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小区,竟然像是被集体按下了慢节奏按键,人们行动和反应迟缓,即便熙熙攘攘也没有半点活力,只能感受到他们的恐惧和茫然。 祈行夜随意在广场上某些人身边坐下,很快就和那些下棋的,看报的,闲聊的和打乒乓球的聊成一片,从这些居民口中得知了原因。 噩梦。 就像是一场集体无意识的噩梦。 昨天夜里,不止一人梦到了无头厉鬼。 有人是在酣睡的梦里,忽然看见有人向自己走来,也有人从梦中惊醒,床尾处站着的无头身影已经不知注视了自己多久。 甚至就连不小心睡过去,或只是闭了下眼睛,也没能幸免。 电视机还开着,声音和光线中,居民模模糊糊看到在电视前站着一人,一开始以为是进贼了,却没想到一抬头竟然发现,那人只有身体,没有头! 有人只是睡得迷糊起床上厕所,却忽然觉得身后有人,他一惊转身,就看到身后向自己伸来的手——在讨要头颅。 广场上祈行夜问到的很多人,都证实了这一噩梦。 但比他们居住在同一小区更显著的共同点是:他们昨天,都曾经去往公园,并且走的,就是那条被众多人打电话声称有无头人出现的小路。 祈行夜走回来时面色严肃:“商南明,看来污染粒子虽然没能被检测到,但确实已经开始生效了。所有当时有可能接触过污染粒子的人,都在做同一个梦。” “我听过他们的描述,那分明就是同一人,同一个无头的年轻男人,在向他们询问,并索要头颅。” 商南明点头:“排除心理因素了吗?祈侦探,并非所有人都如你接受能力顽强。也有可能是惊吓后遗症。” 祈行夜缓缓摇头:“我不认为是心理因素。” 他指向小区通往公园的偏门,道:“我记录了问过的所有人昨天的行程时间,但凡是做了噩梦的,都是在第一通求救电话后的时间,走过这条路。” 他尝试再次用污染计数器测试,但是一无所获。 商南明在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就吩咐专员,要求对小区内外尤其是祈行夜提到的地方,重点消除污染粒子。 专员有些为难:“但是根本无法检测到粒子的存在,即便是消除也很难确保能彻底,毕竟没有检验手段。” 他没敢违抗商南明的命令,只是在临走前转身看向公园小路,心里犯嘀咕。 “污染粒子,会自己凭空蒸发吗?” 祈行夜问:“你觉得,这些居民都被污染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但问题沉重得让他连开口都显得艰难。 商南明看了他一眼:“你在担心什么?” 祈行夜喉结滚了滚,看着广场上还什么都不知情,依旧在闲聊活动着的人们,不知道如果他们真的被污染了的话,应该如何是好。 污染不可回溯。 在调查局总部,祈行夜看到了被污染的调调查官,只能住在医疗部的无菌室内,在庞大的医疗资源倾斜下,尽可能维持生命和神智。 但那种活着,对正常人来说,太过痛苦。 祈行夜相信,到了那一步,很多人会宁可自杀寻求一个轻松的痛快。 而如果眼前这些人,都接触过污染粒子,做了同一个噩梦,会不会他们本身,也变成了污染物? 专员很快就带着分析部的医疗专员过来,在小区里支上摊子放大喇叭免费体检——还送鸡蛋不锈钢盆。 很多刚刚还蔫嗒嗒的老人,顿时生龙活虎,积极参与领鸡蛋活动。 而医疗专员也得到了血样,并当场快速检测。 “快速检测方法虽然不及医院官那里的全面检测法稳妥,但是它,快,十五秒就能拿到结果。全面检测要12小时。” 专员拿着结果回来,向祈行夜两人摇头:“虽然没有检测全小区的人,但以现在的情况看,还没有一人被污染,他们都是安全的。” 祈行夜长舒一口气。 商南明对此并不意外:“变性类案件,很少会有污染外溢的情况发生。” “那我们拿到的那颗头……” 祈行夜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身看向他们停车的方向:“该不会还真是污染源的吧?” “坏了,荔枝留在车上睡觉呢!” 明荔枝睡得模模糊糊,蜷缩在后座椅上裹着毛毯睡得整个人暖呼呼,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被独自留在了车里,其他人出去工作了,但他睡得发暖,不想起身。 就算有人敲击车门,他也只是迷糊着想,难道老板又忘记带钥匙了? 他睡得意识错乱,只当自己还在侦探社,翻了个身没有在意,觉得老板一定会自己想办法翻墙进来的。 但是敲击声并没有结束,反而更加剧烈,一下更比一下清晰,像是地震,就连明荔枝身下的车辆都跟着一起晃动起来,让他不得不直起身躯,睡眼朦胧的往车外看去,试图搞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阳光下,似乎站着一道人影。 “老板?” 明荔枝试着喊对方,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可能是车辆隔音效果太好,车外的人听不到车内的声音。 不过对方也没有离开,反而靠近了几步,融身于正午灿烂的阳光下,让明荔枝看不清对方的脸。 “?” 明荔枝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纳闷:“老板你忘带钥匙了吗?商先生呢,没和你在一起?” 说着,他本能就想要去推开车门,不太适应隔着厚厚的车门和祈行夜说话。 “咔嚓……” 门锁应声打开。 一缕寒风从车门缝隙钻进来,吹得明荔枝一个哆嗦,脖子像是被刀抵住一样发冷。 困意全无。 他看着车外那道人影,后知后觉的转过弯来:对方的头……在哪?他好像一直都没看到对方的长相,其实并没有确认过对方是否是祈行夜。 但不仅仅是因为他没有看到长相。 而是因为……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头。 明荔枝:“!!!”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整个后背立刻出了一下的冷汗。手忙脚乱的要将车门重新关好。 而本来站在车门外似乎等他开门的无头人,也意识到了他要干什么,立刻向他冲过来,试图抢在他重新关门前冲进来。 明荔枝吓得手都在抖,使出了这辈子全部的勇气和力量,嗷嗷怪叫着拼命锁门。 “嘭!”的一声。 无头人撞在了车门上。 断裂的脖颈面在车门玻璃上留下长长的血迹,模糊炸开像是鲜红的肉酱。 正对着明荔枝的视线范围。 明荔枝:“……呕!!” 但无头人并没有因此而退缩,他像是发了疯,一定要冲进车里,即便明荔枝锁好了车门也一直努力摇晃车门把手,并试图攻击车窗玻璃,破窗而入。 整辆车都在剧烈颠簸摇晃中,对方的力气之大,甚至将这辆特制的足有数吨重的车摇晃得大地震,明荔枝在车里颠簸得快要吐了,觉得自己好像住进了滚筒洗衣机。 ——有什么比车外站着个疑似无头厉鬼杀人狂,自己在车内狂吐恶心更糟糕的呢? 有。 比如,放在身边的箱子,突然发出声响。 “咚!咚咚!” 像有人敲门,想要从箱子里出来。 明荔枝惊恐看向自己身边。 那是祈行夜用来装头颅的特制金属箱,按照后勤部的人说,如果没有密码,就算是陨石撞击的强度也别想打开箱子获取里面的东西。 但他们没说——如果箱子里的东西自己想要出来怎么办? 明荔枝欲哭无泪。 内外夹击,车内车外都有“人”想要冲过来,他觉得自己是王母娘娘,硬生生拆散了一对恩爱的头和身体,现在这两个都来找他了。 他哆哆嗦嗦给祈行夜打电话:“老板!无头厉鬼跑过来向我要头了,你快回来!” 本来还在急急奔跑中的祈行夜一听,反而停下了脚步:“它和你说什么了吗?” “它什么都没说——它都死得没有头了,还能说话的咩?!” 明荔枝听起来很想哭。 祈行夜笑了:“这样,车里有录像设备,你打开它,录下那个无头厉鬼,最好勾引它多说点什么,尽可能说和它自己有关的信息,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被污染时在哪这些。拖延住时间,我很快就回去。” 明荔枝傻眼了:“啊?我还得勾引它?” 他犹豫一下,问:“是我理解的那种勾引吗?” 一开始可没有人告诉他,还得干这种事啊! 但祈行夜已经挂断了电话。 留下明荔枝和外面的无头厉鬼,隔着玻璃遥遥相望。 明荔枝:“…………”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僵硬的向车外的无头厉鬼打招呼:“嗨……?您,吃了么您呐?早,早餐吃的什么?” 他哭死在当场的心都有了:“您要是吃饱了,能放我走吗?我可蠢了,脑袋里只有水泥和浆糊,不好吃。您能去吃祈行夜吗?他是我老板,特别聪明!听说聪明的人都比较好吃,要不,您试试?” 无头厉鬼:………… 祈行夜让明荔枝尽可能拖延无头人,他也就照做。 一片空白的大脑不知道应该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好,他就想到什么说什么,如此近距离的直面无头人,甚至能看得到脖颈断裂面的血管和肌肉,这让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吓得语无伦次。 只剩下顽强的意志试图履行祈行夜的嘱咐。 当明荔枝碎碎念般自言自语,和无头人隔着玻璃谈论到“大脑吃起来是什么口味的,你猜我猜你不猜”的话题时,无头人忽然转身看向某个方向,然后毫不犹豫的退向阳光中。 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刚始终在猛烈从内部响起敲击声的箱子,也终于安静下来。 明荔枝:“你觉得我老板的脑子是什么味道的?我觉得是菠萝味……” 他边说边抬头,然后却看到,车窗外,赫然是祈行夜的脸。 明荔枝:“…………” 祈行夜甚至笑着冲他挥了挥手臂。 几秒的安静后,明荔枝:“啊啊啊啊啊!!!老板,老板你死的好惨啊!” 祈行夜:“?” 他一头雾水转身看商南明:“完了,这孩子是吓傻了吗?” 商南明已经指挥专员检测这附近的污染粒子。 计数器发出警报声。 然后在几人的注视下,计数器上的指针,一路缓缓向下,最后归于零。 污染,消失了。 和之前的血样很相似。也是最先采集的有污染粒子,后续再看,却什么都没有。 专员满头问号:“没听说过污染粒子还能蒸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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