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样?有受伤吗,那些东西靠近过你吗,你觉得哪不舒服吗?” 纪光的手都在抖。 他习惯了在战场上保护自己的搭档,同僚,后辈,也会为了救普通市民而冲进污染战场,奋不顾身。 但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在战场上保护自己还未成年的儿子。 就算是最深的噩梦,也不及如此! 纪光眼圈发红,嘴唇止不住的在抖。 纪牧然愕然发现,父亲竟然哽咽了。 “爸爸……” 他连忙握住父亲的手:“我没事,爸爸,我没受伤,有个小少年特别灵,是他一直在提醒我,我才避开了那些病人。我身上的血不是我的,也是他刺伤了想打我的人,那人留下的。” 说着,纪牧然就转头想要去找那小少年,指给父亲看。 但他刚伸出手,却愣住了。 那小少年呢? 纪光却皱了下眉:“什么?” 纪牧然向他比划着描述那小少年的长相,纪光的心脏,却随着纪牧然的描述,而逐渐向下坠去。 ……A09。 那个目的不明,但暂时保护了纪牧然的小少年,就是唯一的实验活体,A09。 纪光还以为自己最后一眼的印象,是他的错觉。却没想到,最后的侥幸也被打碎。 ——A09真的挣脱拘束,跑出来了。 更要命的是…… 纪光抬头,看向运输车时,深重的无力感向他涌来。 ——所有实验体,都被放出来了。 而放出那些怪物的,很可能……是他儿子。 有什么比这更能令身为调查官的父亲绝望吗? “你听说过那个故事吗?” 小少年站在山顶,居高临下的漠然:“瓶中海神,与渔夫的故事。” 山风吹拂起裙子般的手术服,露出小少年苍白纤细的小腿。 想要乘风而起。 而在他身旁,瘦削青年勾起唇角:“愿闻其详。” “最初,被关在瓶子里的海神许愿:谁如果救了我,我愿许黄金珠宝。但数百年,无人来救他。” 小少年垂眸看向田野间相拥的父子,面无表情:“于是,绝望的海神只剩满腔愤怒。” “他说——谁若释放我,我要诸人死亡,天翻地覆。” “以平息我被缚之怒。”
第214章 经历过重重迭代混乱, 分不清是真是假的场景之后,纪光也有所怀疑,究竟自己看到的纪牧然, 是真实存在的,还只是自己思念过度的错觉。 直到现在握住纪牧然的手臂, 纪光那颗心, 才终于落回了胸膛里。 还活着的。 有温度,在笑, 在喊自己爸爸。 那一瞬间, 纪光甚至脚下一软, 险些站立不稳。 “爸爸!” 纪牧然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他:“你受伤了吗?” 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的高三生,就算想父亲的时候努力想象过父亲的工作环境, 却也没有想到,原来调查官的职业环境竟然这么恶劣。 超乎寻常的危险。 纪牧然的目光担忧极了。 纪光却已经习以为常。 他摆摆手,救下儿子后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和儿子身处污染现场同样糟糕的, 是儿子放走了污染物,并且绝密任务从内容到地点都被窥探。 纪光眼神复杂极了。 “是爸爸的同事告诉我的。” 纪牧然没察觉, 道:“我在家旁边偶遇了爸爸的同事, 他和我说了很多调查官的事,能在这找到爸爸, 也是他告诉我的。” 纪光错愕,睁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 同事?谁? 他在脑海中飞快过了一遍全队上下的任务地点, 搜寻最近地点在他老家附近的污染案件,以及可能知道这次押送任务的人, 尝试进行交叉比对。 可最后的结果, 是零。 没有污染案件在老家附近发生。 除了小队的人之外, 也无人能知道任务行车路线——连制定路线的运输部,都不知道六条线路中,究竟哪条是纪光所走的,又遑论其他人? 纪光敢保证,调查官队伍中,绝对没有人会向纪牧然透露机密。 “他说是我的同事?” 他皱眉追问:“他长什么样?” 纪牧然也慢慢察觉到了不对。父亲……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高兴。 他心中忐忑,连忙将那青年对他说过的话,和青年的模样,悉数说给父亲听。 纪光却越听越皱眉。 身量瘦弱的年轻人……? 只听外貌描述就足以肯定,绝对不是调查官或专员。 外勤人员常年要面对污染的生死威胁,保证存活是第一要务。纪牧然口中的弱不禁风,怕是和污染物一照面就会死亡,连考核都过不去。 怎么可能是他同事! 纪光眉头紧皱的模样吓到了纪牧然。 他忐忑问:“爸爸,我……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纪光恍然回神,就看到高高大大的男生习惯性缩着肩膀弯腰,不安又愧疚,攥紧的衣角都已经抓皱。 他心软得一塌糊涂,连忙脱下外套披在纪牧然身上。 “没事,天塌下来也有爸爸顶着。” 纪牧然的校服外套不知所踪,只穿一件薄薄单衣,在山风中冷得发抖。 然后父亲的外套,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温暖笼罩他全身。 纪牧然愣了下,抬头时没忍住红了眼圈。他怕父亲听出自己的哭腔,只敢重重“嗯!”了一声。 纪光再询问时,不再紧张的纪牧然也想起了更多细节。 比如——“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当见到父亲的狂喜激动褪去,冷静下来的纪牧然,逐渐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异常。 “那位同事……那个青年,他给了我一个地址,就是这条路,说如果我想见你,就可以到这里来找你。我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来见你。他说,你可能需要帮助。” 纪牧然说着,声音渐渐低弱下去:“我很害怕,是不是爸爸你出了什么事,所以他才会委婉的提醒我……” 很多职业的家属,最怕的,就是同事上门。 而对于需要保密的调查官职业,只有一种可能,家属才会看到调查局属员。 ——阵亡。 纪光不常回家。准确说,十几年来,纪牧然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父亲回来。 但他常常会看到母亲向外张望,对任何穿着制服的人出现在家附近,都尤为紧张。 纪牧然记得清楚,多年前小区发生过盗窃案,警察走访询问,母亲牵着他的手回家时看到门前等候的警察,瞬间握紧的力量甚至抓青了他的手腕。 母亲在颤抖,在恐惧。 当时,纪牧然茫然抬头看着母亲,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这样。 后来…… 他看到隔壁街区的警察门前,出现了一队穿制服的人,捧着盒子。然后那家里,传出悲怮哭声。 纪牧然忽然明白,母亲害怕的不是制服。而是那些神色哀伤郑重的人,会带来可怕的消息。 死亡。 当那青年出现在纪牧然面前,微笑着向他说起纪光过往的功勋,谈及调查官这个职业是多么危险,纪光现在又处于怎样危险的任务中,纪牧然立刻就想到了自己曾经看到场面。 他以为,那青年是在用不刺激的话语,向他委婉表明:纪光在任务中受伤,他需要你。 “我是在路边小店见到那人的,他没有给我留联系方式,只说在那里等我,想好了就去找他。今天早上我决定要来找你,就想要告诉他,但刚走进巷口……” 纪牧然的记忆里,只剩下青年倚门而立,单薄得仿佛将乘风归去,他看着自己时,慢慢笑了起来。 那个笑容太过于惊艳,像水中月有了生命,让纪牧然愣在了原地。 然后,等他再回神,就站在了郊外乡间的道路旁。 独自一人看着田野和远处村庄,茫然不知身在何方。但很快,纪光和车队就出现在他的眼前,惊喜覆盖了其他情绪,让他下意识忽略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纪光敏锐的察觉其中异常,详细询问每一个细节,这才使得那位“同事”,暴露在两人眼前。 “他知道这里?” 纪光一愣,不可置信:“他写给你的纸条你还留着吗?给我看看。” 就算是纪光小队自己的人,也是在临出发之前才知道具体路线的。 ——纪光是在六支车队出发之前,随机选定了六条路线之一。 不断,不断的使用随机选择,就是为了降低被预测的概率。 那为什么还有人能知道纪光车队的具体位置? 好在纪牧然还留着那张纸条,赶紧摸遍了全身,找出那张已经皱巴巴的纸团给纪光。 但在展开纸团看清的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空白的? “怎……怎么可能?!” 纪牧然惊呼,抢过纸条翻来覆去的看,急得浑身是汗:“有字的啊,爸你相信我,真的是有字的!” 纪牧然见过母亲恐惧于父亲死亡的模样,哪怕只是穿制服的人在家附近走过,都会引起母亲忧心的胡思乱想。他很担心,如果母亲知道父亲身陷危险,会不会被吓到。 所以他没敢告诉母亲。 纸条是昨晚拿到的。 他翻来覆去看了一夜,在灯下把纸条攥得不成样子,今早才下定决心。这期间他看了几个小时,怎么会分不清有字没字? 纪牧然着急的想要向纪光解释,而纪光在最初的惊讶后,也恢复了冷静,反过来安慰纪牧然。 但他从儿子手里拿回来那张纸条,反复冲着空无一物的白纸看了几次,依旧满心疑惑。 ……怎么回事? “亲缘追踪。” 文件被放在办公桌上。 林不之怔了下,抬头看向明言:“什么意思?” 明言双手插兜,垂眸看向办公桌后的林不之,神情漠然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冰雕。 “既然调查局已经有了科技部门,那应该不用科研院再提供帮助。” 明言颔首致意,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明言!” 林不之眼疾手快攥住了明言的手臂:“这不是儿戏。” 他咬牙:“纪光和十几名调查官都处于危险之中,你既然已经发现了什么,那就快说!这不是争权夺势的时候。” “明言,你想让当年你夫人的悲剧重演吗?” 明言猛地回身看向林不之,目光阴冷锋利:“林不之!你怎么敢提我夫人……” 秘书缩在办公室墙角,大气不敢出,已经飞速在暗中联系了局长守卫,唯恐明院长暴起伤人。 明言却胸膛剧烈起伏,喘了两口气后强制恢复镇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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