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月递了帕子给他,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又道:“我不知道,或许吧,你说的便是对的。只是皎皎,若是现下想哭,便哭出来吧。即便你已然知晓我们之间并非亲生兄弟,可我照旧是你的依靠。哥哥不会嘲笑你分毫,哭吧,皎皎。” 可云如皎却并没有当真流下眼泪。 他只是沉默良久,静静地抹净了眼角微微的湿润,状似随意地问道:“哥,你爱过人吗?” 云霁月一顿,轻拍他脊背的手也停了三分。 他想要点头,可终归是摇了头,说道:“不曾。” “我此生……只为了和天道,为我自己不公的命做斗争罢了。” “也许旁人爱过我吧,我也知道的吧,可是……那不重要了。皎皎,你知道吗?在我知道我会被最爱之人亲手杀死之时,我便知晓我爱谁、谁爱我已然不重要了。我恨不得,这世间所有人都恨我,更或者说,他们都无视我。” 云如皎太懂他的意思了。 可是他忍不住又捂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可是……我瞧见他那副模样,我好似心里破了一个大洞,呼啦呼啦地往里灌着风,将我吹得冰凉。哥,我真的好难受……” 云霁月没有开口,只是继续轻轻地拍着云如皎的脊背。 他知道,只有让云如皎发泄出来,才能更好地应对未来那一片灰无的前路。 他抿着唇,只觉得好笑。 云如皎本是他造来替自己受过的,可如今却也是他自己舍不得了。 云如皎似是难过的够了,只又喃喃自语道:“我总有时候希望,他若是再抽一次情魄该有多好?这般……他不会再念着我,我不必再去见他。即便是心中难过,似乎也能逐渐放下了。可是……没有这个如果。或许有这个如果的时候,我也不会这般选。” “是啊,皎皎。”云霁月淡漠地说道,“我们没得选。这就是命,天道赋予我们的命。” 云如皎深吸了一口气,妄图让自己不再去想任何有关于顾枕夜的事情,又说道:“可哥你若是想信命,就不会做出这些事情了。所以……如今你我该怎么办?” 他抬眼看向外面灰蒙蒙的天色。 不知道顾枕夜是否还在往生涧之上,可他总是觉得顾枕夜就不会离开。 他微微牵动了一分唇角,笃定地说道:“如今我们最重要的,还是先要让我们能脱离这个困境,离开往生涧。待到我们出去后,才能思虑其他事情。哥,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云霁月对他的所言并不苟同,可如今也不曾有更好的法子。 既是他知晓云如皎同那些个天帝、魔尊修好,也许那些地方有能再得见天道,为自己辩驳伸冤的机会。 云如皎紧紧地回抱住了云霁月,又道:“我不想死,哥。可我也更不想让你死。所以我们不会有事的,定然不会的。”
第64章 蛊惑 “皎皎,同我走吧。” 日子好似这般一天天地过去。 只是抬头的方寸之间, 唯有灰雾蒙蒙,从不曾见得光明。 云如皎便是想要自己心中光亮点,欢喜些。 也不由得被那雾蒙蒙的天色渲染, 惹得自己心底一直低沉着。 只是他不敢上前, 更怕的是面对着顾枕夜无休止地等待。 即便是他未曾瞧见,也能知晓凭着顾枕夜那个比他还执拗的性子,更是会日夜不休地守着吧。 他心底是想见的。 可此情此景总是萦绕在他的心底, 让他无法自拔地坐在崖底望着那一线天空发呆。 便是连云霁月都劝他道:“皎皎, 若是你实在放不下,便上去再同他说上几句话吧。若是还不肯, 便是在暗处瞧上他几眼也便好了,你心中也能稍微落定了。不然你总在此处守着、望着,消耗的是你自己。” 云如皎被他戳了心事,有些讪讪的。 可却依旧摇了摇头,说道:“这终归不是什么长久的法子。我既然没得选择,那我也合该不再去见他。若是去了, 才是徒增感伤,更不能忘怀。就让他觉得我是真的无情无爱吧……他也不会想要真的亲手杀了我。” 他一双眼眸真挚地望向云霁月, 如同清水一般澄澈。 云霁月一时间无言以对。 许久, 云霁月方才又叹了口气,无奈说道:“随你吧。” 云如皎长舒了一口气, 又是坐在院中望着雾气蒙蒙的天。 一如他的心,灰漆漆的, 什么都看不清。 也似是他的前路啊。 只是他二人不能离开往生涧,更不想离开往生涧。 可偏生天道不许。 总有波折会骤然生出的。 天道似乎在云霁月救下云如皎的那一刻, 便了然了云霁月的藏身之所竟是在这六界之外的一隅。 也更发觉了云霁月妄图用云如皎这个替身蒙混过关的意图。 自是震怒。 即便天道只是一个虚无、没有任何载体的存在。 可它照旧不允许自己的掌中之物, 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只是这次它未曾用自己习以为常的传令者, 反而择选了天帝这个忠诚的臣下。 炽衍破开往生涧,缓步而入内之时,着实让云如皎兄弟二人讶异到了极致。 云霁月未曾瞧见过天帝尊容,自是不识得。 可下意识地举动却是叫他蓄了灵力于指尖,转身挡在了云如皎的身前,厉声呵道:“你为何人?如何闯入!” 炽衍还未开口,云如皎便已然拉了云霁月的衣袖,说道:“哥,是天帝。” 云霁月皱了皱眉头,却依旧没有让出云如皎叫炽衍瞧见。 他只觉得此人来势汹汹,又能踏入往生涧这个禁地,着实令人胆寒。 况且,哪有人会无缘无故来寻他们兄弟二人? 除非是来杀他们的。 想及此,云霁月愈发得恐惧起来。 自发中抽出簪子,握在指尖,只当做是法器应对。 可炽衍却并非来取他二人性命,反而第一次在冷漠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只可惜并不甚好看,反而平添了继续诡异来。 他说道:“阿皎,我依稀记得你这双眼睛,还是我予你的。” 云如皎一顿,不自觉地轻抚上自己的眼眸。 炽衍说的半点无错,只是他自己险些忘却了。 可是炽衍此话,是为何意? 是瞧不起他了,要收回这双眼睛? 那便由他去吧。 自己如今已是没有什么不能再失去的了。 炽衍瞧见他有些紧缩的身形,又是妄图笑上一笑,可唇角僵硬着,怎般都不好看。 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不是收回你这双眼睛的,只是借着此事,同你套套近乎。” 他说话间,眼眸却是流转于云霁月身上。 好似又在克制什么冲动一般,微微晃了一下。 他轻咳了一声,又道:“灵折山是个灵力充沛之地,适合你二人修行。柳熙闻如今也算得乖觉,阿闻不在了,他合该侍奉你左右。阿皎,你不必担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若是你兄弟二人不愿去灵折山,旁处也是好的。” 云霁月终是放下了皆备,但簪子仍是绕在指尖。 他嗤笑一声道:“您当我们能离开往生涧?若是能离开,我们早便寻着另外一处旁人不得见之地了。这里有甚的好?方寸之地罢了。” “若我能带你们离开,你们可愿意?”炽衍斩钉截铁地问道。 云霁月却反问回去:“怎么可能?” 炽衍不语,只是抬手将神力注入掌中带着的法器当中。 那法器似是只杵,又像个勺。 奇奇怪怪的。 可霎时间天地变色,只消一道强烈刺目的光照射了下来。 云霁月闭着眼睛回首便刚好捂住了云如皎的双眸,让他那双千疮百孔的眼睛,别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但强光过后,他们却是见到了耀眼的光芒洒在往生涧底。 是云霁月百年不曾见过的光景,他瞬间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抬眼望着天,又回首看向炽衍。 “这怎么可能?”云霁月不敢置信。 他只觉得面前一切事宜,如同梦一场。 可他分明未曾入睡。 他使劲儿地掐了自己一下,疼痛感油然而生。 这并非是他的臆想,而是真的往生涧被破开。 可是……这往生涧从始至终并不隶属于六界之中。 天帝又如何将其打开? 云霁月的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着炽衍。 想从他的身上瞧出任何端倪来。 可除却那法器,并无其他的不妥。 云如皎在一旁看清了自己兄长的疑窦,抿了抿唇,干脆直接开口问道:“你如何破了这个局的?” 炽衍并不直面回应他,反而又问向云霁月道:“你在这里孤独地困了一百年,不想离开吗?阿皎见过的世界,你不想瞧上一瞧吗?” 云如皎从未曾想过那般正直的炽衍也会这样挑拨离间的话语。 他忙不迭地扭头看向云霁月,却终是见得云霁月的眼神中浮现了一瞬他不懂的迷离与渴望。 云霁月就宛如被控制了一般,神思不由自主地跟着炽衍的话语而行。 云如皎不能让云霁月此般,他唯有强行拽住云霁月的手,方才能有一分可能唤醒云霁月。 这太诡异了。 云如皎看着面前的炽衍,只觉得他陌生的不像是自己曾认识的那一个。 炽衍也发现了云如皎的目光,可他却没有任何的举动,只是依旧神色淡然地扫过他们兄弟两人,继而又将神力输送进了掌中的法器之中。 云如皎害怕天色又是刺目,甫要遮住云霁月的眼睛,却陡然察觉到了云霁月甩开了他的桎梏。 云霁月当真如同被控制住了一般,怔怔地看着炽衍,说道:“我同你走。你说得对,皎皎看过的许多世界,我未曾亲眼瞧见过。” 云如皎忙道:“哥!这不对劲儿——” 可云霁月却是对他怒目而向,又道:“皎皎,我知道从前我有许多事情对不住你,可如今既是我们有机会重新来过,为何不走?” 云如皎深知云霁月就是被蛊惑了。 他倏地划破了云霁月的掌心,妄图用疼痛来唤醒其的理智。 可云霁月还没清醒过来,他已然瞧见炽衍的眸色又深了一度。 炽衍仿佛在抵制着什么一般,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 云如皎倏地想起了那几人对他骨血的渴望之情。 顿时有几分懊悔自己的冲动之举,恐怕会为云霁月招来杀身之祸。 可炽衍的神色不过一刹那就恢复了正常,他继续蛊惑着云霁月道:“阿月,我们走吧。” 云霁月本是皱着眉头,恢复的一丝清明,也在此刻间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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