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昐没说话,静静地跟着敬恒进去了。 一进门,刁昐微怔:家里的家具全部被敬恒盖上了白布,正对着大门的堂屋摆着敬爷爷的遗像。 敬恒去自己房间里找了一会儿,才把刀找出来,还给了刁昐。 刁昐捏着刀摆弄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以后不在这儿住了?” 敬恒低着头没说话,算是默认。 刁昐此时感觉有一种真的是自己害了这个少年的感觉,叹了口气,把小刀收起来,去给敬爷爷毕恭毕敬地上了柱香。 这是个平凡但可敬的老人。他有正义的心,却没有举报亲儿子的勇气。 “我以后不在这里住了。”敬恒看着刁昐上香的背影,突然开口。 刁昐的身影一顿,插好香,转身问他:“那你以后住哪?” 敬恒手上的钱其实不多,不可能一直租房子或者住酒店。 敬恒梗着脖子,说:“不知道,反正不住这里。” 两人就这么静默了一会儿,刁昐眯了眯眼,看着他,突然开口:“去我家吧。” 敬恒一惊,抬头看他。 被四合院切割的天光洒在刁昐身上,风把香烟吹起来,绕着刁昐飘。 ----
第 2 章 = 敬恒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搬进了刁昐的家。 实际上敬恒觉得刁昐非常不靠谱,这个人看着太飘渺了,但是敬恒也没有地方去,而且当时刁昐看着实在是有点好看得蛊惑人心,所以就鬼迷心窍地来了。 刁昐家里还看得出来刚搬进来不久没来得及好好收拾,但是已经很整洁了。不过最令人震惊的是他家院子里大大小小整整齐齐摆了一院子的刀。 刁昐帮敬恒将行李拖进了屋里,出去一看,敬恒居然还傻乎乎地站在院子里。 夕阳西下,刀光晃眼,刁昐眯着眼皱着眉抬高了嗓门儿说:“干嘛呢站院子里不进来?罚站哪?” 敬恒愣愣地说:“这些刀......你家的?” 刁昐嗤笑一声,说:“不然呢?” 敬恒还是傻傻的:“怎么......”怎么这么多啊? 刁昐:“赊刀人呢,能不多吗?” 敬恒呆住,还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刁昐都快不耐烦了,才开口犹犹豫豫地问:“你说你是赊刀人?......这到底是什么啊?” 刁昐似乎预料到他要这么问,又似乎不想回答,沉默了一会儿,神神叨叨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敬恒:“???” 刁昐再就不想解释了,一脸不耐烦地把敬恒赶进屋,自己也进另一个房间不知道干嘛去了。 敬恒刚从家破人亡的困境中勉强脱离一小会儿,以为刁昐大发慈悲地把自己带回家会安慰自己一下,结果把自己往房间里一扔又不管事了,一时间无比委屈。 他只好耷拉个脸收拾自己的东西。 刁昐给他准备的是西厢房,屋子还挺干净明亮,估计是早就打扫过了。敬恒把衣服收进衣柜,又把爷爷的遗像骨灰拿出来,摆在自己卧室唯一的桌子上。 “爷爷,我搬出来了。”敬恒低着头,轻声说,“我不想住家里了,但是也没卖,舍不得。” 他似乎不敢抬头看遗像,自顾自地说:“我搬到......”他想说搬到刁昐家里去了,但是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刁昐的名字,只好说:“我搬到那个......赊我刀的人家里去了,他家好多刀。”顿了顿,又犹犹豫豫地说:“搬来这里应该......没事吧?他应该不会骗我,我什么也没有,他骗我干嘛呢?” 说到这里,他怯生生地抬头看了一眼遗像,爷爷还是那么一副慈祥的样子。 敬恒鼻子一酸,红着眼睛说:“爷爷......我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在别人家里,他不敢大声哭,也怕被人听见丢人,只小声呜咽,泣不成声。 敬恒哭着哭着就睡过去了,还是刁昐做好了晚饭来叫他他才醒。 醒过来的时候脸上还有泪痕,干巴巴地糊在脸上怪不舒服。敬恒搓了搓脸,应了一声:“来了。” 刁昐没回应,敬恒只听到了他离开的脚步声。 毕竟是在人家家里,让人家等自己不好,敬恒看了一眼爷爷的遗像,收拾好情绪出去了。 刁昐家没搞专门的饭厅,当然也有可能是没来得及,吃饭就在堂屋。 敬恒站在饭桌前,看着一盘一盘摆得整整齐齐的菜肴,略微有些震惊于刁昐摆盘的严谨——不只是菜摆在盘子里的样式的严谨,还有盘子摆在桌子上整整齐齐的严谨。 他悄悄抬眼看刁昐,带着一点少年人的探究和好奇,被刁昐发现了,赶紧收回目光。 刁昐抬眼看他,“哭过?” 敬恒一愣,立马反驳:“没有!” 刁昐不置可否,拉开椅子坐下,说:“吃饭。” 敬恒:“……哦。”他又突然想起来什么,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坐在对面的人冷冷的:“刁昐。” 敬恒点点头,又说:“你还没问我呢,我叫……” “敬恒。”刁昐无奈地敲敲碗,“吃饭。” “……哦。” 敬恒一边吃饭一边偷瞄刁昐,没办法,赊刀人他从来没听说过,而且还在自己身上发生了这么奇怪的事情,实在是太吸引他了。 虽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是那么愉快。 或许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问:“你这个赊刀人……到底是干嘛的啊?” 刁昐抬眼,似乎微微地笑了,说:“想知道?” 敬恒连连点头。 刁昐笑:“自己查百度。” 敬恒:…… 啧。 自己查就自己查吧,吃完饭就回自己房间查去了。 没想到百度还真的有信息,“赊刀人会走街串巷给老百姓赊刀,只赊不卖,同时说一些预言,这种预言被称为\'谶言\'。”“谶言成真之时,就是赊刀人收刀之时。” 敬恒惊出一身冷汗,那刁昐岂不是也可以……看到未来? 他迫切地想要找刁昐求证。 他找遍房间都没人,又焦急又迫切,最后看到院子角落的一个杂物间亮着灯。 “刁昐!”敬恒破门而入,却愣住了。 只见屋子四周都安了厚厚的隔音层,而整个屋子像是个打铁坊,一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刁昐本来光着个膀子拎着个锤子正在打铁,听到门被撞开的动静,应该是原本就不怎么美好的心情更差了,啧了一声,嘴里嘀咕了一句“我下次一定记得锁门”,回头看着敬恒,问:“又怎么了?” 敬恒已经惊呆了,刁昐一身肌肉匀称健美,紧紧地裹在骨骼上,不夸张但极富有力量感,一身热汗水光粼粼,显得更加性感,就算敬恒是个直男,也差点被这扑面而来的荷尔蒙冲个跟头。 刁昐掂了掂手里的铁锤,不耐烦道:“怎么了?” 敬恒连忙回神,结结巴巴地说:“你那个……赊刀人,能预测未来,是真的吗?” 刁昐一笑,说:“你觉得呢?” 敬恒想,是真的。 刁昐把锤子扔到一边,拿起一旁的毛巾随便擦了擦汗,从敬恒身边经过,说:“过来吧,我跟你讲讲。” 敬恒被刁昐带去了刁昐的房间。 刁昐的房间也有点强迫症的感觉,非常整洁,也很朴实无华。唯一一个比较吸睛的地方是,正对着床的墙壁上挂着一副中国地图。 “随便坐。”刁昐从衣柜里拽出一件衬衫穿上,自己坐到床上,“想问什么随便问。” 敬恒本来有无数问题,但是此时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先问哪个,他面对刁昐,痛苦地闭眼,有些困难地说:“你为什么能知道我家的事?” 刁昐眯了眯眼,说:“我能看到。” 敬恒愣:“看……看到?” 刁昐:“对,你将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会看到,越坏的事,越清晰。” 敬恒微微颤抖:“你看到了,就会去赊刀,然后说谶言提醒?” 刁昐点头:“是。” 敬恒突然就接受不了了,深呼吸几次,难以抑制的情绪让他的声线颤抖:“那你知道了为什么不阻止呢?或者你提醒我一句,也不至于……”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捂住脸颓然坐下,肩膀微微颤抖,已然是濒临崩溃。 刁昐看着敬恒,看不出情绪,良久,才说一句近乎残酷的话:“赊刀人的规矩,只说不管。” 敬恒情绪激动道:“你明明可以救人的!你……” 最后敬恒哭得刁昐都看不下去了,刁昐只好解释道:“很多事,我管不着,或者说,管了也没用。” 敬恒抹了眼泪,抬眼看他。 刁昐变戏法似的摸出三把小刀摆在床边的桌子上,示意敬恒看。三把小刀,一把上面有类似鬼魂的花纹,一把有人形花纹,一把有山水花纹。 刁昐说:“我能看到的不幸未来,有三种由来。天灾,人祸,鬼神闹事。” “天灾,我管不着;人祸,我不想管。”虽然是解释,但是仍然听着让人心凉,“你家那个事算人祸。” 刁昐顿了顿,诡异地笑了,说:“你家的事,如果我当时跟你说十几天后你爸会进监狱你爷爷会去世,你信吗?你不会把我当成精神病?” 敬恒顿了一下,没办法否认。 刁昐摸了摸裤子口袋,不知道想拿什么,看起来好像是没找到,眉眼间有一丝无奈与失望,然后打开床头柜摸出一袋棒棒糖,自己剥了一根叼着,最后问敬恒:“要么?” 敬恒一抹鼻涕,扭头:“不要。” 他不要刁昐也就不管他了,继续说:“预测未来这种事,一般情况下傻子才会信。我小时候,上个世纪跟着我爸出去赊刀的时候信赊刀人的还有,现在就算了。” 敬恒稍微平复了下情绪,说:“那你也能帮帮他们啊,你这样……是见死不救啊。” 刁昐轻松的神情逐渐淡去,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略有些严肃地说:“小恒啊,你知不知道,命数是有天定的?” 敬恒果断道:“我不信!” 刁昐嗤笑一声,说:“在经历了那样的事后,你还不信吗?” 他没搭理敬恒逐渐破碎的坚定表情,继续说:“天机不可泄露啊……老天爷让我看到这些,并且允许我对你们作出一定程度上的提醒,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敬恒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艰难地消化了他的话,许久以后才问:“那你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赊刀?” “随缘。”刁昐又诡异地笑了,“或者说,看心情。” 敬恒又震惊了:“你这样也太随便了吧?” 刁昐看着敬恒大惊失色的样子笑得很开心,又含住棒棒糖,说:“赊刀,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赊或不赊都对别人的命途没有影响的,这种赊不赊刀就看我心情了。另一种,是要我赊刀他的命途才会正常发展的,这种是必赊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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