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澈这话的意思……是喜欢他吗? 待聆渊回过神来想再问个明白时,澜澈早就推门而去了。他独自站在殿中,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随即从怀里掏出白天澜澈送他的小鱼糖人。 澜澈的灵力纯澈而强大,大半天过去了,他亲自画的小糖鱼还和刚做出来一样,绕着竹签在半空中甩着尾巴游来游去,甚是灵动可爱。 “狡猾的鱼儿啊,”聆渊缓缓转动竹签,看小糖鱼在自己掌心上方游动,看着看着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一不小心就让你溜了……” 不过没有关系,今日便先放过你。你在这里,我也在这里,我总会让你对我说个清楚明白的。 * 月涌江流殿。 宸玄只贴身穿了件里衣,虚披着外衣坐在殿上,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和唇色都有一种病态的苍白,眉峰也紧紧锁着,年轻的面容看上去有些黯然。 他虽然身受重刑,但到底年轻,修为深厚,昏了半晌很快就清醒过来,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势已经愈合了,别说血迹,就连一点点痛感都不曾留下。九幽城用来凌虐罪人的手段他了如指掌,刮鳞剔骨之刑留下的伤口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痊愈,世上能做到瞬间愈合伤口不留半点痕迹的方法除了纯血鲛族的鲜血他不做他想。而这偌大的月涌江流殿又只有澜澈一名鲛族…… 想到这里,宸玄的心一点一点抽痛了起来,关于鲛族的认知在他的脑海中一幕幕闪现。 数百年前,九幽城的灵脉已近干涸,九幽王君震鳞观星望斗,发现传说中的世外仙岛瀛洲灵脉丰沛,可为魔域所用,虽与魔域相距极远,但只要知道大概的方位就能用烛龙一脉擅长的时空术法到达。 君震鳞想得到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弄到手,不久之后,果然用了一些手段找到瀛洲的位置,长驱直入掠夺灵脉。 瀛洲仙岛的主人就是鲛族,他们虽非骁勇善战之族,但也自有高傲风骨,宁愿身死也不甘为魔域奴隶,鲛人王族一脉一夜之间尽数殉国。而其余鲛族则被铁链拴着,牲口一样被带进皇城圈禁。面容妍丽貌美的鲛女被位高权重的王族和大魔收为姬妾禁脔,更多的鲛人则被剜目取血,泪尽而亡,能安然存活的鲛族少之又少。 宸玄曾经以为贵妃霜靖河身为鲛族,在九幽宫中红颜未老恩先断已是悲哀,可后来看见了太多城中其他鲛族的惨状,他才知道,霜靖河已是幸运至极…… 可是鲛族真该被如此对待吗?数百年来,宸玄想改变,却又无能为力。他自认不是善心泛滥之人,曾经虽也为鲛族乃至九幽城其他力量微弱的魔族不平过,却也未曾有过如今这般的坚持。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迫切地想要改变这个局面的呢?宸玄撑着额头想,大概就是遇见澜澈之后吧,澜澈如今还年少不知事,若他知道自己的族人在城中受到的竟是这种待遇,他会怎样想呢?会觉得烛龙一脉残忍暴戾、会觉得自己这个九幽少主无能吗? “哐啷——”一声响,他又想起九幽王君震鳞把沾染了鲜血和残鳞的尖刀扔在他委地的巨大原身前,冷冷说出口的话。 “无论你如今是什么身份,我才是九幽城的王,只要有我在一日,你的想法都没有意义……” “……鲛人,令人厌恶的东西。若非他们的血肉还有价值,早在瀛洲我就将他们就地屠灭。” “回去好好反省你今日过错,珍惜和你宫中那只鲛人最后的时间,若是九幽城灵脉继续衰微,本王第一个处置的便是无用的鲛族!” …… 如果这样,是不是只有他成为九幽城的王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才能护好想护的人? 如果只能这样,那便让他来当这个九幽王吧! * 澜澈走进主殿的时候,宸玄刚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见澜澈裹着一身厚实的大氅进来,对他微微笑了一下,招手道:“澈儿,来。” 澜澈叫了声哥哥走上前去,刚欲像往日那样扑进宸玄的怀里,可临到面前忽然想到宸玄一身伤,有些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下意识般把自己受了伤的那只手往袖口里缩了缩。 “澈儿。”宸玄见他瑟缩的模样,无奈地阖了一下目,轻叹道:“别藏了,伤了哪里,快让我看看。” “……”澜澈见瞒不过去,只好把自己被包成团子一样的右手伸了出来,在宸玄面前晃了晃,“已经都包好了,我就割了一个小口子,不碍事的。” 宸玄的手温柔至极地抚上了他手掌上裹着的绷带,严肃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澈儿,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只是有一件事你必须听我的话,从今以后再不许为了我或是其他任何人伤害你自己。” 澜澈在他身边坐下,没有受伤的手小心握着宸玄的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我面前流血啊。哥哥,一直以来你对我那么好,可是我却从来没有真正帮过你什么忙,今天看到我的血能够让你不那么痛苦,其实我很开心……说起来,你还难受吗?” “傻澈儿,”宸玄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对你好从来也不是希望你能为我做什么啊。倒是你,今日被我吓到了吧。” 澜澈点了点头,心有余悸道:“确实,我从没见过你流那么多血,那么难受的样子,确实有点儿吓人。” “……我是说,”宸玄顿了顿,脸上的表情稍稍有些不自在,“我化出原身的样子,很吓人吧?” “啊?”澜澈愣了一下,立刻道:“没有,可威风了——” 就在这个时候,殿门被人从外推开,聆渊走了进来,看见宸玄醒来,恭敬地行了个礼唤了声皇兄。 “聆渊,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要和你们说。”宸玄对聆渊淡淡点头,又转头看向澜澈,“澈儿,日前我本对你说近日九幽城局势紧张,你最好留在月涌江流宫中不要走动,可是今日我遭父王责罚,形势已变,很多事情不得不重新考虑,你留在我这里怕是不再安全了,我让聆渊带你去凡界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宸玄:好累,干活的是我,受伤的是我,还要为别人安排二人世界,我要闹了!
第23章 深宫魅影 澜澈的表情瞬间僵硬了,过了很久他才眨了眨眼,好似刚弄明白宸玄的意思,声音中渐渐带上了些微哭腔:“哥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给你找麻烦,不该一心想着报仇,不该非要杀那邪修!是我的错,我再也不这样了,你别生气,更不要赶我走……” 宸玄一时有些慌了,急忙伸手去捧澜澈的脸,一边手忙脚乱地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柔声哄劝道:“好好的,怎么说哭就哭了。我没有生气,更没想赶你走。我与父王的矛盾由来已久,今日过后更是再无法调节了,他是一个好城主,只是他的一些理念和手段我无法认同,他对我想必也是如此,他早晚要与我解决这些分歧,与你并没有关系。只是我担心父王会因为魔域灵脉逐渐衰微而对你还有其他鲛族动手,我想改变这个局面,又怕一时顾不上你,这才让你出去避一避。 澜澈眨了眨眼,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注视着宸玄:“这样我就更该留下来帮你,我的法术很厉害,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忙。” “傻澈儿,”宸玄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耐心说道:“如今的九幽城对你来说很不安全,我虽然还是太子,但父王已经对我不满,总有一天要对我动手的,到时候你在我身边反而会让我分心。” 澜澈寸步不让,说话的口吻竟是前所未有的倔强:“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绝对不拖累你,你就让我留下吧。” 无论宸玄怎么劝,澜澈就是不听,只好板起脸来,严肃道:“澈儿今天怎么如此不劝呢?你留在这里这件事本身就会让我分心了,何况凡间我也会安排暗卫保护,那才绝对安全。” “我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宸玄说话斩钉截铁,一点余地也没有,澜澈还想说什么,可一想到要离开宸玄,眼泪就像是止不住了似的掉个不停,他见苦求无用,索性开始撒娇耍赖:“总之我哪也不去,就要留在哥哥身边。” “别哭了,”宸玄叹息一声,无奈地抚着他柔软的长发:“越大越爱哭,你这样让人怎么放心你离开呢?听话,你不是说想帮我吗?我让你去凡界正是想让你帮我寻一样东西。你若是找到,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 澜澈咬着唇,一言不发地盯着宸玄看了一会,小声问道:“是什么东西?换别人去不行吗?” 少年倔强的脸被月光映照得仿若凝脂,眼梢泛红,泪雾涟涟,宸玄怕自己再看下去便会一时心软推翻自己先前作下的所有决定,只看了一瞬便匆匆移来目光,强硬下心道:“不行。那地方只有你去得。” “什么地方?我快去快回,一定尽快找到你要的东西。” 宸玄:“曾经瀛洲仙岛的鲛王宫。” “瀛洲仙岛不是数百年前就被九幽灭了吗?相传仙岛沉入东海,连废墟都不存踪迹。 ” “不错,”宸玄点头道,“瀛洲本在世外,是一处悬浮于东海上的独立空间。四百年前,父王引万千魔兵入瀛洲仙岛,夺瀛洲地脉,仙岛失去了地脉灵气来源,坠于凡世,具体方位不得而知,旁人未必有缘得见,可你是鲛族,有血脉之力的指引,定能找到进入瀛洲的路。” 澜澈的脸色变了变,一向清澈的声音倏然变得有些沉缓:“找到瀛洲,然后呢?瀛洲废墟之上再没有什么可以为魔族所用的了吧。” 说完,他不由自主皱了眉头,一瞬间澜澈竟觉得有些身份错位的荒唐感。他身为鲛族,瀛洲仙岛本该是他的故土,虽然他对这个没有记忆的故土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可数百年前摧毁瀛洲的后人竟让他去寻找故园继续为他们所用……怎么想都感觉不太合适。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宸玄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认真道:“瀛洲仙岛的鲛王宫中或许还有残余地脉可用,若能找到,我可以用空间术法将整个瀛洲拉入九幽,并将当年九幽城夺走的灵脉与瀛洲共享,待找到恢复魔域灵脉的办法后,我会将瀛洲灵脉尽数归还鲛族,并还所有鲛族自由,只是这或许会是个很漫长的过程……” 澜澈张了张口,沉默了良久,脸上混杂着懵懂和难以置信的神情,直到聆渊出声打破了这片沉默: “父王必不可能答应这么做,皇兄,你想得太美好。” “确实,”宸玄沉着声点头附和,随即平静反问:“只要父王还是九幽城主,他就绝不允许我在他眼前做这样的事,但是如果他不再是九幽王,而我成为了王呢?” 聆渊和澜澈一起沉默了,双双愕然地看着宸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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