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融化的头颅变成红白相间的一滩,像是融化的棒棒糖,淋漓了那人一身。 但是很快,那些粘液就都消失不见。 好像那人的头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他们一直都没有问,除了被找到的那一颗头颅之外,其他污染物的头,都去哪了。 但商南明想,他们现在找到了。 “不是缝隙没有关闭。” 商南明声线沉稳:“而是反哺。” 污染粒子的浓度会上升,并非是商南明一开始猜测的缝隙持续喷薄,而是因为污染源在制造出污染物之后,污染物被融化的头颅,会重新变成污染粒子,返回到污染源所在之处。 像依恋“母亲”而回家的工蚁。 污染源制造出的污染物越多,被反哺的力量就会越强。 而那些消失的头颅,现在,就在他们身边。 看不到,摸不着,以另外一种形态存在。 商南明补充:“或许,现在你正与某颗人头脸贴脸。” 祈行夜:“…………” 他表情惊恐像世界名画:啊啊啊啊—— 商南明勾唇,好心道:“不要张嘴,有可能飞到你嘴里。” 祈行夜瞬间闭嘴,但依旧执着的用鼻孔呐喊。 商南明忍俊不住,眉眼染上笑意,轻轻摇头:“以民俗学为傲的侦探,竟然也会怕鬼吗?” 祈行夜欲哭无泪,小心翼翼的向四周查看,试图辨认自己身边是否真的有另外一颗头。 “我那是怕鬼吗?最起码鬼不会到处飞人头,看看!本地帮派势力就是比外来的有素质,鬼比污染物有礼貌多了。” 祈行夜:我是说我学民俗,但我们不教污染啊——! 商南明勾唇:“你老师如果听见你这话,应该会很欣慰。” 远在千里之外的秦伟伟:“阿嚏!” 他嘟囔:“谁念叨我?该不会又是那个祖宗吧?” 而祈行夜在和商南明确认了他们周围确实很有可能是头颅,并且无法消除,只能等污染案件结束,污染源失去对污染粒子的掌控后,才能失效之后,他就面色木然,眼神里透露着生无可恋。 祈行夜:一直以为我讨厌的围着我绕圈圈的是苍蝇蚊子,现在还要多一项——看不见的人头! 但这反而让祈行夜更加有动力,骂起污染源咬牙切齿,干劲十足的一撸袖子,摩拳擦掌等着要将污染源拘束起来。 “我们的口号是——给每一颗头一个家!” 商南明:“…………” 他失笑摇头,但对祈行夜过剩的兴奋并不发表看法,纵容他往前冲,自己则依旧按照自己的步伐节奏,沉稳落在后面,为祈行夜兜底。 他的视线扫向四周,将任何祈行夜有可能忽略的细节尽收眼底,不放过一丝一毫。 “小心再踢到杂物,祈侦探。” 商南明平静提醒。 下一秒——“咚!” 祈行夜:“嗷嗷嗷!你说晚了啊混蛋!” 商南明唇边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只是被黑暗覆盖,没有人看到。 八楼很安静,一眼扫过去,也依旧和祈行夜白日离开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被移动或改变的痕迹。 祈行夜先在这一层其他人家门前走过一圈,心里犯嘀咕。 从这些人家门前的鞋柜和杂物看,有的年纪已大,有的退休,有的还在上学上班。这么复杂的构成,一整天下来总应该有进出过家门吧?但就连门口的垃圾都摆在原位。 出于侦探的职业习惯,祈行夜白日在离开时,清晰的记住了所有的摆放乃至细节,但是,就连风吹移动的角度都没有。 那位独居的中年女士,仿佛连同这片空间一起被世界遗忘。 像是一起被封进琥珀,与时光一并。 祈行夜尽量放轻脚步,站在那位中年女士的家门口四下检查,又试图眯起眼顺着大门猫眼向里望去。 商南明:“也许另外一颗头就在门内,也在猫眼后面看你。” 祈行夜炸毛:“!!!” 他抖了抖肩膀,惊恐回身看向商南明,好半晌才平息心跳。 反应过来的祈行夜:“……你是在报复我吗?” 商南明:“错觉。” 没有证据的祈行夜磨了磨牙,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细而长的拨片,小心送进猫眼,侧耳听声。 商南明皱眉:“这是?” 祈行夜:“你知道猫眼的作用原理吗?尤其是老式的传统结构猫眼。” 他不需要商南明回答,说着就已经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凑近猫眼:“无非就是凹凸成像的改变,很简单的一点小改动,就可以让猫眼反过来,从内,变成外。” 只需要借助一点光,房间内部的情况,在放大镜的帮助下一览无余的清晰。 房间内很安静,看不出那位中年女士人在哪,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反倒让从外面趴门看的祈行夜心里犯嘀咕,有种自己在做坏事的罪恶感。 他尝试敲门,低声呼唤,但是没有人回应。 商南明挽起袖口,准备强硬暴力开门,却被祈行夜拦下:“交给我。” 祈行夜掏了掏口袋,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段铁丝。 商南明:“……这都是什么?你口袋里平时都放什么?” 祈行夜摊手,不以为意:“我可是私人侦探,什么活儿都干的那一种。偶尔也会有需要这些小技能的时候吧?” 商南明皱眉。 祈行夜:“……比如有人进不去家门向我求助。” 商南明移开视线。 祈行夜松了口气,心有戚戚。 他心里嘟囔:怎么有种自己是十恶不赦大坏人的错觉? 祈行夜半蹲在大门外,没有光,就完全凭借耳朵和手感,将铁丝插.进锁眼之后侧耳细听,内部声音细微的不同在他耳中是不同的音符,代表不一致的高低起伏。 而只要找到属于一把锁自己的声音——“咔,嚓!” 门锁应声打开。 祈行夜直起身,无辜耸肩:“基本技能?很简单?有手就行。” 商南明:“……假装你说的对。” 祈行夜小声呼唤着中年女士,小心翼翼推开房门,但房间内依旧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模样,满地狼藉,沙发和床铺上衣服被褥起伏,看不出哪里藏了人。 他小心绕过地上的杂物,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杂音。 猫一样踮着肉垫行走。 但越向内走去,祈行夜越觉得诡异,心中逐渐肃穆。 房子里有没有人所带来的感受,是不同的。即便有人睡觉但不回应,房子也会有属于“人”的温度,因为人的存在而留下痕迹。 像动物圈地盘做标记。人的地盘本能退化,但气味和温度,依旧隐性的在标记。 祈行夜去过没有活人的墓地,在荒村久无人住的房子里睡过整夜,也感知过城市的温度。 其间细微的不同,他能够感知。 而这间房子,没有人的温度。 反倒像是墓室,阴冷,潮湿,如同死亡,令人不寒而栗。 房间不大,祈行夜很快检查过一圈,他转身向商南明摇头,失望道:“没有人在。那位女士不知道去哪了……” “身后!” 商南明猛地一声低喝,打断了祈行夜。 祈行夜一惊,瞬间回身,手中长刀横在胸前本能格挡。 “锵!” 黑暗中伸过来的手吃痛缩回。 祈行夜定了定神,在有了明确提示之下,慢慢意识到,自己身后的那面墙,黑色凹凸不平。 墙角处,似乎有一道暗影,与墙壁融为一体。 而那人影在他刚刚查看时,始终都站在角落里,无声无息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即便他从角落旁边走过,也没能察觉。 直到对方主动发起攻击。 “我的,头。” 那人形声音嘶哑,缓缓向祈行夜伸出手,指向被祈行夜本能挡在胸前做盾牌的金属箱。 “我的。” “将我的头,还给我。” 那人形一步,一步,迟缓的从墙壁边走向祈行夜,伸出的手似乎准备强行抢夺。 祈行夜稳步后退,与那人形始终间隔着距离,趁此时间他快速打量那人形。 很正式的工装打扮,都市白领,放在熙攘人群中不会引起注目的存在。 但对方,没有头。 凭此一项瞬间脱颖而出。 祈行夜保证,他要是在路上突然看到个没有头的家伙,一定也和昨晚那些打求救电话的目击者一样,绝对不会忽略过去。 “头可以给你,但你要先告诉我,住在这的那位女士去哪了?” 祈行夜试图挽救一下。 但头颅对污染物的吸引力,着实强大。 在被祈行夜拒绝的瞬间,污染物突然暴起,迅猛冲向祈行夜,像被饥饿逼疯的猛兽,疯狂撞击向祈行夜。 “咚!” 祈行夜抡起手中金属箱,不慌不忙的等污染物已经近在身前时才出手,狠狠敲击在污染物的膝关节和肘关节上,眨眼的功夫已经连击数次。 金属箱采用高密度特殊合金,硬度和延展度极佳,甚至比钻石还坚硬,在祈行夜没有收着力的击打之下,对污染物的影响很快显现。 严格来说并非活物的污染物并不在乎疼痛,但只要它还使用人类的身躯,就拥有人类的一部分弱点。 祈行夜的攻击使得关节被击碎,大大影响了污染物的行动能力,它摇摇晃晃,即便不出于自己本身的意志,但也坠向地面。 碎裂的关节和骨骼无法继续支撑行走,污染物就顺着地面爬向祈行夜,像是多节足虫。 只不过没有头,仰起身时只能看到清晰而狰狞的脖颈断面。 祈行夜皱眉,手中金属箱毫不留情出手,他眉目平静沉稳,手中却“哐!哐!哐!”疯狂重击,几乎砸烂了污染物伸过来的手臂关节。 鲜血混杂着碎肉在地板上飞溅沁染。 污染物的行动速度明显变得更加迟钝笨重,但却坚决不放弃。 坏掉的复读机,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在执着:头颅,找回丢失的头颅。 祈行夜:“啧。” 他抱怨:“这样显得我才是那个恶人,污染物反而像是什么不抛弃的热血主角!” 祈行夜干脆潇洒一转身,利落坐在了污染物后背上,用自己体重压着对方,然后示意商南明将简易拘束装置扔给他。 “无法物理死亡真是太麻烦了!” 但突然间,什么东西从黑暗中猛地攥住了他的脚腕。 阴冷,湿润,像是满手的血和粘液。 冷意顺着神经快速向上,蔓延全身。 祈行夜:“!!!卧槽!商南明——” 一道人影从祈行夜眼前的昏暗猛地划过,冲向另一边——“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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