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祈行夜的风衣昭示存在,也让枫映堂豁然开朗。 关键点合拢,一切环环相扣。 “商长官在等我们。” 枫映堂转身,战靴踩进一地血浆碎肉。 调查官们紧随而上,汇聚成黑色洪流,沉默却坚毅。 可以死亡,但不可被战胜。 长街无声。 写字楼大门后,镜子碎片反光。 晋南借由镜子反射观察楼外情况,确认街面空荡荡没有污染物之后,才谨慎出来。 污染最重时,也没有波及写字楼43层。笨拙的父亲,小心呵护孩子的遗迹。 像小心绕过地面玩具。 得益于祈行夜的准确判断,状态不好的晋南在43楼逃过一劫。 他辨认了下方向,没有趁机离开,而是迅速走向医院的方向。中途更换过的防护服,指示标还是黄色,A级污染中还剩40分钟。 只是不知道,污染源能否留给他这些时间。 但晋南相信,祈行夜和商南明会做到。 “抢走了公主的恶龙,总要给我这个‘勇士’一点时间吧。”他自言自语。 不过祈行夜对自己眼下的情况无法乐观。 太安静了。 前一刻还混乱的人群,怎么会这么迅速的安静下来。吃瓜可是大众爱好,刚从走廊返回的人们,会忍住不讨论吗? 连呼吸声都没有。 祈行夜瞬间冷了脸,向商南明使了眼色,随即猛地冲向余大母亲的床位,扬手一扯床帘—— 血红刺痛眼睛。 从天花板一直到地面,甚至本来洁白的床铺也都被血线覆盖,它们如蚯蚓纠缠,将原本的墙壁床铺啃噬殆尽又缠绕组成物品的模样。 突变瞬间,所有血线都停顿动作,齐齐转头向祈行夜看去。 那一张张“脸”上,昆虫般的口器翕动粗.硬鞭毛开合,像被放大数倍的蟑螂脸,霎时间令人头皮发麻。 祈行夜:“……” 他险些爆出口,下一秒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拽掉床帘,让视野毫无遮挡,同时冲向旁边床位,一个个迅速看去。 没有人。 也没有人。 病房里空无一人,只有血线。 污染在快速侵占这片空间,就在他们眼皮底下,生生躲开走廊上他们的观察直冲病房,这里简直是整座医院污染浓度最高之处。 但不见余大母亲的踪影。 祈行夜迷茫一秒,随即也顾不上思考余大母亲,耳边历风响起的瞬间他本能侧身,避开了身后血线的攻击。 反应过来的血线从四面八方向祈行夜两人进攻,他们就像落进铁线虫巢穴里的可怜肉块,一拥而上的蚕食。 商南明早有准备,扬手抽出腰间皮带,“啪!”的重重抽向海浪般冲过来的血线,皮带落在他手里划出残影,密不透风,所有试图靠近的都被抽飞爆裂成一团血雾。 一时间,无可近身的真空地带。 祈行夜丝毫没有他们正处于危险的紧张感,反而随意吹了声口哨,清脆悠扬。 他笑嘻嘻:“酷~” 商南明在反击中逐渐靠近祈行夜:“余大母亲不在这里。他更改了医院地形,障眼法。” 余大的两面在逐渐融合。他在变得兽一样阴诡狡猾。 与祈行夜交流过的余大一定知道,他们在进入医院后必定最先来寻他母亲,因此改变也并非按照地形递进,而是以余大母亲所在位置为开端。这间病房,最先被改变。 “请君入瓮?” 祈行夜笑着否定,自问自答:“不,是内外更换。” 本来祈行夜他们在外,医院在巢穴内。 而余大不想让他们破坏自己的计划。 污染源的认知中,这不是伤害母亲。而是久别重逢,珍而重之的接母亲回家。 它不会觉得自己在做“坏事”,也就不会躲藏逃窜。 它需要一个稳妥而郑重的场合。 至于原本的病房位置,是迷惑祈行夜两人的。拖延步伐。 污染源则可以趁机转移母亲。 像原本黑色中的白点,被污染源切割,落进了另一重世界,变成了白色中的黑点。 也就是在真正的江南区里,跳出包围圈外唯一的污染基点。 污染源确认自己无法短时间内杀死祈行夜,就干脆彻底抛弃了连同祈行夜在内的整个巢穴,以确保可以顺利吞噬母亲。 母亲,才是它威胁世界的基点。 祈行夜分析的没错,余大的执念,确实是母亲。 只是,它还剩多少人的部分? “商长官,你之前说,污染物没有人的理智。” 祈行夜声音冰冷:“现在看来,还要再加一条:污染物的执念也被污染,为了它的执念,它有着被扭曲的智慧。” 商南明却被墙壁吸引。 血线攀爬过的墙壁染成红色,但其中,却有一块红色,显得与其他地方格格不入。 仔细看,甚至会觉得那是一具骷髅,筋肉血管俱全。 它不断拍击着墙壁,人性化做出求救哭嚎的慌张举动。 牙颌骨开开合合,像是在说:救我出去,我还活着!
第24章 ======= 调查局处理的污染案件中, 第一要务就是防范污染泄露。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污染源余大竟然违抗了污染本能,放弃巢穴换取母亲, 集中所有力量攻击一点。 在阻断设备尚未失效的情况下,竟然真的让它渗透进了现实。 哪怕只有一点, 也是致命的。千里之堤, 溃于蚁穴。 “不对。如果你们的设备真如晋南说的那么好,那B级案件污染源——最起码在余大没有彻底融合前, 它不应该能真的进入现实。” 祈行夜一把抓住冲他而来的血线, 毫不客气的攥住血线一端, 在它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就当鞭子般抡得虎虎生风,“啪啪!”声接连响起,血雾一团团爆开。 死神走进了死亡。 于是围困变成了贴心的外卖, 危机消融。 坟墓般的病房,反而变成了污染的坟墓。 同类相残。 就连血线那张形似蟑螂的脸,都掩饰不住它的懵逼。 祈行夜装模作样捂脸:“诶呀太残暴了, 诶呀~可不忍心看哦。” 他摸出终端,“咔嚓”“咔嚓”拍照。 商南明一回身, 就看到这副场景。 不像污染逼近围攻祈行夜, 倒像祈行夜在欺负委委屈屈小红蛇蛇。 “…………” 他什么都没看见般平静:“阻断设备是B级,如果余大升格成A级污染源, 它确实拥有冲破包围圈的实力。” “但现在,它以伤换伤, 用巢穴交换了母亲。两相碰撞,结局不可知。” 调查官之所以警惕二重世界, 就是因为它相当于污染物的移动基地, 一旦成形, 它不会钉死在原地,而是烟雾一般,无法预测会从哪个缝隙渗透,威胁群众,无法提前防范。 但余大却在巢穴成形后,干脆的抛弃了它。 蜗牛没了壳,将军失去士兵。 余大主动削弱了自己,断尾求生。 拉锯的人性与污染本能,让污染案的走向无法按照往日经验进行预测。 商南明知道,祈行夜想用余大的人性,打败污染本能。 惯常与人打交道的侦探,相信善良坚韧。 但是墙壁求救的骷髅,并不敢苟同。 盆骨结构属于女性,腰椎突出,静脉曲张,骨刺,指骨中指凹陷。 中年女性,常年站立受累,习惯书写。 即便已经没有皮肉,但商南明还是一眼便提取了对方的身份属性。 医护或教师。 护士站里只有一个小护士。 骷髅是负责这片病房的护士。一定与余大母亲有接触。 病房随着祈行夜对血线无差别的攻击,而逐渐恢复安静。 污染物惹错了人,两个杀神联手,一分钟血腥压制,只剩满地满墙血污。 随着血线爆裂,骷髅也在病房各处显现。像刷在红纸上的隐形墨水。 “护士?” 祈行夜诧异出声,随即严肃:“……不止一个。” 墙壁上,越来越多的骷髅显现轮廓。 它们高矮大小各不相同,绝望的呼救却是一致。就像被酸碱洗掉皮肉只剩叶茎脉络的透明树叶,被挂在玻璃窗里展示。 护士,保安,病人或家属。 失去皮肉之后,祈行夜只能根据骸骨上的损伤特征,大致判断它们生前可能的身份。 它意味着,污染已经在医院中扩散,被污染的人数……在快速增加。 “余大不在这里,但他一定还在医院某处。” 祈行夜眸光沉重,他看着墙壁中向他们伸手呼救却无法逃离的骷髅,咬牙切齿:“要找到他!” 他深深看了墙壁一眼,记下那些骷髅出现的顺序,然后转身。 污染不可回溯,更何况已经到这种程度。被污染人,已经与污染融为一体了。 他们清醒着痛苦,像被活生生扔进硫酸,眼看着自己皮肉脱落最后只剩一具骨架,头脑意识完好无损,一秒都无法昏厥。却无法逃脱,也没人能帮他们解脱。 最后,只剩下堕化一条路可行。 到那时,就真正变成了污染物。 祈行夜从未比此刻更加清晰,理解了堕化的绝望。 他无声长叹,头也不回的离开病房。 “我查看过了,先是护士,然后是病人和家属。最后才是保安,并且被污染的保安数量在增加。” 祈行夜问:“听起来像什么?” 商南明:“和余大母亲的接触,从近到远。” 照顾余大母亲的护士,认识或有交情的病人和家属,最后是和余大有相似之处的医院保安。 同病相怜。陌生人也会因为相似的经历而理解彼此,病床相近,邻里之情。 他合理推测,这些人被污染并非偶然,而是污染源选定了他们。 评判的标准,就是余大母亲的感激。 “帮过他母亲的人,他母亲喜爱的人,都被他吞噬成污染物。” 商南明声音平静,眼眸中却有厌恶一闪而过。 祈行夜接过话:“余大保有部分理智,但是被扭曲了。和他吃掉自己的孩子类似,他想对这些人表达感激,但是……” 污染源余大,没有人类思维。 在现在的余大看来,表达感激的最好方式,就是吞噬帮过他和母亲的人。 从妻子患病开始,余大和母亲很难相聚。他要争分夺秒的赚钱,医药费,学费,山一样压低他的脊背。 陪伴母亲,他就无法赚钱,当年妻子死亡的悲剧就会再次重演。 因此,从母亲住院起,余大没有看望过她。照顾母亲更多的,反而是医院和医护们。 于是现在,余大的“报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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