿好吃的。” 温故的耳朵“蹭”地一下竖起来，要是有美食，那他可就不社恐了！ “什么好吃的？” “槐花饼。” “槐花？是那个……”温故指指头顶，“居然是可以吃的？” “嗯，很好吃，不过一年里就只在这几天才能吃到。” “哇！” 温故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终于明白早上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捡槐花了，他打算回去后也捡一点，明天请张尧吃。 今天的宋海司脸上线条柔和，一点也不像平常那样冷冰冰的，温故猜，他的心情不错。 转进一条更加狭窄幽深的小巷，几乎连灯光都照不进来，墙边的杂物堆成奇异的形状，影子被初升的圆月投在墙上，看起来有点阴森。 小巷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的制式皮靴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每一步都响起清脆的回音。 “那个槐花饼，这边的特别好吃吗？” “嗯，每年这个时候都……” 突然，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人，直直撞向幽暗光线下的两道人影，他手中不知道拿着什么冷兵器，锋利的刀刃被月光照得雪亮。 “去死吧！宋海司！” 在视物不清的情况下，宋海司的反应仍算得上是敏锐。 他用力推了温故一把，自己则侧身后退，躲开了对方。 保护弱者这件事深深刻在他的肌肉记忆里，让他忽略了，身旁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其实不用任何人保护。 袭击者个子跟温故差不多高，身材也类似，但脚步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量。 在他身上，温故感觉不到污染物的气息，这是个基因纯正的人类。 他刹车不及时，一头栽到墙上，立刻转身举起匕首，看向宋海司的目光杀气腾腾。 温故很难想象，一个人类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同类，比污染物还充满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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