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枕夜没有反应,云如皎便是叹了口气,又要说什么,却是陡然发觉自己的手腕被顾枕夜狠狠捏住。 力气大的,仿佛要将云如皎的骨头捏断一般。 他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云如皎,只求一个答案:“皎皎,为什么……你说过的,那些事情,分明可以相互明说的。我做到了,可你……为什么?” 他还想问—— 为什么忽而待他这般好,是因为就知道要离开他了吗? 为什么非要离开呢,此处有甚的不好? 可是在瞧见云如皎面容上同样的落寞之时,他忍住了。 他不舍得问了。 那是他的皎皎啊。 他舍不得一丝一毫不开心的皎皎啊。 顾枕夜忽而就觉得自己丧了气。 无所谓了,只要云如皎欢喜便好。 他嗤笑着出声,妄图握住云如皎的手。 却又在最后一刻松了下来,说道:“皎皎,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当然改变了这些,只是……我改变的是我的梦而已。” 他已是承认了这是梦境。 云如皎想要的结果亦是如此。 只是云如皎瞧着顾枕夜那落寞的目光,伸出手覆在了顾枕夜的手上。 他对着顾枕夜摇摇头,心中竖起的高阁轰然倒塌。 他好像当真做不得那般心狠。 他学不会顾枕夜剥离情魄,只为保护自己。 云如皎在顾枕夜的虎口处死死掐了一个印记出来。 即便是知道回归现实中,那处不会存在,也固执地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倏地便是强光划过顾枕夜的眼前,他好似被一股子无形的力量猛然扔出。 只那一瞬间,他还在担忧云如皎会否也同他一样,这般疼痛。 他的意识随着梦境的崩塌而陷入一片虚无。 随即再睁开双眼,已是重新在了揭云殿。 他看着周遭与梦境中并不相同的陈设,就知晓他已然是回到了现实。 妖力游走于周身,窥得他的情魄已然归体。 他回来了。 那他的皎皎呢? 顾枕夜顾不得自己因为救云如皎拼尽一身修为而伤重的身体,掀起被子便要下床。 只是他躺的太久了,一下床便轰然跪地,半晌才寻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力。 他好不容易站起身来,走到桌案前,端起一杯早就冰凉的茶水,全然灌下了肚腹之中。 这般,他才觉得自己混混沌沌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他如今修为散了不少,若是叫妖界那些动乱之人察觉便是大事。 到底应该在回灵折山寻云如皎之前,将此事了结。 妖王这位子他坐了一千年。 从前是为了报养父的恩,而后又是为了在极寒之地养育冰魂菡萏救云如皎的性命。 到底还是坐累了的。 顾枕夜轻笑了一声,将那茶盏把玩在指尖。 又是将其掷碎于地上。 碎片散落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妖侍们。 他们忙不迭地入内,见得顾枕夜醒来,面容上皆是欣喜。 顾枕夜不慌不忙,交叠着双腿,只开口问道:“我睡了多久?” 有妖侍毕恭毕敬地答道:“回陛下的话,三月有余。” 顾枕夜嗯了一声。 这与他们在梦境中所经历的时间一样。 他招招手,示意妖侍们将他的外衫取下。 又随意地唤人替他更衣梳头。 即便是他心早就飞到了灵折山去。 可他还是冷漠沉稳地排布着妖宫之事。 将一切安排妥当后,他正欲招云而去。 却见得一位不速之客。 江寒酥。 江寒酥一身红衣,炽烈如火。 未曾经得通传,便直接闯了妖宫来。 瞧见顾枕夜,直截了当地开了口道:“果然你醒了。” 顾枕夜皱皱眉头,指尖轻轻在桌角敲了一下,却仍是装着泰然自若的模样问道:“你怎的知晓?” 江寒酥啧了一声,又道:“方才妖宫外的异动那般明显,谁人都注意到了。” 他上下打量着顾枕夜,却未曾像是梦中那般,贸贸然对顾枕夜出手。 只是又道:“你的修为,几乎全然废了吧。” 顾枕夜一顿,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可料想江寒酥如今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恐怕一眼就能看出。 干脆直接说道:“嗯,为救皎皎,值得的。魔尊此番前来,不是为了讥讽我的吧。还是……你的口气太大,想要将我妖界也一并吞了?” 江寒酥摆摆手,兀自寻了把雕花圆凳坐下,又道:“我可没那个心思。谁人不知,我这个所谓的魔尊,不过是个傀儡娃娃罢了。我来只为一件事,一个人,你应心如明镜的。” 是云如皎。 “皎皎他怎么了?”顾枕夜的指尖紧紧地抠进肉中,心中突突的,生怕自己听得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他怕自己即便是散尽修为,也救不下皎皎。 他怕云如皎被谁人亲手杀死,他再也见不到。 他醒来后未曾听得妖侍透露一点口风。 想来……皎皎定是无碍的。 顾枕夜疯狂地在心底给自己暗示着,却又无比惧怕从江寒酥的口中得出什么不好的 他见得江寒酥眼下的青黑,心中更是忐忑,如同被人紧紧攥住一般。 江寒酥叹了口气。 还未开口,又被顾枕夜打断道:“皎皎到底如何了?他……还在吗?” 终归是问出了那句话来。 顾枕夜的指尖已是逼近了自己的内丹所在,若是等江寒酥说了云如皎当真不在了,便直截了当地捏碎自己的妖丹,追随云如皎而去。 “不是……”江寒酥诧异道,“你在想甚!阿皎怎会出事!” 他似乎气不过,又骂了顾枕夜几句。 顾枕夜却是如听不见一般,并不在意江寒酥骂的那两句,只是又急匆匆地问道:“那皎皎到底如何了?你来我此处,是想告诉我什么?” 江寒酥抿抿嘴,郑重其事地说道:“阿皎,不见了。” “什么……?”顾枕夜不敢置信。 何为……不见了? 江寒酥叹了口气,又开口道:“那日你与他共同跌入往生涧后,天地变色,顿时狂风大作,云朵卷着你二人便回到崖边。随后,我们便瞧见了云霁月……那个阿皎的双生兄长,也是你所谓的‘皎皎白月光’。他的修为并不在我们众人之上,可所有人包括炽衍,都无法靠近他一分。他将阿皎带走了,隐入往生涧内,此后我便再也未曾见过阿皎。只是——” 他欲言又止,好似一时间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般。 顾枕夜一向厌恶云霁月。 可在此刻,让云霁月带走云如皎,而非云如皎已然在他眼前故去的消息。 在他心底,便愈发得欢喜起来了。 怎般都好。 只要他的皎皎还在便是最重要的。 “但是什么?”顾枕夜眉头紧锁一个川字,深深的沟壑仿若已烙印在他的额间。 江寒酥抿抿唇,又道:“你知道的,所有爱阿皎之人,都想亲手杀了他。” 是这般的。 顾枕夜方才还陷在梦中不可自拔,现下方才回忆起—— 他如今情魄已归体,照理说想起云如皎时,心中应是无法抑制的想要亲手杀了他的情愫。 可却并未有。 也许是有一些的。 只是微弱的,并不再那么严重。 “那么……”江寒酥骤然将目光投向顾枕夜,眸色深得叫人看不清,如同陷入了无尽的漩涡之中,“云霁月呢?你是否也有一刻……想要亲手杀了他?” 顾枕夜陡然察觉到江寒酥的话中含义,眼眸顿时垂下,凌厉得如同利刃。 作者有话要说: 一场梦而已啊,还是得面对现实的!
第60章 寻踪 “他不会对云霁月……” 顾枕夜想起云霁月之时, 便是满胸腔想要杀了他的恨意。 可他又是不由自主地觉得,这杀意并非只是因为他对云霁月的厌恶而引起。 似乎……当真如江寒酥所言,其中蕴含了更多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但想起此事, 他只觉得一阵恶寒。 口腔中抑制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 他不应该对云霁月有任何的…… “你也感受到了, 是吧?”江寒酥兀自开了口,惊了他的思绪,又道, “那情愫, 好似从阿皎身上,移到了云霁月的身上。更有甚者, 可以说……是他二人平分了这种感觉。在那一刻,我想让他二人都死,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顾枕夜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寒酥,心中却是波澜万顷。 是那诅咒又回到了云霁月身上? 这是好事,可也不算好事。 好的在于他的皎皎不会再有性命之虞。 可他怕……自己不受控制地会被云霁月所吸引。 他蓦地打了个寒颤。 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江寒酥见他神色凝重,又是说道:“从前我不知你对阿皎用情如此之深, 如今晓得了却也是当真敬服。你亦是知晓,即便我不再被阿皎所吸引, 他对于我而言也是好友。云霁月此人我并不相熟, 可他对阿皎做的事情却也让我觉得不齿。故而,我也合该知晓他不对, 但我就是莫名总是回想起他的容貌……不可自拔。” “是啊,你又被他所吸引, 一如从前皎皎对你那般。”顾枕夜骤然开口,又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说道, “这一切本就该是云霁月所承担的, 皎皎不过是代他受过罢了。” 江寒酥蓦地颔首同意,又掂了掂没水的茶壶。 顾枕夜打眼瞧见了,随手招呼妖侍进来添茶,又随意地唤了些点心来。 “我昏迷三月,你可有皎皎下落?”他未曾将自己与云如皎共同陷入梦境一事告知。 但如今想着,云如皎定然会是无事的。 江寒酥摇摇头,又是撇嘴说道:“我若是知晓,我还用得着关注着你何时醒来?寻你,便是要借你之力找寻皎皎的下落。” “你可有问过天帝?”顾枕夜贸然发问,便瞧见江寒酥的脸色瞬间一滞,“他总归是天界之主,知晓的比我们还要多些。” 江寒酥顿时冷了神色,将寒玉雕琢的茶盏随手掷地,霎时间碎成几块。 他哼了一声,说道:“如何没有?只是阿皎对他无甚吸引后,他便是那副高高挂起的模样,丝毫不见从前待阿皎那般的热情,珍奇宝物如流水般送过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炽衍一向如此。 顾枕夜也司空见惯。 只是他未曾想到江寒酥是当真对云如皎颇好的。 这本就与他印象中不同,更与他在梦境中为江寒酥所塑造的不同。 那云霁月呢? 是否也同梦境中自己所造就的那个,对云如皎不同?
86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