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手中的报告,又好像没有看着,报告上显示那里人口流失量极高,资源供给不足,老弱无依,那关他什么事,报表上的数字罢了。 管还是要管的,怎么说那里的人都是帝国的公民,但是怎么管,管多少,敷于表面地管还是正儿八经地管,这里面可大有文章可做。 如果要他来说,随便管管,落个面上好看得了,搞经济还得看发达星球,西北边境?指望不上。与其花时间花精力地投入,不如就那样吧,反正费力扶持最后也赚不到商港星球一半的钱,是啊,转移支付的时候多少有点肉疼,但是省事啊。 但是这次不行,他打算放弃自己一贯的主张,原因无他,昨天雄虫递过来了消息,说经年累月而没有回报的投入已经让拉斐尔失去耐心,这次会议上拉斐尔和法律部都打算减少对西北边境的预算。 他是拉斐尔的政敌,他们之间隔着监狱里的亲人,分歧是摆在明面上的,无需遮掩。政治斗争,屁股要首先坐稳。巴布贯彻两个凡是方针,凡是拉斐尔支持的他一定反对,凡是拉斐尔反对的他一定支持。 所以这次会议上他决定主张加大对西北边境的投入,他和秘书昨天才获得消息,整夜没睡,辛苦当然辛苦,他也要求过把时间提前,但是雄虫说做不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那亚特只是拉斐尔的床伴罢了,让他主动套取消息实在是难为他了,好在前三次会议亚特递过来的消息从没错过。 说起来也可惜,巴布心里吹起口哨,雄虫真是愚蠢,蠢到随意相信他人。 他连夜整理材料和数据,在商业方面拉斐尔不如他,他掌握着帝国星球最详实的经济数字,既然已经知道了拉斐尔手里的底牌,他就要在这个会议上给拉斐尔致命的一击。 巴布简直要等不及了,等不及在拉斐尔发言之后反驳他。拉斐尔推翻自己之前的主张,然后自己抛出经济发展的必要性,啧啧啧,那场面。 所有高层都会觉得是拉斐尔无能而又立场不坚。 他的心在扑通通乱跳,但又获得了一种诡异的平静,热血就在皮肤下奔涌,他就像那等待扑食的猛虎,动藏于静下,变局只在呼吸之间。 拉斐尔调整了一下已经面前的扩音器,清了清嗓子“我主张继续加大对西北边境的投入。” 好样的!他主张继续加大对西北边境的投入!他主张...... 等等?他主张什么? 旁边拉斐尔平稳清晰的声音继续传来“当前地区之间的不平衡发展依旧是帝国面临的头号难题,人员流失严重,发达星球的房价物价水平被进一步推高,生活成本急剧上涨,生活用地还在挤占商业资源,但边境土地大批空置,这同时加重了居民和企业二者的负担......” 巴布的心越来越凉,连血液里都泛起冰碴。他的脸色大概非常难看,总理把他的名字点了三遍他才反应过来轮到自己发言了,旁边的官员问他要不要来点热水。 他不可能临时再获得新的数据,也不可能放空档。巴布犹豫了一下,只能捏着鼻子照原来的稿子说了下去,“我认为加大西北边境的投资有其必要性,根据以前年份的经济数据来分析,边境的经济基本上由矿产支撑,但是这种经济模式的改变势在必行......” 在场的所有官员都诧异,他能听到会议室里轻微的吸气声,稿子念到最后巴布捏着那几页纸读出了咬牙切齿的气氛。 后续还有官员发言,但是巴布已经没有心思听下去了。他紧紧盯着自己辛苦准备了一晚,调取所有数据凝结成的材料。 他这一场会议在干嘛?给拉斐尔打辅助? 到最后的投票环节巴布麻木地举手,拉斐尔的提案顺利通过。 在会议的最后总理宣布了常任执委的最后人选——拉斐尔。“对数据和事实进行分析固然重要,但这是每一位高层必备的技能,在元老院中能够凝聚执委们的共识,才是更难得是智慧。” 他妈的!所以雄虫每每在会议的前一天才把消息递过来,他叫那小雄虫耍了! 会议结束后官员们陆陆续续离开,与巴布相熟的同事走到他身旁“为什么突然支持拉斐尔的提案呢?你一支持我们都不敢反对了?他使了什么招数叫你跟他的票?” 拉斐尔刚和总理讨论完提案的下一步落实方式,远远看到巴布跌跌撞撞地向他走来。拉斐尔轻轻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这位老对手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但巴布一向很讲究仪容仪表,少见他这么失态。 “恭喜您成为新一届常任执委,拉斐尔大人。”巴布的嘴角诡异地抽搐着。 “还要感谢您在会议上的支持。”拉斐尔扯起客气的笑容。 听到这句话巴布嘴角的抽搐更猛烈了,这件事已经输了,但没关系,他还能赢。“听说您家有一只雄虫,等级颇高。” 拉斐尔连客气的笑都懒得支持,他从巴布的话里嗅到某种不妙的意味。 “您什么意思?” 巴布笑起来,嘴角扯动半边脸的肌肉,剥去平日里批的那层儒雅随和的外皮,他此时的笑容让人觉得从心底发寒。 拉斐尔看着巴布鼓起脸颊,手指蜷起又张开,模仿着爆炸的声音和状态。 “嘭!” ---- 一些丰满配角的必要章节
第86章 === 巴布在表述爆炸时候那发自心底的畅快不是作伪。拉斐尔的脸色变了变,最近发生过的事在这一瞬间串联起来,为什么前几次会议巴布会提前知道自己的提案倾向,为什么亚特表现得如此乖顺,还有自己离开家时雄虫的微笑,那么真心实意。 真相若隐若现,但拉斐尔还不愿意相信。 他疾走几步甩开巴布,一边给米勒尔打了电话,拦截悬浮器需要军方的支持。 交通管理局在接到消息之后马上启动应急管理方案,暂停所有专业运输悬浮器的运行,开始大范围排查。 不要急,他们已经动用了所有关系网络,急也没有用。拉斐尔开始做深呼吸,空气撑得肺部发疼,但惯用的方法在这一次彻底失灵,拉斐尔甚至没办法止住自己拿着光屏的微微颤抖的右手。 巴布慢慢跟上来,他又重新恢复了那张谦和的君子皮“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向您推荐一些好的葬礼筹划团队。” 拉斐尔用左手抓住自己的右手,他面无表情,这时候任何情绪的外露都会成为对手的养料,他们因为自己的痛苦而欢乐“查哈和查理安会在今年六月执行死刑,您关注殡葬行业实在是再合理不过,我暂时用不到,您还是给自己留着吧。”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透过早春的树枝撒下来,给新发的嫩叶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拉斐尔站在耀眼的阳光里,遍体生寒。 光屏响起尖锐的铃声,拉斐尔甚至不敢按下接通的按钮,谁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呢? “您好,拉斐尔大人吗?这里的交通管理局,之前您要求我们找的报废悬浮器已经在西二区找到了,悬浮器已经发生爆炸,我们只获得了一些解体的碎片,目前现场已经被封锁,等待您的下一步指示。喂?喂?拉斐尔大人,您听到了吗?” 拉斐尔长久的沉默着,缓缓挂断电话。 他看到周围的人影都慢慢变得模糊,阳光无比耀眼,刺得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天地在那一瞬间似乎颠倒了,有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他的咽喉,该怎么呼吸?他平时是怎么呼吸的? 拉斐尔花了一段时间才重新让自己恢复正常。现在不是他该倒下的时候。那现在应该做什么?应该在哪里?啊,对,他现在应当赶往现场,还要通知其他人,第一时间。他需要掌握全局。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艾德里安怎么办?舒尔曼怎么办?这不是他倒下的时候。 拉斐尔到达事故发生地点的时候看到,米勒尔脸色灰败,他笔挺的军装上印着两个鞋印,侧脸有一块淤青。 这里没有人敢揍第九军区的统帅,但是有人敢揍米勒尔。拉斐尔的视线一扫,艾德里安蹲在警戒线的外围,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 有交通管理局的工作人员来向他汇报当时的情况“我们刚刚锁定这个报废悬浮器就发生了事故,情况非常危险......” “悬浮器上有人吗?” “......我们所有人都目击了爆炸,爆炸范围大概达到了直径十米......” “也就是说有可能没有人在上面是吗?” “......在爆炸物中有一些蛋白质分子......” “只是蛋白质分子的话,是没有办法确定是否属于人体组织,也没有办法进行DNA比对是吗?” “......但是......”负责人低下头皱眉,拉斐尔大人的神志是不是不太正常了 “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吧?” “......是,是的,拉斐尔大人。” 拉斐尔换了一口气,摆摆手“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交通管理局的局长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拉斐尔大人,请您节哀顺变。” 一个人跌跌撞撞冲进来,直往警戒线里面扑,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去拦他,很是花了些力气,来人抬起头,绿眼睛布满血丝,是舒尔曼,他这几天在外地采风,现在才赶到。 舒尔曼的金发散乱得不成样子,整个脸都憋的通红,不停地大口吸气,瘫软下来的瞬间,他终于哭出来了,哭声伴随着嗓子里挤出的字句,实在有些凄厉的味道。 他喊道“人呢?人呢?!” 事到如今,否认已经没有意义了。 别人可以嚎啕大哭,拉斐尔不行,他还要考虑之后的事,葬礼、墓地、死亡证明,还有其他的许许多多。他觉得自己好像和这个世界隔了一层似的,哭喊不过是背景,他的世界一团嘈杂,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中央星的了,那几天的经历好像没有在脑子里留下印象,只有一个个不相连的片段,管家向他汇报丧事准备,同僚向他打电话问候,秘书递上了请假文件并和他说元老院推后了他上任的时间,在一个月之后。 再清醒过来,就是葬礼上了。 仪式端庄肃穆,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正装,代表哀悼和纪念的白菊花到处都是,主持人用悲伤庄严的语调朗诵悼词,像一首咏叹调。宾客们一个个上前鞠躬,拉斐尔已经懒得分辨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了。他们联系了亚特在中央星的朋友路易,路易拒绝参加这次葬礼。 那位研究员在接到电话的时候甚至还在出差,路易把话说的很难听“人都死了倒摆出这幅样子,惺惺作态,真让人恶心。” 仪式结束后拉斐尔回到书房,他都不知道自己这几天到底有没有睡过觉,也许有,也许没有,反正他的感知器官都是木的。倒是葬礼结束后有一点尖锐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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