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什么…… 人群散开,往门口鱼贯而出,希莱斯的身影消失于人群中。 多米尼克一头金发颓丧地垂落。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到底在难过什么,失去的势力吗? 抑或彻底失去了戍守金沉湾时,他们以茶代酒,在星夜底下讨论战术的那个夜晚? “我早就说过。” 头顶降下一道声音,他抬起右眼,入目便是金斯顿的下颌角。 “嫉妒迟早会成为另一只眼罩,把你唯一的眼睛牢牢蒙住,看不清内心。” - 围观一出好戏,干活也更加有劲了。忙完正事,金斯顿伸个懒腰,双脚摆去桌上,偷闲喝杯热水。 余光瞥见一封信,他大手往桌边一摸,将东西一把捞来。 正要翻开信封,略带急促的敲门声“笃笃”响起。 “请进。”信纸埋进胸口,他启唇道。 见来人神态畏缩,一副怯懦样,金斯顿挑了挑眉。 “后勤事务已经交接完成,找我何事?” “另有它事相商。”后勤总管布洛迪眉毛微动,像极力克制着某些情绪。 金斯顿非但没用敬语,而且没把脚放下去,依旧保持一副傲慢的样子,叫他火气直冒。 此人的作派他早有耳闻,只得咬牙忍忍,毕竟是最后的希望了。 总司令竞选敲定日期,将在后日举行。按如今情形来看,恐怕希莱斯胜算更大。 等人真正当上总司令,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今天一场惩处,他算是终于见识到这名年轻军官的手段。 谈不上睚眦必报,但做事雷厉风行,该下狠手的时刻决不手软。 往大了讲,考虑灰影的稳定,肯定会削弱敌对势力。 而往小处说,白湖城刺杀一事仍存蹊跷。他没留实质性的把柄,不代表希莱斯不会怀疑他,进而暗中展开调查。 一旦探查他的底细…… 于是布洛迪决定,先行找上金斯顿,试试能不能拉拢。 至少要确保希莱斯得不到金斯顿这一支选票。 “哦,另有他事?”金斯顿像来了兴致,双手枕于脑后,“你主子派你来的?” 布洛迪一忍再忍,情绪不稳定,没多想。只当对方知晓一点内情,一声“主子”指代索伦参谋。 “竞选大会在即,上至军官,下至普通士兵都在密切关注着。我来,不过是想和你聊聊灰影日后的发展。” 他开门见山,直接进入正题,欲要探知金斯顿的看法。 “你知道的,我全家被灰影所救。没灰影,就没我这条命。”金斯顿轻飘飘开口。 的确是这回事,布洛迪事前专门打探过对方的背景:家乡曾位于边境线上,狂沙侵袭时,被赶去前线支援的灰影搭救。 此后,为报答恩情,金斯顿一心加入骑士团。 “没人比我更关注总司令竞选。尤其是领导人,与骑士团的状况息息相关。领导人如何,未来则将会如何。” 金斯顿收敛几分随意,转而化为严肃。 “说的极是。”布洛迪搬椅子坐下,紧盯正前方,“骑士团的命运维系在每一份选票、每一个人手里,任何抉择都至关重要。” “你想问我的意见?”金斯顿提高音调,“咱们干脆敞亮地聊。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想看见一个毛头小子担任总司令。” 布洛迪闻言大喜,膝上的手微微握拳,按捺住激动。 “年轻代表啥?冲动、不成熟、目光短浅和自以为是——所以归根结底,我讨厌的是这些特质。” 顿了顿,金斯顿摊开烧伤遍布的手掌,掰指头细数:“能当上这个职位的,必定要得军心、做得下决断;有远见,考虑大局,愿意实实在在地付出,打点骑士团……” “索伦大人在旧营颇有威望。他曾于动荡时刻撑起旧营,对新营的起步贡献很大。”布洛迪接话道。 言下之意,索伦参谋非常符合他话中所说的特质。 被打断表达,金斯顿不悦地收回五指,撇开眼,含糊地发出一声“嗯哼”。 “我自有判断。” 这句话口吻笃定,听进布洛迪耳朵里,简直跟“我不会投希莱斯”没两样。 他大喜过望,了却一桩心事。原打算再陪着扯两句就走,没想金斯顿主动开启话题。 “想要铲除希莱斯的势力,挺不容易的。” 何止。布洛迪心里回道。 自打他知道,德米特里公爵的人手安插在希莱斯一方——他不确定希莱斯是否知情——总之,得一边隐藏自己,一边像防贼一样四处防着那股势力,还需找机会搅局……每天累得要死。 “势力广泛,说明众望所归。”但他依旧维持着表面客气,说道。 金斯顿没管他惺惺作态,自顾自启唇。 “一张网铺得特别大,看似能够罩住池子里的所有鱼,占据优势。实际上,若是网破了,再大也白搭。” “光在网上下手不一定有用,渔夫一眼就能瞧出端倪。”他故意抛去问题,“可知道怎么破网?” 察觉对方闪烁的目光,金斯顿便明白了:没回答,不代表没竖耳朵听着。 本不指望得到回应,他径自给出答案。 “对外下手没辙,不妨换个思路:找条最有劲、肥硕的大鱼去把渔网顶个出洞。” 布洛迪稍加思索,品出弦外之音:朝希莱斯内部下手。 多米尼克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也有差别。 金斯顿支的招,是找最有力的鱼。 这法子他不是没想过:直接笼络收买希莱斯的亲信。须得铤而走险,风险极高。不过一旦成功,回报极大。 原先有机会一举攻破希莱斯的势力,现今用这招,已经完全束手无策了。 ……等等,或许还有用处。 不一定要对付希莱斯,毕竟究其本质,现在最为迫切的难题,是如何保住自己的隐秘身份——阿莱克西少爷的下属。 最好借此找到德米特里公爵安插的势力。 可是,虽然目标换了,风险一样降不到哪儿去。 布洛迪犹豫之时,金斯顿的提醒犹如梦中呓语,虚幻而又深刻。 “时不待人呐……!换做是我,肯定越早出手越好。不然等到被发现和反制,人头都不知道会滚去哪儿。” 对啊,他得抓紧机会。离竞选大会满打满算不过一天半,加之调查、清算花费的功夫,还有那么些时间,却不多了。 起码要找出势力的关键人物,不然阿莱克西少爷那边没个交代就宣布失败,他下场照样好不了多少。 敲定主意的布洛迪又继续犯难,选谁比较合适? 他朝金斯顿投去目光,不自觉捎上求救的意味。 金斯顿轻轻弯起唇角。 “既然放手一搏,自然得去找最大的鱼呀。” 最大的……布洛迪整颗心脏都在摇摆。真的吗?他瞳珠细微抖动,疯了吧! 他蠕动双唇,想继续问下去,又半天憋不出话。 似是不耐烦了,金斯顿大大挤个哈欠,眼睛一闭,直接送客。 “我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先小憩一阵,烦请大人帮我带上门。” 布洛迪原地呆了片刻,丢魂儿似的步子摇晃,慢吞吞往外挪。 右边传来关门的声响,一步步,脚步声逐渐消失。 金斯顿两眼撑开一条缝,确认人已经走远,肩膀突然耸动,用气音放肆大笑起来。 他扯起一个带着邪气的笑,眸光尽是戏谑。 屋里光线稍微昏暗些许,不过不碍事,足够视物。他掏出怀中的信,就着窗口的光亮,眯着眸子细细阅读。 ——信纸的左下角,俨然印有一枚花押。 而全军当中,唯有一人最熟悉这枚花押。 - 连日神经紧绷地赶路,再加上开会奔波,希莱斯一行人用完午饭,便各自回寝倒头大睡。 尽管从军之后练就一喊就醒的本事,但好端端的睡眠被打搅,还是令塞伦无比烦躁。 希莱斯也被吵醒了,想跟着起身,却被小少爷强硬地按回去,交换一个深吻。 这吻有点凶,啃得希莱斯唇角略疼。他浑不在意,缓慢抚摸塞伦的后脑勺,渐渐平复后者的心绪。 窗帘隔绝下午的阳光,屋里如同夜间一般昏暗。 听着穿衣的窸窸窣窣声,他撑起脑袋,沙哑问道:“真不用我去?” 卧室门被打开一掌宽的距离,泄入一道亮光,将毛皮毯子、希莱斯慵懒的眉眼、以及那冬日里的温暖怀抱隐约勾勒出来。 塞伦暗暗磨后槽牙,刚被哄好的心情又变糟了。 “心声联系。”他臭着脸说,话音却异常软和。 …… 寒风驱散最后一丝倦意,塞伦行至约定地点。 有人刚刚清扫过积雪,城墙顶上还算干净。 塞伦步履稳健,蓝眸仿若剔透的冰晶,裹着冰该有的冷意,倒映出一道今早才见过的熟悉身影,随着接近一寸寸放大。 对方虽指定找的他一人,但不怪希莱斯多问一嘴,想要一起跟着来。 炭盆边上蜷着的人有所动作。 “大人。” 布洛迪连忙起身相迎,笑容讨好。他大概十分擅长摆出这类姿态,分寸拿捏得刚刚好,恭维之中不含卑微,不易令人产生恶感。 “可算见到您啦。” 第115章 暴露 布洛迪立刻折腰让道,腾出最宽敞的位置,自己挤在墙边上。似乎想离塞伦近些,又需要给岗哨穿行的空间,于是局促地蜷缩成一团。 那神灵雕像似的俊美龙族举止落落大方,带着一股贵族气儿,撩开衣袍坐下——布洛迪眼神逐渐发痴。 目眩神迷的状态中,他不自觉产生一个想法。 虽然曾经只见过一面,但如果坐在面前的是阿莱克西少爷,一举一动也是如这般从容优雅吧。 与面前龙族的不同之处在于,阿莱克西会更松散一些,容貌也稍逊一筹……等等,我为什么会想到阿莱克西少爷? 大概,因为俩人相似的银白发色? 想到此处,他心尖没来由地抖了抖,却不知道因何而起,只得先将诡异的联想置之脑后。 “大人找我究竟有何事?” 布洛迪回过神来,察觉问话中的一丝不耐。 “您与副司令大人常年征战在外,兴许有所不知……近些年,有一股势力渗入营内,尚不知晓真实目的。”他往四周瞥了几眼,压低声音,“对现如今的灰影是个潜在的危险!” 见塞伦没给予回应,布洛迪心里没底。不过表面作态维持得不错,续道。 “我尚未摸清楚他们到底来自何方,却也一直在暗中调查。最后发现,他们不是来自阵营内部的人,也不属于任何一方派系。见谅,大人,我这儿只有一个确定的信息:那帮人潜藏在希莱斯大人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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