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晨进去打量了一眼院子,原本被侍弄地欣欣向荣的丝雨花都枯萎了。 他今天本来犯懒不打算自己做饭了,从食堂里打了饭回来,看到法比安这个样子,许晨还是钻到了厨房里。 冰箱里的蔬菜早就不新鲜了,很多都已经发霉,看得出来法比安很久没来这里。 许晨帮他打扫了厨房,又回家做好饭端过来, 这期间法比安站在他身边浑身紧绷,连呼吸都困难。 “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明天我陪你去看医生?” 这话一出,法比安的眼中忽然闪现出愤恨的神色,他终于能喘上来这口气,法比安伸手一挥,饭盆倒扣在桌子上,饭菜稀稀拉拉流了一地。 “罗伊定罪了,你很高兴是不是?你,连带你带过来的那个什么狗屁记者!你还来我这里做什么,简直是惺惺作态!” 面对这样的指责,许晨一下子蒙了。 “他认罪了,他是为了我,他是为了我!罗伊是真的爱我,你们都不信!你们怎么都不信啊!” 法比安彻底崩溃了,他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讲法庭上发生的事。艾德里安只是兴高采烈告诉他罗伊认罪了,许晨今天才从法比安这里了解到法庭上的详情。 “我愿意承认是我诬陷他,”法比安哭得断断续续:“可他还是认罪了,罗伊没有必要这么做的,他是为了我,他是为了我避免被检察院起诉伪证罪......” “他真是爱我,我说过了,我的一切他都放在心上。有一次我过生日,他开完会凌晨跑来找我,还带了礼物过来......” “......新年的时候,他很忙的,到处都要打点,可他还是和我一起过了除夕。” “......有一次他出差一个月,我给了他一盒明信片,他随手写给我,信里都是奇奇怪怪的心情,回来的时候,明信片都用光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没有人能骗人骗的这么滴水不漏......” “......你们不信,你们都不信,你们觉得他骗我,只有我不这么觉得......” “可笑,可笑我居然对他真的产生了怀疑,最后走到现在这一步。” 法比安的眼睛暗淡下来。 许晨摇摇头:“罗伊在法庭上认罪或许是他良心发现,但他对你本就有亏欠,又怎么能让你去坐牢呢?,他把你囚禁在小二层里,对你进行性虐待,在你来到这里的这么长时间不来看你,我不觉得这是爱情。” 法比安笑起来,他看向许晨认真地说:“亚特,爱情有很多种的。” “或许你的爱情和我的不一样,但你不该说它不是爱情。” 法比安送了客。许晨临走的时候看着院子里的丝雨花:“丝雨花很漂亮,它是无辜的。” 法比安摇摇头,他心里清楚,当时自己开始种植丝雨花也不过是为了罗伊的一句话:种花是期待,重要的是不是花,而是期待。 现在他的期待没有了。 这花还种个什么劲呢? 许晨看到门外的拉斐尔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拉斐尔眼底有点淤青,站在门口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声线倒还一如既往的平稳:“可以让我进去吗?” 拉斐尔坐在沙发上,许晨把茶端进来:“您一个人来这里的吗?” “嗯,我没有带其他人,”拉斐尔点点头,喝了一口茶:“最近工作上有点辛苦。” “拉斐尔大人是元老院的常任执委,是大人物,忙一点也是应该的” 拉斐尔听到这话,连举到一半的茶杯都重新放下,他叹了口气,瘫倒在沙发上,拉斐尔太累了,这一周几乎没有睡觉。 他在飞行器上都在看文件,不是为了来这里说客套话的。 “亚特,”或许是因为过分的疲惫,拉斐尔显露出难得的脆弱,声音近乎于呻吟:“我说了别叫我大人。” 许晨没在说话,只是把茶杯续满。 拉斐尔瘫倒在沙发上:“最近又阅读了一些有关爱情的论文,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做义务服务了,有一篇文章说,爱情应当是两个人合二为一,情人之间没有可分离的成分,爱情不容许还有分离物、还有私有财产。爱情中的肉欲不仅仅是肉欲,而是双方融合的方法,爱情对于保持个体性或独立性的愤怒就是羞耻。羞耻不是有死的肉体的一种感动,不是人自由保持其自身、自由持续其存在的表现。” “你是当时是这样认为的吧?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向我强调爱情,义务服务是单纯的肉欲,不存在融合的过程,不是你想要的爱情......” 拉斐尔的声音慢慢小下去,许晨发现他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新生计划的新闻在光屏里到处都是,这是动摇整个社会的巨大变革,很多有关雄虫的基本制度都需要推倒重来,拉斐尔做法律部部长的时候工作到半夜就是常事,现在成为常任执委,只有更忙。 许晨看着拉斐尔的黑眼圈,找了个毯子给他搭上。 拉斐尔醒过来先是看到了橙黄色的灯光,他眯着眼睛摸索了一阵,打开光屏发现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该死,他能抽出来的时间不多,他一周几乎没有睡觉也就腾出来一天半,明天下午就要赶回中央星开会。 而他居然拿这宝贵的时间睡觉。 拉斐尔揉揉眼睛站起来,厨房飘来一阵饭菜的香气,许晨已经把饭做好了。他坐在餐桌旁,粥腾起热气扑在拉斐尔脸上。 “这些应该我来做的。” 许晨摆摆手,先给他舀了饭: “您这段时间是不是很久没有睡觉了?” “也,也没有。” “元老院这么忙,您怎么有时间飞来这么远的?” 拉斐尔不吭气了,只是默默的低头吃菜。 “不要过来了,太辛苦了。” “没关系的,艾德里安和舒尔曼也会抽时间来看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晨打断了:“您为什么执意来找我呢?” 拉斐尔避开许晨的眼睛看桌上的饭菜,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在阅读书目的时候我对于爱情有了新的感悟,也更了解过去您过去的选择。您,您教过艾德里安什么是爱情,能不能,”拉斐尔终于鼓起勇气看向许晨:“能不能也请您教教我呢?” 又是爱情。 当时他当个人的时候,拉斐尔把他当雄虫,现在他决意做个雄虫了,拉斐尔又跑过来要教他做人。 许晨的嘴角奇异地扬起来,语气里微微带了嘲讽的意味:“爱情?您不需要学的,您不需要学一个......被社会禁止的,不合时宜的概念。” 他想到了可怜的法比安。 “之前拉斐尔大人您在文森特那里听到了杜克的故事,在中央星您亲眼看到了我的故事,我给您讲讲法比安的故事吧。” 怯懦的法比安,纤细的法比安,脖子上带着骇人伤痕的法比安,尽力维护罗伊的法比安,在法庭上愿意认下伪证罪接受七年刑期的法比安,在感情中苦苦挣扎不得解脱的法比安。 讲完这个故事之后许晨看着拉斐尔的眼睛:“我一开始觉得罗伊的办法很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堵在法比安对他的爱情上,也就是法比安本身有些执拗,如果这个雄虫不是法比安呢?那这个办法是不会奏效的” “后来我想明白了,是我错了,罗伊的办法哪里蠢了,他分明聪明地要命,不用这个用什么呢?用钱?雄虫不缺钱。用亲人?雄虫没有可供拿捏的把柄。用强权?用毒品?如果帝国发现组织,最后还是免不得牵连到他。” “爱情就不一样了,这种感情脆弱又坚固,多情又忠贞,更不要提雄虫们从来都没有建立过正常的,稳定的人际关系,他们分辨不出好感情和坏感情之间的区别。” “于是一点善意,一点温存,一点安抚,再加上不与外界接触的环境,这种名叫爱情的感情就会疯了一样成长起来,最终形成一张大网,柔软又叫人不得挣脱。” “怎么说没用呢?明明是最好用的方法,尤其对于从来没有被认真对待过的雄虫来说。” “这一招对于所有雄虫都致命。” 许晨盯着拉斐尔的眼睛:“无论是我自己的经历还是别人的经历都告诉我:您之前的观点无比正确,您瞧啊,雄虫是商品,是生育符号,生育符号只需要乖乖生育就可以了,他们不需要拥有感情,爱情对于雄虫来说是什么呢?是陷阱,是罗网,是无用的呻吟。政府的决策果然高瞻远瞩,爱情就应该被社会禁止。” “您之前和我说爱情是奢侈品,我想它大概奢侈在......只能被社会主体拥有,而不能被社会客体所拥有。” “我那时太过天真蠢笨,没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如果说爱情是一场游戏的话,我投身其中,却忘记了自己根本没有参与的资格。” “由于我没怎么做过义务服务,之后也只在拉斐尔家族内部流通,被交换的次数太少了,我忘记了自己是商品是事实。后来的结果,您和我一样清楚。” 许晨说话的语气坚定,拉斐尔简直不愿意去听:“之前我对这个问题做过回应,但是显然您好像没有太理解,我现在更明确的向您表达一遍:我已经决心做一只普通雄虫,爱情不属于雄虫。” 拉斐尔沉默了很久才呐呐地说:“新生计划已经在逐步落实了,雄虫数量提高起来,这些都会好转的。我会尽力推动改革。” 许晨轻轻笑了两声:“那就等到那时候您再来和我讨论爱情吧。” 许晨默认今天的聊天结束了,站起来开始收拾餐具。 拉斐尔坐在餐桌旁,亚特就在他对面,一伸手就碰得到,拉斐尔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比他在中央星的时候还要遥远。 于是他有些急切的开口:“你说,你不愿意再追求爱情了,那......艾德里安和舒尔曼他们......” “他们不是我的恋人。”他们是我的小黑狗和小白狗。 “我不能和他们一样吗?” 许晨想了想,虽然拉斐尔想做他的第三只小狗,但是介于拉斐尔目前还能听得懂他说话,许晨还不愿意把他划进小狗的范围。他摇摇头:“算了吧,这太不尊重您了。” 然后许晨收拾着碗筷走了,厨房间响起哗哗的水声。
第123章 ==== 米勒尔正看着一枚胸针发呆。 人物题材,一对雌雄虫穿着白色的衣服,携手并立,上面镶满了宝石,闪闪地发光。当时在拍卖会上主持人介绍说这体现的是古代时期的一种特殊仪式,那时雌虫和雄虫缔结婚姻时会举办典礼,他们的亲友会在这天祝贺他们。 是当时他和亚特一起去买的。 再后来......再后来他把胸针改成吊坠,随身带着,算是纪念。 其实不太算,买回来之后亚特大概不太喜欢这个胸针,没见他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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