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了?”她冷声。 “老子还就是醋了!”兴尧心里有些愤恨地想,“老子就是不喜欢总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挨我们家小朋友,老子心心念念看了这么久的人……反正,老子就是醋缸子都快翻了!” 但实际上他只是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朱诉月这时终于抽回了手,一字一顿,道,“这位寒公子,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没有体温。” 其他人已经呆了。 归寒的表情依旧静得冷凝。 兴尧也不知道朱诉月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想,果然不应该将归寒和这女人分到一组,想到他们俩是怎么死的,却万没有想到会因为这种原因死。 这时,朱诉月笑了笑,“大家若不信,可以试一试近近寒公子的身。” 又转过脑袋,对归寒道,“公子可承认?” “娘子说的俱是事实。” 一小片雅青晕在归寒的眼底,他的长发被绾做个略显潦草的“丸子”,被长长的发带绑于后脑勺偏上的位置,那发带是红色的,随着归寒的垂头,发带的样式便显现出来,竟然是只……蝴蝶结。 朱诉月下意识转过头又去看兴尧—— 某位可真有闲情逸致啊。 归寒的眼睫复又抬起,眼眸如泠泠清泉,他坐着时岿然不动,站了起来才回朱诉月的话,“不用试,朱娘子说的都是事实,我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没有体温,但也不算是妖怪,最多……不过算是个活着的死人罢了。” “连心都没有……还算是活人……吗?”赵明柔嘀嘀咕咕的咕哝。 “这难道不算是妖怪?”楼商也道。 又道,“虽然寒兄是帮我们降伏过精怪,但……现在的情况确实是事实。” 赵温没有开口,大约被朱诉月的话吓的。 赶在今夜睡觉之前,他们必须选出一个“幸运儿”并杀掉,而归寒,俨然已经成了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但比起归寒这个“待宰的羔羊”,兴尧觉得,他自己才像是摆在案板的羊,面对归寒时他向来感觉自己控制不住脾性,而现在尤甚,兴尧知道他根本不应该冲过去怒斥在场的所有人,可此时此刻,他的拳头却愈攥愈紧。 直到……兴尧感觉他的情绪仅差一点便要轰然爆炸—— “兴尧。” 是归寒的声音。 归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兴尧跟前,以宽大的衣袖为掩,一只指骨分明凉似冷铁的手慢慢的覆紧了兴尧冒着热汗的手,指尖相触,十指相扣,兴尧一瞬身体僵直起来。 仿佛有三月春风拂过,霏霏细雨掩不住花香,兴尧的心里陡然变得柔软起来。
第50章 “信不信由大家,”归寒的声音再次响起,“有谁想要摸我脉搏么?” 楼商心想大哥你连心跳都没有,谁知不知道你是不是吃人的妖怪,这时候我们谁还有胆子敢近大哥你的身。 但是他心里正呲牙利嘴着,“我来!”声音是从楼上木栏处传来的,李寄奴已经大踏步的下了楼走过来,他人长得魁梧,嗓子也粗,走近归寒便随意的拉过归寒的胳膊贴了两根手指在手腕处,可手指普一挨上归寒的皮肤,便凉得嘶了一口气。 “没有脉搏。”李寄奴向众人道。 又回过身,上下其手的隔着衣衫去听归寒的心跳,“也没有心跳。”他大喇喇的又来了一句。 “那……他真的是妖怪……?”赵明柔吓得往后缩了缩。 “不一定是妖怪,”李寄奴道,“倒是听说过,相传鬼城某一大士族有一种可以将死人复活的秘术,不过这种秘术极其耗费施术者的修为寿命,从来没有任何人使用过,哦,不对,”他顿了顿,“应当是施术的人大都死了吧。” “鬼城……鬼城里都是鬼吧?”又有一人瑟缩的问道,是赵温。 “鬼城里自然不全是鬼,”兴尧站在归寒身边向赵温看去,又看了眼李寄奴,“鬼城中有妖有鬼有人,不过那些人大都是去鬼城交差的摆渡郎。” 其实要说,摆渡郎也不过是九州各地将作祟的山精鬼怪送到东裳城里的人,因为这活儿大多都是男子做的,报酬高,往俗了就是九州这些拿命办事的散道士们的活计,又因为去鬼城便等同下黄泉,故名摆渡郎。 “但是我们今天晚上必须要选一个人吧。”赵温又道。 的确,还不知道今晚又有谁会被莫名杀死。 但现下这种情况…… “要不要试一试。”是朱诉月略显沙哑的声音,这女子悠悠闲闲的手撑着头坐于桌前,眼眸声音格外平静,“不算是妖怪,但我们这些人中,那也属寒公子来历最奇怪了吧,莫非是来自鬼城?” “活死人?若不是来自鬼城,那也是最有可能和鬼怪沾上关系的人。”楼商道。 就现在看来,归寒和兴尧他们已经彻底到了孤身无援的地步。 兴尧觉得他的冷汗都直冒出来。 那接下来他们会干什么? “我们必须得杀一个人!”赵温的目光里充斥着欲望与忌惮。 群狼环伺,而且这鬼地方,兴尧的符纸也没有作用,纵然知晓普通刀剑根本伤不了归寒,可兴尧依旧攥紧了手。 难不成他俩真要二干六,不对,赵明泽那家伙早上刚没了,难不成他俩要二干五? 赵温赵明柔的战斗力姑且不算,李寄奴是其他三个人中最强劲的,再然后,楼商也算有些力气,而朱诉月,这女人有点神秘……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若打赢他们之后呢?他们两不可能杀人的,而且,就算是杀了人,这鬼地方出不去,仅他们两个也还是出不去。 兴尧正想着,归寒已经上前一步。 李寄奴道,“兄弟,多有得罪。” “得罪不敢当,”兴尧道,“怪物不过就是引得我们起内讧,今夜……” 他话未说完,却突然见他身前的归寒整个人向后,“咚”的便要倒下去。 “归寒!” 兴尧喊了一声,伸手去接,手上触目惊心的,却接了满手的血。 归寒手间的短刃扎破胸膛,鲜血汩汩冒出,他那身灰衣被染上一大片的红,便仿似在胸前盛开了一大片曼珠沙华一样,触目惊心的惊艳,触目惊心的心悸。 兴尧一瞬竟然差点落下泪来。 他感觉他像是一个追着风筝的小孩,风筝的线断了,而他也永远追不上归寒了。 就像纵然知晓眼前不过是假象,但猝不及防的发生,仍教人喘不过气来。 然而他还没缓过来的时候,却突然感觉脖颈上袭来一阵痛意。 娘的,兴尧在晕倒前的最后一秒想,老子平生竟然耻辱得能被人搞偷袭砸晕了。 . 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 之所以知道是晚上,是因为兴尧抬手摸了摸,发现他身上那块破旧的风魔盘还在,他借着火折子瞅了瞅,发现归寒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躺着,而现在已经到了晚上亥时。 周围的墙壁冷而潮湿,显然他们并不是被关在某个黑暗的房间里,而极有可能,是被关在了后厨的那个地窖中。 “归寒~”兴尧脑袋还有点犯晕,蹒跚的朝前走了几步,“喂!”他又叫了一声。 “我在呢。”归寒这时也已经醒过来,嗓子有点发哑,但好歹还活着。 哦,也不算是活着,算是没死吧。 过了尚许,兴尧才总算是到了归寒身边,他“呵呵”的干笑了两声,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疯了。 归寒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衣服上都是大片的血渍,又因为肤色白得透明一样,手上沾得那些红在灯下便都显得刺眼。 “死不了。”归寒好像笑了笑。 “怎么突然……”兴尧本来想问归寒怎么突然要“自尽”,可话斟酌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且他自己也并非想摸清归寒的想法,便道,“你身上的伤?” “没关系,”归寒的唇上依旧沾着血,已经干了,“睡了一觉,差不多已经好了。” “我看看。”兴尧道。 皮肉上虽然还有血,但是被利刃刺过的那处,皮肤已经缓缓合上了,就只有线似的一缝疤痕。 兴尧看过之后才放心得下。 “少了两个人,食物还能多撑一阵,”左右也出不去,兴尧伸长了腿依着归寒旁边躺下来,道,“所以小归寒你看,这就是人心。” 人心就是,你可以强大,可以是个异类,但是你绝不能是一个强大的异类。 最主要的是,你绝不能是一个触碰到他人生存底线的强大的异类。 “赵温和朱诉月,现在你觉得是哪一个?”归寒偏过脑袋,问。 “赵温。”兴尧回答。 归寒“嗯”了一声,算是赞同,“赵明泽突然消失,如果今天晚上鬼怪依旧找赵家的人,那犯错误其实不一定是一个人。” “我们背后这只秸秆怪通人性,”兴尧道,“犯错误的也不一定是和鬼怪接触过的人。” . 而此时,赵家父女的房间内。 “爹,”赵明柔问赵温,“你说今天那个寒公子死了,鬼怪真的不会再来了吗?” “也不一定,”赵温好像叹了一口气,“闺女你夜里好好睡觉,爹守着你。” “爹,”赵明柔的声音柔柔的,“……你还在担心哥哥的事?” “嗯,”赵温道,“但是晚上应该是不会再有东西来了。” 他低下头将屋子里的蜡烛都给燃上,一切亮堂堂的。 但是赵温没有说的是,他心里其实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们今天逼着那个叫归寒的年轻人自.杀了,而且还将那具尸体和那个叫兴尧的一起给推到了地窖里,所以按理说……鬼怪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来了,赵温这样自我安慰着。 死一个人赌一把,这也没有什么,他想。 赵明柔不明白她爹一个人在那嘟嘟囔囔的说什么胡话,便道,“爹,你一个人在那说什么呢?” “我没有说话啊。”赵温奇怪的抬起头。 可一瞬看见她爹抬起头,赵明柔却一下子吓得瘫在了床上。 因为她看见,赵温抬起头的一瞬,他的脸竟然变成了她哥哥的脸,“赵明泽”的表情依旧是笑嘻嘻的,脸上却挂着满脸的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妹妹,幸亏这种状况持续不过几秒,“柔儿。”赵温的声音传入耳的时候,赵明柔眼前又出现他爹担忧的脸。 “爹——”赵明柔哭哭啼啼的叫了一声。 “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 不断的单音字字节乍然响起,下一瞬,赵温也愣住了。 整个房间死寂一般的静,于是在这份寂静中,那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不断重复仿似有人低语的的“爹”便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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