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悬镜。 明家光辉的起点,飒爽快意又善意温柔。 却死在一场污染事件里——死在了她的善良中。 那场波及了众多人的污染事件中,明悬镜本可以全身而退。 只要她狠心带着当年尚在襁褓中的明荔枝离开,而不是向求助者伸出援手。 而她最著名的遗产,有两个。 明言,和,明镜台。 因为明镜台,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悬镜之名。 那位从不出错,从来冷静理智的掌权者,以这种方式,纪念他的母亲。 但他并没有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包括他对那场污染案的私人调查。 当年那场事件中,将污染带到明悬镜身边的人,阻拦了救援的人,拒绝帮助她的人…… 明镜台像是最耐心而残忍的猎人,将当年与事件相关的所有间接罪人,都一一找出来,猫戏老鼠般,将污染中求救无门的恐惧,悉数还给了他们。 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们都在绝望忏悔,后悔自己当年的举动害死了明悬镜。 而杀死最后一个罪人时,明镜台不过才二十岁。 刚刚正式接手悬镜集团不久,过于年轻的年纪,却令无数人闻风丧胆,集团内外所有想要欺他年轻之人,最后都僵在无穷悔意中度过余生。 尚且年幼的明荔枝看到哥哥夜半出门,察觉到了不对劲的他立刻尾随而去,藏在了明镜台的后备箱里,悄无声息和他一起去了郊区。 烂尾楼里,月光皎洁冰冷。 而罪人哭嚎忏悔。 明荔枝躲在石柱后大气不敢喘,看着明镜台一身西装文雅,却拎着□□,缓步走向跪地求饶的中年男人。 “砰!”的一声,鲜血四溅。 飞溅在明镜台的镜片上,在白衬衫上开出血色的花。 他抬手,修长手指勾着眼镜摘下,拎着□□漫不经心侧身,看向明荔枝的藏身处。 明荔枝立刻捂住了嘴巴,僵硬如石雕,却强忍着一声不吭。 月光安静流淌。 血色蔓延到昂贵的皮鞋下。 明镜台背对着月光而立,银白色的光芒落进他的眼眸中,没有了那副眼镜的遮挡,仿佛利刃般锋利。 明荔枝强忍着的泪水,到底没有落下。 他小心让自己躲避过明镜台的查看,趁着明镜台离开,下属前来收拾现场时,他飞速跑开,离开了现场。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明镜台回家之前到了宅子。 他迅速整理好自己,销毁所有能证明自己离开过的证据,又立刻钻进被子里深呼吸平复心跳,让自己看上去好像一直都留在家里睡觉,哪里也没去过。 明荔枝做完这些不到两分钟,走廊里就响起了明镜台的脚步声。 皮鞋落地,声音清脆而节奏,不急不缓的从容,信步闲庭般,却最后……停在了明荔枝门外。 “吱,嘎——” 卧室门被推开时,闭眼装睡的明荔枝几乎慌得想要睁眼,却还是死死克制住自己的本能,强迫自己呼吸平缓的躺在床上。 他能感觉到明镜台的靠近,皮鞋落在地板上发出声响。 龙舌兰雪松的气味混合着金属鲜血,从明镜台身周直钻进明荔枝的鼻腔。 气味带来的记忆重新在脑海中浮现。 明荔枝看到了月光下汩汩流淌的鲜血,□□的硝烟未散,脸带泪痕的罪人躺在血泊中瞪大无神眼珠,以及……身穿西装,却掩盖不住危险气息的明镜台。 脚步声在床头停下。 明荔枝能感受得到来自明镜台的目光,从头到脚,一寸一寸审视。 仿佛是对他起了疑心。 可到最后,明镜台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他床边注视他许久,俯下身为他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陪他半晌,然后才转身离开。 脚步声消失在门旁,大门打开又关阖的声音清晰。 可明荔枝却没敢立刻睁眼,而是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直到他几乎真的要睡着了,却忽然又听到了身边的声音。 脚步声重新响起,大门再次被打开。 又关上。 这一次,脚步声终于回响在走廊上,渐行渐远。 明荔枝这才敢睁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向门口看去。 第一次声音响起时,明镜台根本就没有离开,而是抱臂斜倚在门边墙壁上,静静注视着沉睡在床上的弟弟。 直到第二次声响,他才是真的离开。 明荔枝终于敢长长松了口气,尚未反应过来,泪水已经濡湿了眼角。 而第二天一早,他又若无其事的继续与明镜台共处一室,交谈,接触,对明镜台若有所思的旁敲侧击装傻卖痴。 安静又乖巧。 没有任何威胁力,只是一团柔软又不起眼的小动物。 吃饱了的凶兽,应该会放过可爱的小兔子,对吗? 明荔枝提心吊胆,却始终没有与明镜台撕破脸,也没有将自己那晚看到的一切告诉任何人,只是耐心的等待着。 直到,他终于能用大学这个理由,远离明家。 “老板,对不起。” 明荔枝犹豫着,沮丧又不安的垂下头:“我骗过你。” “我不是因为缺钱才来做侦探社兼职的,也不是,不是因为喜欢侦探。” 他垂头丧气,连头顶的呆毛都蔫嗒嗒的,却还是一咬牙,强迫自己在祈行夜面前袒露一切:“我是,为了你。” 祈行夜:“??” 旁听的商南明:“…………” 那张听到明镜台做过什么也毫无波动的平静面容,终于抬起眼,幽深冰冷的看向明荔枝。 明荔枝被吓得打了个哆嗦,赶紧解释道:“不是商长官对老板的那种感情!我还不配。” “我是,是……” 他难过的低下头:“我是为了老板你的身份,才故意找到你的。” 明荔枝为了保住自己的命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在明镜台面前示弱,多年来用实际行动向明镜台证明,自己对悬镜集团或明镜台本身,都没有任何想法,不会去试图得到悬镜集团,或有能力威胁到明镜台。 他做的第二件事,是让自己脱离明家大宅,顺理成章的摆脱明镜台的掌控。 身边经过的是京城大学笑容干净的师生们,而不是来自明镜台明里暗里的便衣。这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自由,连呼吸都是畅快的。 而明荔枝做的第三件事——是为自己找一个足够有力的靠山。 前两件事,到底都还是让他处于被动地位,只是缓兵之计,不能长久使用。 明荔枝很清楚,他想要彻底摆脱明镜台,让对方永远都不能伤害到他——不论明镜台是否这样想,他都只想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而想要做到这件事,他必须要找到一个能与明镜台旗鼓相当的对手。 不逊于悬镜集团的强大。 这样的人物几乎没有。 明荔枝在凭借着自己搜集来的庞大情报中翻找许久,但却一直都没能顺利找到这样的存在。 毕竟以悬镜集团的庞大体量和坚实人脉,没有任何人想要与悬镜集团为敌。 明镜台每次给明荔枝的零花钱,在他看来只是加剧了对悬镜集团的忌惮。 随手能拿出一个亿做零花钱的明镜台,如果要对付他的敌人,又将是怎样的冷酷狠辣? 庞大资金的支撑下,没有任何人能撼动得了悬镜集团和明镜台。更不要提,还有明言明院长在遥遥照应。 即便明言实际上并不在乎自己两个孩子,但外界任何人也绝不会冒着惹怒科研院的风险,去伤害明家人来赌明言的理智。 明荔枝甚至有那么一刻,是绝望的。 他觉得自己被蜘蛛网缠住了翅膀,只能不断被拉着坠入深渊,却找不到回到人间的方法。 可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却无意间听到了老师学长们的抱怨。 “祈行夜,又是民俗学系的祈行夜!气死我了这破孩子。”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哪哪都是他的朋友?秦主任就算了,怎么那些教授都忽然改口,全都支持他了?” “你没听说过吗?京城大学的内部通讯录是活的——只要去问祈行夜,你就能得到京城大学近十年来所有在职不在职的人员名单。哦,详细资料他也知道。比如生物院院长不吃香菜。” “……草,这也太可怕了。还有他不知道的吗?” “所以祈学长毕业后开了个侦探社啊,他做私人侦探这事,我倒是不意外。”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明荔枝愣住了。 因为他记得……他见过这个名字。 在明镜台的办公桌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堂堂悬镜集团,会如此关注一个小小的毕业生,但明荔枝知道,能让明镜台关注许久却从未有所动作,那就代表着【祈行夜】此人的重要程度,令明镜台都有所忌惮。 明荔枝欣喜若狂。 第二天,他就出现在了侦探社门口,向来开门的祈行夜笑容灿烂——“老板,招大学生兼职吗?我很好养的,老板要不要试试?” 从此,侦探社就多了一个人。 光杆司令的老板,和他可怜又柔弱的小兼职生,在闹鬼凶宅里相依为命。 但直到现在,才终于听到了这个故事完整版本的祈行夜:“…………” “所以说,你来找我,是为了要摆脱明镜台??” 祈行夜捂住心脏,神情心碎:“你利用我!没想到我对你掏心掏肺,吃烤肠都记得给你剩根竹签,我这么爱你,你竟然只是利用我!” 商南明:烤肠都不给人家剩一口,还说爱明荔枝……真的不太有说服力。 祈行夜恼羞成怒:用你呱! 但不管祈行夜说什么,那张俊容在伤痛时仿佛是雨幕中的紫阳花,美丽又缥缈的破碎美感,足够击中任何看到这张脸的人。 包括明荔枝。 明荔枝当场就慌了神,赶紧伸手想要安慰祈行夜,却又担心因为自己的靠近而让祈行夜更讨厌他,一时间手足无措,只知道连连道歉。 “对不起老板,老板你要是生气可以打我QAQ” 他看起来快哭了,狗狗眼泪水往往。 被一眼击中的祈行夜:……哭得这么好看,到底是谁要原谅谁? 眼看着明荔枝大颗大颗掉眼泪,祈行夜当场投降。 “既然这样,那你要弥补我。” 他理直气壮叉腰:“你要在侦探社当一辈子兼职生,我去哪你去哪。” 堪称压榨小荔枝的黑心老板,霸王条款。 可明荔枝却笑得惊喜:“老板,你原谅我啦!” 祈行夜:……你本来也没对不起我啊。 虽然明荔枝最开始注意到他并找来,是为了寻求自保,让明镜台无法轻易杀死自己,但在这三年里,小荔枝究竟怎样,祈行夜都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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