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瞬间扭曲了一下,随即舒展开来,露出带有感叹般的笑容,说:「真想不到你会带这样一个人在身边。」 「哪样一个人?」海夷挑眉。 「他的脾气显然不怎么好。」 布莱恩说,「你和他似乎有点合不来。」 「那倒不是,是非常合不来。」至少在邵纯孜那边看来是如此。 「那你为什么还带着他?」 「……」 床头柜上放着一只水晶烟灰缸,海夷把烟灰弹了弹,脸上浮现一抹半笑不笑的表情:「是我的错觉吗,我在被质问?」 「不,我只是关心你。」布莱恩平稳自然地笑笑。 「关心?」 不期然地,海夷想起了前一天刚和邵纯孜探讨过的,那些「你不关心我不关心你」之类的话题。 其实并没有刻意去想,就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稍沉:「你真的知道关心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这么问?」 「不要问另一个问题来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知道,就回答我。如果你不知道——」不再多说,做了个「好走不送」的手势。 布莱恩静默一阵,然后这样回答了:「就算我知道,但你并不知道,也根本不在乎那是什么感觉,不是吗?」 「……你说的对。」海夷瞬时兴味索然,他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有些问太多了,反正又不需要关心,何必还要去问? 垂眼看着手指间的烟,烟头火光明灭,好像连烟抽起来也变得索然无味,他将之在烟灰缸里掐灭,而后抬眼看向布莱恩,以送客的眼神。 布莱恩定定地回视着他,目光渐深:「如果你不打算要那个邵,可以把他给我吗?」 海夷倒是没想过他会放肆地向自己提出这种要求,感到有些可笑,但整张脸上并没有一丝笑意,斩钉截铁地答道:「不可以。」 「为什么?」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布莱恩再次沉默,少顷之后,抬手放在胸前行了个优雅的道别礼,就此离去。 ※ ※ ※ ※ 嗖! 一箭飞出,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绿色光迹,最后扎进树干。 「我很脆弱?」邵纯孜小声嘀咕,又拿了一支箭搭在弓弦上,拉,放。 「我很脆弱?」再次嘀咕,再拿箭,再拉,再放。 嗖嗖嗖—— 直到六支箭全部射了出去,邵纯孜才放下弓,走到树前把箭回收,然后又走回原处。 继续。 嗖—— 「我很脆弱?」 嗖—— 「我很脆弱?」 嗖—— 「我很脆弱?」 …… 就这样,仿佛被不断repeat的电影画面般一直持续着,持续着。直到突然传来了这样一句:「你就这么想谋杀我的树?」 邵纯孜愣了一下,循声转过头,看见海夷站在院门边,双手抱怀斜睨过来。 邵纯孜眨眨眼:「你这么早就起来了?」脱口而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也或许是昨天某人给他留下的赖床大王的印象太过深刻。 「你以为现在还早?」海夷嘲弄回道。 邵纯孜再次一愣,抬手看看腕表,才发现时针居然已经过了十二点。 今天他是没有睡过头,一大早就起床去照例晨跑,回来之后一直在院子里练箭,没想到不知不觉就练了这么久。 「进来。」海夷丢下这两个字,转身往屋里走。 邵纯孜向着他的背影问:「有什么事?」 「你不要吃饭?」海夷头也不回地说。 这么一说,邵纯孜才觉得的确有点饿了,好几个小时的体力运动可是相当耗费热量的。 于是把器具收拾起来,跟着进了屋,恰好门铃响起。来的是餐厅里的外送员。 邵纯孜才知道海夷原来叫了外卖,看样子今天应该是不用出门做什么事了。 当然,像昨天那样的事也不该每天都有……最好是不要再有。 之后两人就坐下来进餐,另一边,客厅的电视机是开着的,从饭厅可以看到。 后来,邵纯孜看到电视中播出了一则新闻,讲的就是昨夜某PUB发生暴力事件,现在有一些记者和警察在PUB内进出,但并没有什么特别发现的样子,甚至没有发现死者或者伤者,只有遍地血迹。 仅此而已,事情好像变成了一件悬案,媒体和警方则是希望如果有知情人士,可以主动去向他们提供线索。 说到知情人士,邵纯孜正是其中一个。当然他是不可能去上报什么的,只是觉得有些狐疑。 「那些吸血鬼还有猎人呢?」伤者就不论了,死者肯定也是会有一些的吧?不论是吸血鬼还是猎人。 伤者会跑会跳可以自己离开,但死者总不会,那么都到哪里去了? 「有人善后过了。」海夷答得简单易懂。 但却让邵纯孜越发纳闷:「什么人?」难道有人专门做这种善后工作?还是别的什么…… 「反正不是我。」海夷说。 「……你是在用肺说话吧!」说的尽是「废」话。 海夷笑了笑,不置可否。其实该听懂的都听懂了,只不过是全当没听见而已。 邵纯孜也晓得自己又被无视了,悻悻地哼了一声,但也懒得再追根究底。 那毕竟是跟他不相干的事,他从来就不该、也不想被卷入其中。 而后继续吃饭,默默的。 然而思绪已经被扯回昨晚那些事情上,越想越多,越难以释怀,邵纯孜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语气有些僵硬:「你真的认为我很脆弱?」 海夷抬眼看他,淡漠的目光却又隐隐有种深邃:「不是我认为。」 「……」而是那原本就是事实对吧? 邵纯孜脸色有点难看起来,咬住下唇,轻吸一口气握了握拳:「那要怎么样可以变强?」 他很脆弱?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承认这一点。但在昨晚,他轻易就被布莱恩扰乱了心神,这也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天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也许敌人不再是那个吸血鬼,也许会有更多更厉害的妖魔鬼怪…… 总之他不要再一次陷入那种境地。假如真的是因为他还不够强,那么他就必须、一定、非要变得更强不可。 海夷缓缓挑眉,迎视着他的目光看进他眼底。正如布莱恩曾经说过的,他的眼睛颜色比一般人更黑更沉,而亮起来却又比别人都要更清更亮,如同火焰发光。 海夷眯了眯眼,唇角微弯一下:「你已经有变强了。」 「什么?」邵纯孜莫名,差点以为对方又是在耍他玩笑。 「你能承认自己很脆弱,就算是有进步——大概这么多。」海夷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长度,不会超过两公分。 「……」某种方面上,这家伙还是在耍他没错吧? 不过比起这个,邵纯孜更加介怀的还是:「我才没有说自己很脆弱。」低声咕哝,与其说是在反驳,不如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海夷耳尖地听见了,并不打算置评,只是转口说:「信仰——这个词你知道吗?」 「废话!」当他是弱智吗? 「人们常常会说这两个字,还说有信仰的人才会坚强。」 海夷停顿一下,耸耸肩,「当然,强者并不一定非要有信仰,比如我。」 「……」你还能再厚脸皮一点吗?用不着这样拐弯抹角地夸自己吧! 「不过如果有了信仰,也的确可以相应变强一点。」海夷又说。 没料到他会这样说,邵纯孜着实错愕了一把,继而陷入沉思,脸色越来越古怪。 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十分确定,就只是觉得,可能、大概、似乎—— 「我好像没有什么信仰。」 「看得出来。」海夷顺口接话。 邵纯孜顿时不爽:「你又看出来了,你长的一双金睛火眼是吧?」 翻翻白眼,转念又想了想,始终茫然,「那我应该有什么样的信仰?」 「不是你应该有什么信仰,而是你想要信仰什么。」说完,海夷忽然皱了皱眉。 现在这算是怎样,他在给别人当起人生导师来了?这可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啊…… 更何况,这些信仰不信仰之类的,他本就不可能去教导别人,否则就好像是飞鸟教鱼游泳,鱼教猫爬树,整个不对盘。 信仰这东西,如果说是一个对象,那么他的神明就只有他自己。而如果说是一个理念,那么——还是他自己。 他说的他做的,就是对的,即便仅仅是对他自己而言,反正别人怎么想他也不在乎。 要是真的让他也这样去教别人,似乎就有点误人子弟的嫌疑了喔? 邵纯孜听了他的话,再次沉思起来,然而还是越想越茫然,最后无奈地说:「我想不出要信仰什么。」 总觉得这种东西说起来很空泛,一直以来,他只是做他觉得应该做的,这又算是什么? 他的信仰,究竟有或没有,如果有又在哪里呢——海夷怎么知道?不耐烦地说:「那就不要想,该有的时候就会有了。」 「啊?」 邵纯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以为这是买□□吗,该中的时候就会中了?」 「也可以这么说,两者都有几率性。」就算是敷衍,却也敷衍的有一定道理。 邵纯孜简直都要佩服他,悻然地吊起眼梢:「我不要几率,我要确定肯定一定!」 「那我给不了你,你自便。」 听到海夷这样说,邵纯孜露出一脸惊讶:「你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啊?」 海夷斜睨他:「激将法是对你这种人用的。」小孩子。 「你——」 邵纯孜顿时感到被鄙视了,马上鄙视回去,「你算了吧,我可不稀罕对你用什么激将法!」顺手比了个中指。 海夷看着他的手势,似笑非笑的嘴角越发有种神秘意味。 邵纯孜没来由地感到头皮发麻,正想说点什么,就在这时,有一只鸟从院门外飞了进来。 那是一只白鸟,样子平平无奇,径直飞过来在饭桌上着陆,然后张开喙,一张小纸条从嘴里一点点地吐出来,就像是从机器中打印出来似的。 邵纯孜瞠目结舌。如果说是飞鸽传信,纸条一般不都是绑在鸟爪上吗?这个怎么会这么离奇,不同凡人……呃,不同凡鸟? 这个问题,海夷无意给他解释,鸟当然更不会。纸条被海夷拿到手里之后,鸟便拍拍翅膀飞走了。 海夷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再看向邵纯孜:「上午你练了几小时,下午休息,晚上跟我一起出去。」就这么一句话,简单平淡,却不给人商量余地。 臭屁的人邵纯孜见过不少,而这位无疑是其中之最。他既不屑又不爽,差点就要一口否决,但转念想想还是应该先问清楚:「出去干什么?」
172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