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大一点的小孩便若有所思,“原来牛尿山其实叫愔山啊?” 兴尧:“……” 真是……去他娘的牛尿山是愔山! 这时突然一个小孩喊了一句“朱小小他娘过来啦!”,一群孩子乌泱泱立马四散开来。 不一会兴尧便见一个中年妇女忽从街角出来,一边嗓门极大的吼,“朱小小——”,一边气势汹汹提着把扫帚道,“臭小子你出来,你出来娘保证不打你!” . 昨夜雪下得那样大,今早太阳一出来,至中午时,街道路面的雪竟已融的差不多。 吴大娘住的地方在街东一个犄角旮旯的偏僻之地,因丧事仍未过完,屋前还贴着副吊唁的对子。 兴尧揣着拂尘一路走过,活像招摇撞市的叫花子,要不就是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 但如果稍一细看,便能发现这不知是叫花子还是江湖骗子的家伙面容长得是真俊,眉峰好看且凌厉,唇色极薄,虽穿着灰头土脸,却依然抵不住那副极好的身骨,和那张眉目深邃的脸。 门口择菜的大娘便抬头连看了他好几眼,问道,“小道人,找谁呐?” “卖羊奶的吴大娘。”兴尧回到。 “祖宗亲娘,”那大娘乍一听便“哎呦”叫了一声,“忒个晦气,小师傅你没听说,吴娘子昨个刚走,这不,她掌家的头七才过,倒赶巧了埋一块儿,还有那尸体,跟曲家庄那爷俩一个样,这定是瞧见了什么不该瞧的东西。” 但兴尧还是提步走进了正吊唁的那家屋子。 像这种不大的小镇,人际关系一般都是一套嵌一套复杂的紧,故此兴尧才进了堂屋,便见一大群姑姑嫂嫂侄子侄女的人挤在一起。 “这人是谁?” 一个人起头一问,大家伙便都转过身来瞧。 兴尧还有心情顺了顺他那只拂尘,拱一拱手颇正经的清了清嗓,“在下愔山兴尧,奉师父之命下山历练,路经曲镇发现这里邪祟侵扰,小道便循着罗盘指向来到了这里。” “是帮各位除祟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罗盘能指邪祟?” “是听说过,几年前镇长家里有秽物,请的那穿大褂的道人也拿着这东西,哎……叫什么来,好像是叫驱邪……邪门……抠门盘……” 手里正拿着风魔盘的兴尧,“……” 但这群人还是将信将疑,兴尧便将那只旧罗盘呈在掌心让大家瞧,只见那上面一只不大的指针晃晃悠悠的绕着直转,像是……脑子坏了。 “这不会是个假的吧?”便有人道。 兴尧却颇淡定自若,他抬手拨了拨那枚暗红掉漆的小指针,心里暗暗道了声“显形!”,那指针便缓慢卡了几下,最后停在某个方向。 此间正南——灵堂的方向。 等不及时候,兴尧起身便往灵堂走,竟还不忘客气的向众人拱了拱手,“叨扰诸位。” 说着低声叨了句,“福生无量天尊,小道愿用小道师父一辈子秃头没媳妇,千万求天尊保佑小道顺利取下这祟物的狗脑袋。” 只是不知是他这祈求太过没诚意,还是不远万里他的好师父听见了,此间正南,兴尧甩出的符纸在灵堂飘忽了一圈,复又轻飘飘落了下来。 跟着上来的众人便一阵唏嘘。 “就说是个假道士吧,刚才还在街上骗了我家娃娃一个铜板,忒是缺德了!” “你娃娃那铜板不是说走在路上丢了么?” 那人一噎,道,“这种事儿谁且记得请……反正不管怎说,这道士看起来就像是个假的!” 风向便一变,有人上上下下打量起兴尧,觉得这道人身上的衣服未免太破,不像个真道士,也有人说他长的太不正经,连胡子也未留,一看就不是能伏妖降魔的道士。 有人趁此喊道,“江湖骗子!” 兴尧静站着,一动未动全当此人放了个不大的屁。 他不动,也不反驳,就是站在灵堂里不走,可谓将死皮赖脸的功夫扯到极致。这灵堂上还放着吴大娘的棺材,上头供着郑三的牌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两边是许多的祭祀白花。 兴尧的手指在那副漆黑棺木上细细抚过。
第3章 他手指苍白有力,细细抚过棺材的缝隙时,仿似能感受到棺木的温度。 而后猛然一掌掀开棺材板,巨大的声响中,又立马翻身飞了几张符纸出去。 棺木的底下有鸡血浸就的红绳围了一圈,可现时此下,那红绳竟已然断了。 不得不说……这邪祟有点凶。 也的确许久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邪物,兴尧一瞬突然感兴趣起来。那棺材盖飞出去压坏了它旁边一张桌子,众人又忙四散退回原来的院子。 一团黑气从棺材中冒出,他赤手就伸到棺材中去抓,须臾却从那具尸体的底下扒出只涂着唇脂白.粉的布娃娃,“傀儡!?”他低咒了声。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调虎离山之计,兴尧的怒火劲算是上来了,一院子人便又见这道士手里拽着只白脸娃娃气势汹汹的从吴大娘家出去。 “忒个凶嘞!”有人叫嚷。 “大师您要到哪去咧?”有人急急的喊。 “这……这可如何是好?”有胆子较大的人走上前去瞧那副棺椁,便见棺椁里面吴大娘那具尸体经过方才的搏斗,脑袋和身子已然分离了。 因为尸体腐烂的格外快,而这种白事又向来讲究停尸三日,负责办葬礼的人便用羊肠膜裹了整具尸身,而现下这尸体已停了一日,红黄白水一股脑的攒在那层膜中,十分令人作呕。 这人只肖瞧了一眼,便蹲下身干呕起来。 又想起方才兴尧还直接将手伸进这尊蛹状躯体下掏东西,便又忍不住呕了一轮。 兴尧一直追着那东西到镇外的坟地,坟地里都是清一色的高大松柏,他追着那只黑影一路飞奔跑进坟地深处,那东西却忽然隐了气息。 松柏高大,又密密的挺着,延展出翠绿的枝叶便似只巨大的绿色屏障,牢牢地将艳阳的光一分不落的挡在外面,只余下寸许斑驳。 已至下午黄昏,兴尧的脸在这丁点斑驳中倒显得明亮起来,转悠了许久这邪祟都不显形,他有些不耐的抬腿踢了旁的松树一脚。 却不想那树上的积雪“哗啦啦”扑下来,兴尧咒了一声,眼疾手快的蹦到一边。 便是这时,他突然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跟你爷爷玩猫捉耗子,”那东西靠近兴尧后脖颈的一瞬,兴尧猛提气甩出枚铜钱,铜钱从那东西的后脑勺穿出来,半丝血迹未带,他活动活动肩膀转过身嗤笑,“也不瞅瞅你开裆裤脱了没?” 然而刚回过身他就愣了,因为背后袭击他的那东西,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扎纸人。 这纸人画的歪七扭八,五官乱飞,却难为这施术者还能找到它的眉峰,给那里洒了两滴血。兴尧的铜钱飞了一圈又回到他指间跳跃,他俯下身凑近地上那傀儡嗅了嗅,一脚将那玩意给踢飞了。 可谓十分不讲“福生无量天尊”的面子。 这傀儡脑门间的不是人血,而是刚死黄鼠狼的血,和这东西躲猫猫了这么久,兴尧也是此刻无比确定,这东西是个才从墓里爬出来的粽子。 既有死人的气息,又没有死人的味道,更重要的是,这东西制作傀儡用的都不是人血。 若在吴大娘棺材里的那个是巧合,那么此时此刻,这第二个傀儡,用的也不是人血,便有些说不通了,人血制成的傀儡要比用普通动物血制成的傀儡凶得多,而藏在他背后这东西,既会驭傀儡又会遁形之术,能力很强,却偏在用血上不是鸡血便是黄皮子的血,这只能说明,这人根本没血。 或者说,这东西自己的血不管用,亦或者,此人也可能有什么特殊癖好也说不准。 兴尧摸出了三枚铜钱在手指间把玩。 人死后身体变成僵尸分为两种,新尸突变和葬后不腐,跟他捉迷藏的这位兄弟显然是后者,而且说不准还是个从古墓里蹦出来的哪家皇室宗亲。 一想到这兴尧又兴奋了不少,这说明什么——说明有金银珠宝可以白嫖啊。 敌暗我明,敌不动我先动,兴尧绕着这不大的石碑转了好几圈,“不出来是吧?”他自顾自嘟囔着,“不出来你信不信我挖了你这破坟?”说着还真拾起根破木棍在那坟包上挖。 果不其然,他稍一显得放松警惕,那东西的气息又扩散开来,颈后一阵凉风袭来,兴尧突然被那玩意儿一把扑倒,他踉跄着伏地而倒时,袖口中藏了许久的那道定身符也随之“啪”飞了出去。 “玩阴的?” 兴尧拍了拍道袍上的土,将扒在他身上的这只白脸傀儡掀开,没了幕后人控制,这傀儡便似团破纸一样软塌塌倒在地上,兴尧迎头踩了一脚,他将一道黄符夹在指间,去瞧他眼前这人。 哦,也不能算人……算是僵尸…… 因为有定身符困着,这小僵尸垂着脑袋一副任由兴尧宰割要死不活的面瘫脸,但这只是兴尧自己的主观感觉,事实上,归寒只是有些面无表情。 “小僵尸,”兴尧胳膊枕在归寒肩上道,“你说你挺尸不好么,怎么偏要出来害人?” “不是我害的人。”小僵尸眼珠子咕噜转过来盯着兴尧,声音像是废旧的车轱辘压过。 在墓地下待的时间长了,连说话都不会了。 兴尧掏了掏耳朵,对这嗓音颇为嫌弃,便又贴了张消音符,然后转过归寒的下巴细细的瞧,发现这小僵尸难得尸体保存完好,且模样还挺周正,便是脸色涂了白/粉似的,眼眶还顶着两只黑眼圈,也颇能瞧出几分秀气在这张脸上。 再往下瞧,又瞅见归寒胸前带着的串珠,还有他手腕上挂着的银铃,这银铃用一根红线系在他苍白的腕间,红白相衬,平添了几分阴柔。 兴尧拨弄几下,竟一点声响也未发出,和这僵尸胸前挂着的串珠一样,是个好东西。 “这么好半天,”兴尧边用银针扎破手指画了张符边盘算着,“小道平白费了这么长时间,若不把你扛回去换点钱,岂不亏大发?” 小僵尸“呜呜”着表达自己的抗议。 说干就干,夜幕已晚,兴尧在后边耍铜钱摇着铃铛,归寒便跟着他摇铃的声响一蹦一蹦。 到小镇口时,却见镇口十几只火把亮着,一群人在镇子口正围着什么东西七嘴八舌。 瞧见兴尧赶着个着官服的僵尸过来,这些人便都长舒一口气给兴尧让道,“方才我们一家刚拾掇了要睡,就听见有人‘啪啪啪’的敲门,这不,我媳妇一开门就见他在门口歪着嘴笑。” 兴尧问,“这人是谁?” 方才说话的那汉子便道,“这是我们镇有名的地痞子流氓,却在官府讨了个打更的差事。”
68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