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知道,远处多了一双窥探的眼睛。 谢翎的手里还残留着树叶的碎片,他立在树林里,屏息看着眼前这一切。 他看着容棠朝君回宁露出笑容,看着他们举止亲昵地挨在一起,说笑玩闹,看着曾经容棠做给自己吃的糕点,被送到另一个男人的嘴里。 在君回息那里听到是一回事,自己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谢翎自己都没能察觉到情绪的变化,只是手逐渐握紧,发出咯吱的响声。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君回息打了个呼哨,从树上轻盈落下,“你现在都看到了?” 谢翎并不说话,他眼睛有些发红,胸口也沉闷得厉害,只是死死地望着君回宁和容棠所在的那处。 “不想做点什么吗?” 君回息道,声音里带这些蛊惑,“带容棠离开这里,这样他就不用和我哥腻在一起了。” 谢翎并没有回答他,两个人只是这样静静地站着,直到他们清晰地听见不远处君回宁和容棠的声音。 “好舒服的生活。” 容棠正把手里的书第一部 分研读完毕,此时正伸了个懒腰,感叹着开口,“真的好想永远都这样。” 谢翎愣了一下。 这句话,当时在地牢里,容棠对自己也说过。 君回宁温柔地笑着开口,像是打趣:“怎么,和我永远在一起吗?要不到我君家来,让你和我过一辈子?” 容棠心里正走神,想着见到谢翎要如何剖白自己的心意,他没听清君回宁说的什么,于是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谢翎手里攥着的树枝被他骤然折断。 君回息望着这一幕眼神阴暗,牙齿也咬得咯吱作响。 痴人说梦,他绝对不可能让容棠踏进君家的门。 他脸上的阴暗持续了不多会,转过头对着谢翎便又换了一张脸,促狭地开口:“你现在亲眼看到了。” 谢翎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说话。他死死地盯着那里,身上散发出几乎可怕的威压。 他的目光依然锁定在那个清瘦的人影上,容棠正带着笑意看着君回宁,目光里那样的炽热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睛。 原来“永远想在一起”“一辈子”这样的话,是可以对任何一个人说的吗? 谢翎只觉得一瞬间浑身上下都满溢起愤怒。 容棠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当成别人了吗? 谢翎记得,从他和容棠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容棠便那样急切地询问他,自己和君梧山君家的渊源。 谢翎身上的威压越发可怕:这并非他的魔体,他精神力过于出众,如果继续不加以控制只怕不出片刻,这具肉傀儡便会当场碎裂。 “你疯了吗?” 君回息显然也察觉到谢翎身上越发阴郁浓重的威压,有些气急败坏,“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拜托你收敛一下不好?这样下去,我哥会发现我们的!” 谢翎的双眸已然血红,但暴发的顶点到来之前,他却又不声不响地收了威压,沉默着转身便走。 “喂?!” 君回息还以为谢翎会做些什么,没想到谢翎居然就这样走了,“你难道就这样走了?你不是和我父亲认识吗,你既然这样手眼通天,难道连这样一个凡人都带不走吗?” 谢翎终于停下脚步。 他表情极为冷漠地瞥了君回息一眼:“再多嘴,就割了你的舌头。” 君回息愣了一下。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谢翎对自己割舌头的恐吓上,而是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 谢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浮着一层摄人心魄的水光,像是泪又不像是泪。 ---- 上一章增添了2k+,这次更新了5k+,记得去看呀
第19章 英雄 又过了几日,容棠在午后见到了谢翎。 他当时正看着君回宁给自己找来的话本,抿着嘴露出微微的笑意,不多时只发觉眼前有沉默的人影遮挡住从树叶空隙间透进来的微光,不由得抬起头来。 谢翎站在他的眼前,模样像是比上次见的时候要消瘦了些许。 他这样沉默不发地看着容棠,神情像是隐在黑暗里一样。 “你,你回来了?!” 容棠又惊又喜地站起身来,他连忙把书放到一边,上前想抓住谢翎的手却又犹豫地缩了回去,略显局促地站在谢翎的面前,“你是怎么进来的?你的母亲怎么样了?” 谢翎安静地望着眼前的人,他的目光从容棠那张漂亮的脸上滑过,略略落在容棠手边放着的那本话本书上。 君梧山自有一套情报网络,每本书上都有隐藏的标记。谢翎只是这样看了一眼,便明白这本书出自君家。 想必容棠在君回宁身边,君回宁必然事事亲力亲为。 自己反倒是来自找不痛快了。 谢翎把心底这点波动慢慢地压下去,若无其事地对着容棠露出一个微笑来:“都挺好的。” 容棠并没有察觉出谢翎的半分异样,他欢喜地拉着眼前的人,让他坐在一旁,又转身想去给谢翎拿些自己做的吃食,谢翎却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手,没有跟着容棠向前。 容棠感受到谢翎对自己的抗拒,稍稍怔了一下,心中安慰自己谢翎既然来就不会再走,便听见谢翎的声音:“我片刻就走。” 容棠微微睁大了眼睛:“你刚来就要走吗?” 谢翎没有言语了。 他深深地望着眼前的人,容棠的天真依然像从前在地牢里那般,自己说什么他便深信不疑地坚定什么。不远处的君回息在向谢翎打手势,告诉他只能简单说几句话,不然他就拖不住自己的兄长君回宁了。 谢翎没有再犹疑,深色的瞳孔里带着一点被掩饰得很好的冷意:“如果我现在带你离开这里,你愿意跟我走吗?” “现在吗?” 容棠万万没想到这么突然,但还是点了点头,“仙长带我去哪里,我就跟仙长去哪里。” 谢翎怔怔地望着他,听到容棠的答案后,薄唇上慢慢地浮现起一丝笑意。 “那如果我要是杀了君回宁呢。” 他这样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什,什么?” 容棠呆了一下,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直到谢翎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为什么要杀阿宁?”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极度的迷茫和恐惧中,谢翎看着容棠走上前,有些畏惧地看着自己,像只怯生生的羔羊:“仙长,现在和我说话的还是您吗?您身上的魔气还没有祛除吗?” “……” 谢翎沉默地望着容棠,只是说道,“你很在乎他吗?” 容棠没有说话,但谢翎看得出来他已经进入了防备姿态,他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藏在背后的左手却在以血为谕,不知道要把谁喊来。 还能喊谁呢。 谢翎自嘲地想,容棠在这里的靠山,不就是那君家的二公子,君回宁吗。 他走上前,轻而易举地就制住了容棠的手,面无表情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不,不难。” 容棠面对着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长相却和仙长一模一样的人,声音都在发颤,“仙长和阿宁,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很难作出选择吗。” 谢翎说道,一动不动地盯着容棠看。 “我……” 容棠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仙长是我喜欢的人,很重要,可是阿宁是对我好的人,也很重要。为什么一定要作出一个取舍呢? 他好想鼓起勇气对面前的人说,仙长我心悦于你。可是仙长好像不会是眼前这样冷漠,把“杀”随便就放在口头上的。 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仙长呢? 有些话,只能亲口告诉仙长啊。 “……我明白了。” 谢翎面无表情地松开手,他的力道虽然控制着但容棠的手腕上依然被勒出了红痕。他漠然地看着眼前被自己吓哭了的人,什么也没有说,径直离开了这里。 “仙长!” 谢翎听见身后容棠在叫自己,但他却没有再回头。 君回息已经在催促他,君回宁马上就要来到这里,他该走了。 一路上君回息都不说话,却一直悄悄地观察着自己的神情。 谢翎都看在眼里,心里却只觉得疲惫和倦怠。 当年母亲也会是这样的心情吗? 发现自己的丈夫不忠,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却又在外面打着魔尊的旗号豢养了一众情人。 她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将自己不忠的丈夫杀死,然后一口一口吃进肚子里吗。 母亲曾疯狂地在自己面前发癫。她又哭又笑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告诉自己,只有占有和掠夺才能真正地控制一个人。 人心藏在皮囊之下,心永远可以四处游走,可肉体却永不会背叛。 “你要锁住他,你要占有他。” 他的母亲在他的耳边悄声低语,“让他在最爱你的时候死去,或者在你最爱他的时候杀死他。” “这样的感情才会永久不腐。” 谢翎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腕。 上面多出来的一条脉搏是他曾经在容棠身上下的蛊。 归云宗的算盘他明白,君回宁的心思他自然也知晓。 容棠不是想要跑吗? 他只是想要离开归云宗的控制,所以可以选择能带走他的自己,也可以选择君回宁。 他也许,只是把自己当成离开归云宗的工具。 他不是不想当炉鼎吗。 他不是想和君回宁永远过这样的生活吗。 谢翎嘴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 那我偏不如你心愿。 君回宁回来的时候,只看见书被扔在一边,容棠跪坐在草地上,神情恍惚。 他意识到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也许发生了什么事情,快步走上前,温声开口:“怎么不看书了?” 君回宁敏锐地察觉到容棠手腕上多出的一道红痕,稍有愣怔的片刻便听见容棠哑声开口:“阿宁,被附身的人是会一直被附身吗?” 这个问题实在让君回宁摸不到头绪。他不知道容棠为什么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但君回宁还是很耐心地解答了:“按理说不会。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我看书看到的。” 容棠停顿了一下,笑容有些勉强,“我们回去吧。我看书有些累了。” 君回宁看出容棠的心情不好,于是也没多说什么,便点了点头:“方才我弟弟拿了些鲜笋来,一碟清炒,一碟煲汤,如何?” 容棠终于露出一点笑意来:“好。” 剩下的几天平安无事,容棠不再出去看书了,他偷偷地想刺破自己的手指取血,想给谢翎写信。 但他破不开归云宗的禁制,信总是在接近归云宗的守山大阵时触碰阵法,发出一阵又一阵尖锐的警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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