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投票最多者,大家再商议着怎么处理。” 白纸黑字就在每个人手里,而他们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决定了其他人的生死。 兴尧手中的黑炭捏紧,手心的冷汗绞湿了木炭,木炭硌着他的手心,让他愈觉得心里绞得紧,他在担心一件事,终于,兴尧提笔,在木板上写下两个字——“赵温”。 仅凭这位知县大人方才说的那种细碎的龌龊肮脏事儿当然不足以判定,但就在昨天晚上守夜的时候,兴尧发现那个秸秆怪看赵明泽的神色中,其实更像是透过仇人之子看仇人的模样。 但这些也只是他的猜测,主要的是除过这件,还有他们在林子里遇见幻境的时候,赵明柔朱诉月都能离开幻境,可赵温却被吓得不轻。 他心底里藏的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如此害怕? 而他今日坦白说的事看似严重,实则不值一提,根本就没有完全坦白。 几个人之中,只有朱诉月和赵温隐藏得最深,而兴尧赌了一把,猜测是赵温。 现下几个人转过身来,各自将自己手中的竹板摊开掌心。 八只木板,赵明泽和兴尧投的是赵温,归寒投的朱诉月,楼商、赵明柔、赵温投的归寒,李寄奴和朱诉月是白板。 “这样随随便便自我臆断就能让别人付出生命,老子觉着没意思,”李寄奴随手撂了自己的板子道,“不若大家都一块在这耗死呗!” 所有人都面色难堪起来,的确,谁也不想死。 “没意思,”朱诉月也道,“反正他说的是另辟捷径,不走捷径不可以?” “但是朱娘子有没有想过,”赵温这时候倒变得有主心骨起来,“鬼怪既然能悄无声息在我们的房间里写字,他这几天怎么不会杀无辜的人?” 而后又道,“你们这几日没有发现么?”他一指归寒,“这位公子自从来到这儿后就很少看见他吃过饭,甚至连水也没有碰过……说不定,这地方晚上有那么多鬼怪,他就是跟鬼怪通风报信的,不对,说不定他就是鬼怪!” 这情况楼商也发现了,所以他才会选归寒。 而赵明柔,因为这几天食物太少了,这姑娘每一天都饥肠辘辘的,她一个官家小姐哪受到过这种罪,于是便格外在意食物,便也注意到了归寒确实很少吃东西,几乎连水也一次都没有喝过。 兴尧道,“吃不吃饭这种事,就可以判定一个人是鬼怪?” “而且,”他又道,“你们哪只眼睛见过归寒吃饭?但是哪只眼睛,又见过归寒没有吃饭?” 归寒正要说话,兴尧却拦住他,径自拿了桌上的茶盏倒水,递给归寒道,“归寒,喝。” 归寒:“……我那……” 兴尧的态度却莫名强硬,“你先喝。” 归寒只好接过,一饮而尽。 兴尧将茶盏倒过来摆了摆手,“如大家所见,有什么事?” 所有人都默默不语起来。 . 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有些人明显不是很相信,却也不能太过武断就认为别人是鬼怪。 回到房间后归寒有些无奈的对兴尧道,“反正这种事情迟早会被其他人发现,吃饭喝水这种事倒是可以掩人耳目,但是他们若搜起身来,我没有心跳,这也是事实。” “所以你方才就做好了那些人把你五花大绑了的打算?”兴尧心烦得很。 “我没有痛觉。”归寒道。 他就像是一个赤.裸而来的孩童一样,他心中的坚持就像一汪海一样,打眼看去平平无奇,实际却壮阔无垠,而这世界怎么变化好似也都与他毫不相干。 但恰恰是这样同兴尧他截然不同却又无限相同的归寒,对于兴尧来说,才是致命魔鬼一样的吸引。 兴尧突然也感受到莫大的无奈、无助。 “那你要我怎么办?”他心里这样想,到底没有问出来,而是道,“今天只是楼商、赵温、赵明柔,而明天的话,就不止会是他们,怎么办?咱们不会一趔趄二干六吧?” 归寒却不急,只是问兴尧,“你为什么要选赵温?” 兴尧问,“你为什么要选朱诉月?” 这两声一出,他们两几乎同时发觉,他们两怀疑的都是这两个人。 而兴尧赌的是赵温,归寒赌的是朱诉月。
第49章 兴尧问,“为什么是朱诉月?” 归寒想了想,道,“上回我们树林里遇到幻境时,除过赵温被吓得不成人样,朱诉月好像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这也倒是。”兴尧想。 然而第二天早上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昨天归寒的事,赵明泽却突然消失了。 但是他的那只断臂却被还了回来。 赵温早上醒来许久了却不见赵明泽醒来,他心里一边想着在这种地方了他这混蛋儿子还能像在家里一样偷睡懒觉,便去拍赵明泽榻上那坨微微鼓起的被子。 但是他手刚拍下去,被子微微鼓起的包瞬间便软绵绵的塌陷,赵温一惊,哆嗦着手猛地掀开他儿子的被子,然后,他便见一条血淋淋的断臂孤零零的躺在那张床上。 而赵明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彻底消失了。 断臂上的血乱七八糟的蹭在被褥上,手臂上的血肉已经泛硬了,皮肤的尸斑明显,像是灰蜡上覆着斑斑点点的淤青。 赵明柔的心态在这几天已经被锻炼的好了不少,但是在看见断臂的一瞬还是止不住快要哭了出来。 因为他们一直以为房间里最安全,便也没甚太在意,却不想怪物直接在房间里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消失了。 所以,随着时间的流逝,房间里也变得不再安全了吗? 而且昨天晚上轮到李寄奴守夜,李寄奴也说他昨夜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地方。 怪物的能力也比他们想象的强大许多。 赵温痛失爱子,也只缓了早上几个时辰,到了中午大家又去林子里捣腾了一点野菜,拾回来随便摘了就扔进锅里煮起来。 野菜的味道是苦苦的,并不怎么好吃,但好歹下肚。 他们寻了许久,这客栈周围能吃的东西就那么一点,估计熬过明日,就彻底得煮老鼠吃了,而若是老鼠肉也吃完了,那他们这些人…… 兴尧想起那个被李寄奴他们重新放回冰窖里年轻人的尸体。 实在是头疼得慌。 因为昨日的事,归寒最后还是味同嚼蜡的吃掉了本就不多那点食物。 赵明泽的尸体他们楼上楼下翻遍了整个客栈也没有找到。 而最可怕的是,不见尸体,“赵明泽”很有可能是被什么鬼怪占据了身体,若是这样的话,他们每个人都要更加小心。 楼商有些担心的看向赵温和赵明柔。 毕竟是亲人,若是真的看见活着的“赵明泽”的话,不能保证赵温和赵明柔二人理智的避开危险。 赵温显然已经恢复过来了,仅仅就这几天,他出糗可出了好几回,裤子都尿了一回还怕什么老脸面子,而这一回,他估计也做好了不怕“儿子”的准备了。 赵温看向众人道,“我这把老骨头再不中用还要照顾我们家柔儿呢,若真的碰上……泽儿的话,不会心软的。” 赵明柔靠近他爹后面,听了这话,眼泪汪汪的又要流下来。 兴尧也发现了,这姑娘是真的爱哭。 而且嘴撇一撇,眼睛挤一挤眼泪就能出来,也算是个奇才。 等到像昨天一样未时的时候,他们各组的房间墙上突然又出现了别的字体。 原本的朱红大字像吸附进了墙壁中一样慢慢消失不见,转而被另几个字替代——“一个小小的惩罚,一个小小的礼物”。 这几个字实在是太具冲击力了,赵明泽的突然消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惩罚,而那条断臂,是带给大家一个小小的礼物。 这已经变相的说明,赵明泽大约早就已经死了。 真是太魔幻,太具戏剧性了。 所有人的脸都煞白起来。 他们都警觉起来,这也说明,若是他们剩下的七个人还是没有选出一个“幸运儿”来,那么这个隐于背后的怪物,是不是就会每一天随便挑一个人杀死? 昨天晚上是赵明泽,那么今天晚上又会是谁? 昨天晚上赵明泽是突然消失,那么今天晚上呢?那个被选中的人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死法? 也许他们有人不怕死,但是有希望的折磨,显然比死亡更让人惧怕。 怪物在催促他们。 . 前几日还好,而现在,不论是早间还是傍晚,这儿的天都好像是大火焚烧过后冒起的灰烟,愈发阴沉沉。 整个客栈光秃秃的立在一众奇形怪状的树林子之中,而兴尧这几日能明显肉眼的看到,树林中的血雾正在渐渐聚拢向客栈。 下午出去了一圈回来之后,朱诉月竟然主动找归寒来说话,这女子的样貌和她的性格声音实在不符得紧,她仿似随意挑起了一个不大明白的话题,问归寒,“今儿早上的菜是我下锅煮的,公子你觉得菜的味道怎么样?” 她只问出这一句话,兴尧的心头便一悸。 还好,归寒近几日听兴尧的牢骚听惯了,便只是看了朱诉月一眼,道,“野菜味道能有什么分别,不过是苦的。” 朱诉月便悻悻的“唔”了一声。 但是随后,她却难得笑吟吟起来,围着那张四四方方的木桌身姿轻盈的转了一圈,而后呵气如兰似的,道,“但是寒公子你知不知道,我今早可是给你的碗里足足放了七勺盐?” 兴尧猛然也顿住了。 万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栽进了朱诉月手中。 她这一声声音虽轻,可李寄奴、楼商、赵温、赵明柔的眼睛都被吸引了过来。 李寄奴正在他房间里试图擦掉墙上那片朱红大字,却发现怎么也擦不掉,他房门是开着的,便将朱诉月的声音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 而楼商闲来无事,竟然将他衣服上的珠宝抠下来摆在桌子上数,听了朱诉月的话也是一声惊雷平地起。 加了七勺盐,但是早间归寒吃饭的时候明明脸色极其平静,这……还能是人吗? 不置可否,人类就是不容异类的动物。 哪怕这个“异类”曾经也和他们并肩作战,也保护过他们。 兴尧猛然觉得他自己的血都冰凉起来。 朱诉月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盯着归寒许久,又开口道,“其实,寒公子没有尝出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她那双手肤如凝脂,指甲上未涂寇丹,却端的是圆润如玉、分外漂亮,而就是这双手,突然却靠近就要拉归寒胸前的衣衫。 “娘子说话便好,怎么还上手来了?”兴尧笑了一声,一把攥住朱诉月那只白爪子。 朱诉月嗤笑了声,奋力的要抽回手,竟然被兴尧牢牢钳制住,丝毫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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