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恰当下并未意识到,自己是在一瞬间感知到余昼的情绪的,看着那人慢慢的、失魂落魄地朝自己走近,他平静等着,甚至在他们相距一步时,伸手等待。 牵上他的手,余昼顺势压到支恰身上,头埋进他肩颈里,缓缓呼出一口气,卸掉了全身力量。 两人紧挨着靠在窗边,好长一段时间没人说话,连同呼吸欺负都溶入同一频率。 良久,余昼哼笑一声,沙哑的声线混进离他们不远的音乐声中,“真没劲。” 双手环着他的腰,支恰稍稍侧头,唇蹭过他的额角,“那些东西吗,某个安全区送来的?” 从水果糖这种稀缺品来看,那些余昼不想提及的物资,绝不会是安全区给孤儿区的补给,那么,就只能是来自安全区内部。 支恰猜测,这极可能来自余昼的某个熟人。 不难推测,以他特战队的经历来看,他的家族在倒台前,必定是东亚军区只手遮天的存在,军衔也一定不会低。一个将领,不论优良,总会有忠心手下,那么定时送物资给余昼的,很可能是他某位家人的某个下属,且没有受到政治牵连。 或者再残忍些,这些物资来自他父亲曾经的敌对者。 余昼不答,缓缓抬头,但未看支恰。 支恰摸过一块窗台上双胞胎留下的硬糖,目光温和,将糖压进余昼嘴里,宽解道,“吃块糖,消消气,好吗?” 随后,他果然看到余昼微微一怔,接着眼下抽了抽,颈间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余昼怒极反笑,盯着支恰仔细审视,突然捏着下巴亲了上去,他的舌头直往里面探,顺势将硬糖顶了过去,一同渡过去的还有他的火气。 分开后,余昼忍不住又哼笑一声,显而易见,面前这人很明白自己是因这批物资在恼怒,却还装着好人似得往他嘴里塞罪魁祸首,确实是个挖苦人的好手。 但当夜,他却再没有放开这个坏心眼儿的人,任激烈动作挣开伤口,喘/息充斥血腥气。 转天早上,支恰先醒来,看见面前的睡颜,空白片刻,才想起余昼昨晚是留在了他这里。人整个腻在他身上,把他当个抱枕似得搂着,头脑完全清醒过来,他才后知后觉地腿麻。 他把人推开一些,将自己的腿抽出来,坐起身,随手拎了件衣服披上,准备下床穿戴义肢。 没等他转身,一只有力的胳膊先横过来,将他拦腰捞了回去,随后,耳边就传来余昼的热息。 又被人拉回怀里,支恰侧头,“你说的,今天要见老犰狳。” 在他耳朵尖儿上蹭了蹭,余昼才松开人,叹息着伸了个懒腰,翻身下床,先一步拿过支恰的义肢,半跪在他面前,替他穿戴。 余昼习惯裸睡,当下什么也没穿。他扶着支恰的大腿,温柔地固定,装好后便抬着义肢踩在自己肩上,仔细设定和调整。结束后,便扬起脸笑弯眼睛,等着表扬似得,慢慢摩挲他的腿。 支恰于清晨稍染雾气的目光缓慢地扫过他,虎背蜂腰娃娃脸,腿间又立着根半硬的大物件。他腿下移,踩在人小腹上。余昼身上有很多伤痕,可见之前吃过不少苦头,目光一晃,支恰定睛于他左腹的一处疤痕上。 那疤痕和他左腹的枪伤如出一辙,位置,伤口处理的手法,几乎找不出区别。昨晚光太暗,他并没注意到。 察觉到他的目光,余昼低头一瞧,不由失笑,“怎么,不记得了?我们初次见面,你送我的礼物。” 支恰愕然,“……是你。”原来他一直错认了康博。 手指撩开支恰的衣服,余昼单手抓着他的腰,拇指用了些力气抚摸那处同自己一样的疤痕,“这一枪,也让你兴奋了,对吗,我感觉得到。” 这人装得够好,支恰当真以为他枪法平庸,他不否认余昼的话,垂眸想了想,歪头问道,“那你擦我脑袋那枪,是失手还是放水?” 余昼像是觉得好笑,“我从不失手。” “真让人心动。”支恰眉眼深情一瞬,接着换了话题,“地下室的密码,可以告诉我吗。” 余昼看了他一阵,后又笑起来,含情望着他,指尖在他大腿根儿处作乱。他知道支恰怕痒,就故意将动作放得又轻又缓,在他最敏感的区域写出密码。 “我乖不乖?”写完密码,余昼挑眉问着。 支恰勾唇,“乖。” 余昼探身靠近他,满怀期待,双唇微张,等着他继续说些什么。 支恰却不如他意。 余昼急了,“没有奖励吗?” 支恰俯身,在他额上印下一个吻。 余昼嘴角不自觉扬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强行压下笑意,佯装无精打采地嘟囔着,“只这样?那当乖孩子还真没什么好处,我以后都要考虑一下再说。” 支恰扔了件衣服给他,“去吧,晚上见。” 乐呵呵地穿上衣服,余昼先去处理老犰狳。 吃了些东西后,支恰独自开车出门,回程时他特意记了路。一路开到他们昨天经过的暗河,二十四小时不到,鲜少有人经过的暗河洞口,本直挺挺立着的尸体当下却不翼而飞。 这时局,绝不会有人闲到搬着一具尸体到处跑,搜寻了附近也无果后,支恰顺着暗河进入了洞口。光被迅速隔绝,湿重的空气扑面而来。 没走多远,他先碰上了一种植物,在潮湿的空气中蠕动攀爬,灵活异常,听到异响后又忽然静止,反应速度极快。 他有所察觉,尤其在近段儿时间,植物正以难以预测的速度进化变异。 驱车回到学校,他按着余昼给的密码,进入了地下实验室。不管黑天白夜,这里都灯光常亮,在上次那间实验室里,他找到了博士。 与上次的一目了然不同,此时,屋内所有位置都被纸张贴满,上面写满密麻的文字和符号,而博士,正趴在地上仅剩的空白处,近乎癫狂地书写记录,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因过于集中且亢奋,时不时轻微痉挛。 支恰没出声,一直等着博士写完最后一个字,然后又看着他将纸张打乱,蜷起膝盖坐去角落,抓着头发不再动弹,似乎气恼极了。 供养着蓝铃花的生态缸还放在原来的位置,支恰走到桌边,揭开纸页,看到了玻璃缸里依旧正常生长的植物。 他将那页纸贴回,转身靠在桌边,抱起双臂,闲聊似的,“博士,依你看,植物萌发自我意识的可能性,是否存在?” 博士似乎才发现有人进入,梗着脖子瞪了他一眼,“谁允许你进来的!” “现阶段,我的认识停留在,植物会因生存需求而改变自身,进化出各种形式的生存手段,那么,当它们以自身的生物组织运作,却达不到预期需求,换言之,如果植物产生生存本能之外的欲望,且开始思考如何满足填补,这是否说明……”说到这里支恰不由停顿,“它们产生了自我意识。” 博士明显在认真倾听,他长时间握笔的手指已僵硬,迟缓地去摸兜儿里的按压器。很长一段时间里,隔音极佳的实验室中,只有按压器机械均等的声响。 就在支恰以为等不到回答,转身准备离开时,男人才沉闷地开口,带着某种疑惑。 “以人类情绪来看,它们很焦急……” 支恰目光落在他脚边的纸张,心下诧异,“……你已经总结出植物语言的规律了?” 博士缓慢地摇头,“植物语言本就是谬论,不过是以人类意识为基础的一种解读,就像以三维思想去理解四维理念……还不明白吗,我们正在被淘汰更换掉,自我意识的觉醒早就发生了,现在才开始害怕,毫无意义。四年的时间,久到让人掉以轻心,但以宇宙时间来算,几年间完成更换,已足够快。”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支恰没再停留,转身离开。 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他忽然回身,看着某处,“别想了,先出去。” 不短的停顿后。 他又独自说道,带着某种执拗,“我没有想改变什么。”
第23章 “不要对我说谎。” 被抓回至今,老犰狳一直被严密看守,禁止合眼,滴水未进。当下,他眼中血丝遍布,被随着时间累积,逐步勒入皮肉的锁链箍着,跪在地上,因疼痛下意识哆嗦,精神和身体都濒临崩溃,看着某处一言不发。 桌前,余昼正慢条斯理吃着他的早餐。吃完东西,他拿过同早餐一起送来的盒子,先举起,朝老犰狳晃了晃,才打开。 金属盒内,防潮垫上躺着蛞蝓似得小虫子,小指指节大小,灰绿色的半透明身体内,能看到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内核,闪着锐利奇异的光。 一只只会咬神经的电子虫。 只要激活,它便会选择人体身上任意一个洞,进入身体,毁掉所有它经过的神经。那种疼痛,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 因他拿出这个,老犰狳干枯凝固的脸有了些变化,垂在地上的目光小幅度晃动,试图掩藏不安。 余昼用指尖挑起电子虫,转动着手指打量它,“你知道的,我有很多方法让你开口,但我想先给你一个机会,犰狳叔。我很好奇,对方承诺了你什么,让你选择背叛我们?” 听着他近乎天真的语调,老犰狳一阵寒颤。因太了解他,爆发前的宁静反而压迫得他喘不过气。 余昼放下盒子,在人开口前先侧头,漫不经心的眸光逐渐被冷戾侵蚀,“不要对我说谎。” 沉默片刻,老犰狳当真屈服,“博物馆,他说会把博物馆给我……” 余昼突兀失笑,“只这样?你需要一些权利?” 到了时间,手腕处的锯齿锁链响动着收紧,又陷入皮肉一些,疼得老犰狳倒吸一口气,额上的汗大滴落下。 余昼喝光高脚玻璃杯中的苏打水,目光冰冷地落在前方,“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因疼痛,老犰狳开口暗哑,面上也掩不住难色,因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不清楚……我从没见过他们的头领,他们扬言为得是重新分配资源和地盘……其它的我真的不清楚……” “他们入侵通讯,找到了你?” 老犰狳闭了闭眼,“之前的搜寻,我捡到一个发讯器……是他们故意留下的。” “他们要你报告我们的行踪和内部消息,如果没有暴露,你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对吗。” 老犰狳没说话,是默认了。 余昼微微皱眉,“对方如何让你相信,他有能力把博物馆给你的?” “他们的人渗透了很多地方,也给我预告过很多次,事情也都如他们所说发生了……”偷瞄过余昼的表情,老犰狳不自觉吞咽,双眼开始失神涣散,“咱们的人里,也许不止我一个人卖出了消息,不都是我一个人造成的,不……” 老犰狳给出的信息,有价值的并不多。现阶段,那伙人侵占的地方也许已经不止博物馆,在被抓时,老犰狳就已经损毁了和对方联系的发讯器,且他们也已侦查过,对方占下博物馆后,却未在那里停留,说明在空间和资源上,对方并不稀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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