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轻静静地负手站着,也不出声,就想看看南荼能拖延到什么时候。 南荼躺着躺着,就没忍住,揪了揪外袍上的衣带,无聊地用它打着结。 “还没整理好吗?” 屏风外忽然传来男人的询问声,南荼拿衣带打结的动作顿了顿,镇定道:“没呢,有些麻烦。” 外面静了片刻,就在南荼以为自己已经糊弄了过去的时候,沈寒轻又问道,“是哪里麻烦?需要朕来帮忙吗?” 南荼咻地坐起,随口胡扯,“吃太饱了,腰带有些紧,臣不小心打了个死结,马上就解开了。” 沈寒轻便没再说话了。 南荼又躺回了软榻上。 只是没想到,拿男人的外袍玩着玩着,他还当真不小心给打了个死结,怎么都解不开的那种。 尝试了几次之后,南荼也只能尴尬地将外袍脱下,又将其团成了一团,以免让沈寒轻发现。 临近夏日,夜里说是偏凉,但其实也算不上很凉。 前提是没有风。 入了夜,沈寒轻让宫人们将明光殿内的窗户都关得差不多了,只留了几扇窗户,开着条小缝透透气。 恰好屏风后面就有一扇。 此刻外面忽然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像是下起了小雨。 微凉的夜风伴着湿冷的雨一吹,恰好透过缝隙吹到了南荼身上,吹得他一激灵。 走到窗前关窗的话,直面吹来的风,会比缩在软榻上还要冷。 他搓搓胳膊,不情不愿地拿起打了死结的外袍披上,起身,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理好了?”沈寒轻问道。 他走上前,非常自然地伸手圈了下少年的腰,似乎是因为少年口中的“吃撑了”而想看看到底吃得有多撑。 南荼只是随便找的借口罢了,根本就没有吃撑,这一摸上去,也只能摸到细韧的腰身和腹间紧致的皮肉。 “看来还能吃得下一小碗药膳。” 沈寒轻像是没有发现南荼随口扯的谎一般,神态自然地再顺手替他拢了拢身上的外袍。 而后就发现了南荼无聊时打出来的死结。 确实是打得很死的那种结。 薄唇微微扬起,沈寒轻稍微一用力,不一会儿就将这个死结解开了。 “朕还以为,南卿说的死结是在腰上。” “……” 南荼尴尬地移开了视线,又临时找了个借口,“腰、腰上也有,不过臣已经解决了。” “喔,那看来南卿比较擅长和腰带打交道。” 话语里的暗示,南荼一下就听出来了。 仙君这是在说下午那会儿,他明明中了药,神志不清的时候,还能准确的摸到腰带这件事。 “唔……臣去看看药膳,这么久了,一定已经……” 南荼慌忙转移话题,顺带压下脸颊上的热意。 谁知跑到了桌边才发现,药膳竟然还是热的。 他在屏风后面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有将药膳拖到冷掉。 南荼整只兔子都要麻掉了,不可置信地坐在桌边,掌心试探着装着药膳的瓷碗,捂了又捂。 碗壁还是有些烫烫的,碗里也不断散发着热气。 南荼:“。” 现在装作不小心将碗打翻还来得及吗? 他想干就这么干了,袖子往桌上一放一挥,就在堪堪要挥到碗边时,药膳突然被男人端了起来,稳稳当当地捧在手里。 “怪不得南卿说要去整理衣裳,看来确实是不太方便。” 沈寒轻微微一笑,药膳也没有放回桌上。 他就这么端着,直接坐在了南荼身边,舀起一勺吹了吹。 递到了南荼唇边。 “……” 南荼的嘴巴闭得紧紧的,怎么都不肯张开。 人也不配合地往后缩了缩。 这猛地一缩,差点要从凳子上掉下去时,腰间便多了条结实的手臂,直接将他拉了回来。 沈寒轻不仅将他扶稳了,连手中的药膳都没有一滴洒出来。 “药膳要趁热吃,你看,你不吃药膳,连坐都坐不稳了。” “……陛下!”南荼见这都躲不过,只能使出最后一招,揪着沈寒轻的袖子,仰起脸,漂亮的杏眼轻轻眨了眨,可怜巴巴道,“臣真的不想喝药膳,太苦了……” 泛着淡粉的纤白指尖紧紧地揪住袖子,沈寒轻淡淡地扫了一眼,“南卿怕药膳苦?” “嗯嗯!”南荼赶紧点头。 哪只小兔子喜欢吃苦的东西啊! 话音刚落,南荼就见沈寒轻低下头,亲自尝了一口。 “甜的。” 那只勺子再次被递回了南荼唇边,“朕帮你尝过了。” 南荼揪着男人衣袖的手一个用力。 哪、哪有这样尝的! 眼看怎么都避不开药膳,他别过脸,修长的脖颈在烛光之下莹润如玉,从衣襟之下蔓延起了淡淡的粉。 “臣、臣想换个勺子……” 唇边的勺子慢慢离开。 沈寒轻由着他,让宫人拿了个新勺子过来。 不过即使换了勺子,他也没让南荼自己动手喝药膳,而是再次舀了一小勺,递了过去。 “勺子换好了,喝吧。” “……” 南荼小声:“臣想自己来。” 沈寒轻好似没有听见,盛着药膳的勺子还是稳稳地放在了他唇边。 没办法,南荼只能屏着气,视死如归一般的,狠下心闷了一口。 接着便是一怔。 甜的,还真是甜的。 而且还是糖度正正好好的甜,当作夜宵喝起来也不算腻,是他喜欢的那种。 南荼不知不觉,就着男人的手,将一整碗药膳都喝完了。 - 空碗和两个勺子放回了托盘上,被宫人端了出去。 孟栾自晚膳那会儿“贴心”地退出去之后,到现在为止,就一直没了踪影,也不知道到哪儿忙活去了。 与沈寒轻独处,换作以前,南荼自然是求之不得,可如今没了旁的事儿要做,脑子也没了别的事情需要去考虑去想,他便觉得不自在了起来。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就是总感觉很紧张,也很容易脸热,心跳还时不时的过快。 小兔子分身中了毒,今晚是睡在隔壁的偏殿,肯定不会被仙君抱到明光殿来。 南荼捂着胸口,感受着比往常更加快速心跳,忽然想回南府了。 他不太会把南府称之为家。 对他来说,有仙君在的地方才是家,例如他们当年居住的林间小屋。 皇宫于他而言,就是仙君临时落脚的地方,但有仙君在,也勉勉强强能算是其中一个家。 但他……还是想回南府待几天。 一个人独处一段时间,弄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屋外滴沥的雨声渐响,南荼趁着雨势还没有变得更大之前,对沈寒轻说道:“陛下,时候不早了,臣该回去了。” 沈寒轻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外面在下雨。” “嗯,但是雨不大。”南荼接着说,“臣在明光殿住了太长时间,是时候回府看看了。” “南卿的衣裳还未找到,是打算穿着朕的衣裳回去吗?” “……”南荼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外袍,咕哝着,“反正臣也不是第一次穿着陛下的衣裳回去。” 小兔子坚持要回家,沈寒轻下午才和他亲昵过,食髓知味,不太想放人离开。 下雨也阻止不了倔强的小兔子,那他应该…… 正当沈寒轻想着有没有别的方式,例如立刻让影卫们去把宫门都锁了之时,窗外骤然划过一道闪电。 雪亮的光芒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轰隆一声。 雷鸣如群山霎时倾塌,铺天盖地的巨大声响钻入殿中。 南荼被惊得跳起,下意识跑到了沈寒轻身后,连兔子耳朵和尾巴都差点冒出来。 雨声随着闪电和雷鸣变得越来越急促,瞬间便若骤风急雨。 豆大的雨点哗啦落在地上,滴滴答答,明光殿前很快便凝聚了几滩水洼。 “这雨,变大了。” 沈寒轻淡定地搂过被雷声吓到的少年,似是感到非常可惜一般,“看来只能委屈委屈南卿,再在朕这里凑合一晚上了。” 南荼沉默了一会儿,“臣的软榻……” “朕早些时候让孟栾搬走了,反正南卿也用不着。” 少年白皙的耳尖倏然一红,“臣、臣的睡相不好,夜里恐怕会惊扰到陛下。” “无妨,朕不在意。” “……” “臣想单独盖一床被子。” “南卿忘了,今日晨起之时,床上本就还有一床被子。” 只是你自己钻到了朕的怀里罢了。 沈寒轻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未尽之语不难想到,少年耳尖的红逐渐染上了侧脸。 南荼慢慢吞吞地从沈寒轻的怀抱里钻了出来,又慢慢吞吞地净了手洗了脸,去衣柜里拿了几条自己的发带,竖着铺在了龙床中央,而后爬到了龙床的里侧。 “未免打扰到陛下休息,臣不会越过这条线的。”他轻声说道。 沈寒轻看着条绯红的“线”,有些无奈,“好,朕知道了。” - 明光殿的烛灯不一会儿就熄了。 南荼钻进自己的那张小薄被,躺在龙床的里侧,双手规矩地交叠在腹部,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身旁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感到身旁一沉,柔软的龙床上传来轻微的塌陷感。 沈寒轻也躺下了。 “南卿,夜安。” “陛下……夜安。” 同一时间。 太史局。 值班的官员怎么都睡不着,纳闷地推开了窗,接了满手的雨水。 ——他们明明测算过,今夜这雨,不会下大的啊! 九重天上。 雨师和天道聚在一起,看着凡间的景象,津津有味地磕着瓜子。 “我那天雷打得如何,是不是挺像下了场暴雨,电闪雷鸣的那么回事儿?” “不错不错,我下的雨怎么样,小雨突然变大雨,都快夏天了,也挺合理的吧。” 天道点头:“是的是的!” 雨师矜持地吃了两颗两颗咸蛋黄味的瓜子仁,“从小兔子那儿拿玄冰露,不如直接从照月手里拿,一步到位。等他回到仙界,想起我们的‘帮助’,往后的玄冰露还会愁不够用?” 天道啧啧两声,鼓掌,“还是你机灵啊!” - 翌日清晨。 天边将将泛起微光之时,沈寒轻便睁开了眼。 他小心地放开怀里的少年,轻手轻脚地退回到了自己的被子里。 再将被弄乱的绯红发带摆好,复原了南荼睡前摆的那条线。 之前都是小兔子深夜主动钻到他怀里,他也乐得当作不知道,好好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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